又是走了一日,李如意这才走到了流浪山上。
一路走来,他并未见到那瘦弱盗匪所说的山洞,也没有遇到什么暴躁的山灵。
直至穿行过茂密的林木到达山巅,李如意才见到所谓的流浪山虎头寨。
只不过那山寨落在李如意的眼中,让李如意有些难以言语。
没有书中那山寨的大气模样,只不过在那两只虎耳之间的山谷中,有那么几间木寮。
几间木寮并在一起,在山巅的两峰之间,依山傍水。
虽然景色不错,可却实在是有些寒酸。
李如意从瘸腿驴背上下来,跨过了一道小石桥,走到了几间木寮之前,想了想还是开口先呼唤了一声:
“有人吗?”
开阔的两峰之间,声音如唢呐一般被放大,又在山谷之中回荡。
李如意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应,顿时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是说有个女娃霸占了这山头吗?”
“怎么没人理我?”
正疑惑间,李如意忽然听到了极为轻微而又令人牙疼的摩擦之声。
仿佛是某种兵器与石头的摩擦之音......
李如意心中一惊,又是呼唤了一声,“有人吗?”
可似乎还是无人回应。
李如意想了想,立刻想到那人或许是做什么,而她显然是在做什么事情很响,那声音距离她更近,盖住了李如意的问话。
沉吟了片刻,李如意让瘸腿驴在原地等候,然后循着那细微的声音走了过去。
走过几间木寮,在那木寮之后的一条小溪旁。
一个小女孩背对着李如意,她身穿七彩流霞裙,蹲着身子,骑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双稚嫩的小手抓着一柄长剑,以长剑在石头上磨着。
“嗞嗞嗞...嗞嗞嗞......”
那尖锐的声音,令人心酸不已。
小小的身躯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双稚嫩的双手似乎有些颤抖,也不知重复了多久。
只是小女孩的口中却是骂骂咧咧,像是极为不服的样子。
“该死的破剑,我总有一天能把你磨成针!”
“还有你这该死的破石头,我就不信,我撬不开你。”
“累死我了......”
似乎磨累了,小女孩停了下来,甩了甩酸疼的手臂,然后又继续忙碌了起来。
李如意望着那背影,身躯猛的一颤。
双眼之中似露出了回忆,令双眼发酸......
同样的背影,同样傻傻的举动,却将李如意的回忆荡起,惊得满天云动。
李如意缓缓的走到了那个小女孩的身后,颤声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听到有人问话,却并没有回头,而是自然地回应道:“看不出来吗?我在想办法把这剑磨成......”
忽然,像是反应了过来。
小女孩猛地一颤,停了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那位少年......
一瞬间,小女孩的眼角湿了,眼中似有些慌乱的张了张嘴:“我在把它磨成针呀......”
寥寥山间,两人隔空相望。
就这么看了许久。
直至两人都湿了眼眶......
那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李如意那颗破碎的道心,似乎找到了一种寄托。
这世间,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好!
“还能见到你,真好。”李如意张了张嘴,露出了一个笑意。
“啊~”小女孩忽然猛地丢掉了手中的长剑,跳下石头,飞扑到了李如意的身前,口中高呼着。
“李如意!李如意!”
似乎,见到李如意的瞬间,小女孩忘却了所有不开心之事。
李如意低头看着面前瞪着那动人而明亮双眸的小女孩,开口轻声回应了一声:“小娀简。”
......
那凤鸣江畔的半月山,很穷。
除了数之不尽的怨魂,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救李如意性命的东西。
幼年时的李如意病痛缠身,在娘亲失踪之后,便似乎失去了一切。
他唯一能带着希望的,便只有两件事。
一个是在凤鸣江畔点起灯烛,一个便是等待着那剑暮来临之时,冲出凤鸣江的玄凤虚影。
那柔长的凤尾划过天际之时的漫天流霞,真的很美。
这世间什么都不好,唯独那凤鸣好看......
在那半月山的岁月里,除了等凤鸣响起,这世间便也没有其余值得让李如意期待的事情了。
他总是在早早的去往江边,等着凤鸣响起,看着凤霞划破长空。
直至在那凤鸣江下,李如意才知道那凤鸣......竟然是一个小女孩无尽的绝望。
她被困在凤鸣江底,等着被那柄剑的磨灭,而后死去......
她只是一道残魂,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人。
......
再见小娀简,这一年来所经历的各种苦楚,似乎都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喜悦。
李如意那破碎的剑心,竟渐渐的恢复了。
她没死,她真的凝聚了肉身,并且好好地活在世间!
小娀简双眼盈泪,再见李如意,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李如意!”小娀简似有些哭哭啼啼的趋势,然后被她自己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又好了过来。
她有些委屈地对着李如意开口道:“我凝聚肉身之后,便悄悄地回到半月山找过你。”
“可是江畔的灯都没有再亮起了,你也不见了。”
“我也上了半月山,可是看到道观也倒塌了......”
“我以为你不在了,我好伤心。”
“但是今天见到你,我又好开心......”
曾经的凤鸣江底,是无边的寒冷孤独和绝望。
她自诞生起,便被困在江底。那永不见天日的绝望日子之中,唯有那剑暮降临时,江畔点起的盏盏灯烛成了她坚持下去的执念。
她害怕如果自己屈服而死在江底,便再也见不到那江畔的灯烛了。
她每日便在江底,想用石头敲断那柄剑上绵延下来的困着她的锁链,等到剑暮降临阴盛之时。
便借着凤鸣之力,冲出江底,看一眼独自在江畔的点灯少年。
可是,李如意却带她脱离了江底。
他让她快跑,她便跑了!等凝聚了肉身之后,她便回到了半月山,想看看救她的少年如何。
只是却在那山中,再也找不到了那少年的气息......
他救下了她一命,可是她却不知道少年是否还活在世间。
于是,她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那破剑上。
她带着曾经的誓言,从江中捞起了那剑,欲将其......磨成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