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今天是居家和富姐“隔离”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阳光明媚,鸟儿在叫,花儿在笑,蓝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小李厨子怀着雀跃的心情,来到了燕大东边的院墙外。
车停路边,翻过草坪,跋涉着来到近处。
看着铁栅栏里外,隔三差五或站或坐,手拉手,面对面,甚至中间隔着栏杆儿都要拥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的痴男怨女们,李乐叹口气,着实苦了这些人儿。
张曼曼给自己的球球留言上说起校内的风景时,描述道,“伟大的历史时刻总是见证着伟大的爱情,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瞬间挤入了大量的散发着信息素、荷尔蒙的两性生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非正常的压缩了,再加上闲散的日子敲开了平日包裹内心的甲壳,爱情变得异常的多起来。”
正满怀期待,等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就要透过栏杆的缝隙,来一个带着铁锈味道的kiss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诶,你也来看人的?”
转头,瞧见栅栏里,一身穿黑色制服,头戴歪帽,泛黄的大纱布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校警大哥,拎着一凳子坐下。
“啊,来看人。”
“相思,很苦吧?”
啥玩意儿?李乐一愣,
“哎,张爱玲这个刻薄的女人在《倾城之恋》里,说乱世的战火促成了一对儿算计的男女,在一种相依为命的感受中忘却前嫌。用这话来形容眼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无意中成全人们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惊恐、慌乱、无助甚至绝望中,一点点现世的温情竟显得如此珍贵。”
“人在无助的时候很容易被一些美好的事物激发,大脑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纸,而在那缕缕的折痕当中,沉淀着爱情的甜蜜,疼痛与痛苦似乎全部被抚平了。”
我艹,大哥,您真是学校的保安,不是某位沦落的文学系的师兄?
这几句话,把保安这一行的上限给拉高了不少啊。
李乐笑了笑,“这个,咋说?特殊时期,呵呵呵。”
“是吧,老话不说么,未经坎坷,哪里能知道爱情的真挚与珍贵,酸甜,微苦,才是爱情的味道啊,但愿这群人,经过这次之后,都能够有个好结果。”
“对,您说的对。”
似乎是觉得李乐这人无趣,校警大哥从腰带上解下橡胶棍,敲起了栅栏。
“铛,铛铛,铛!!”
几声响动,震开了栅栏内外的鸳鸯们。
随后又喊道,“哎嗨,到时间了啊,拉拉手亲一亲,差不多得了,还想在这儿搭帐篷过夜怎滴?赶紧,该回回,明天再来!!防控措施要知道,保持距离最重要,撤了啊,撤了啊!”
“诶,您该说散了。”
“那成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串词儿,好像不是这么断的吧?”
“你以为呢?哎,那边儿,白衣服的,别亲了,岔气了都,瞧那蹭的一脸印子。”
“吁~~~~~”
一群人嘘声不断,但终究还是挥手告别。
校警大哥换了个坐姿,拉下口罩,掏出根烟,点上,翘起二郎腿,嘬了口,“呋~~~~这波走了,临傍晚还有一波,夜里九十点再有一波,一天才算是完了。”
“嚯,你这,都记着时间的?”
“可不,这东门铁栅栏这儿,都成特娘的爱情角了。诶,你女朋友呢?”
“我不是女朋友。”
“嘿~~~~”
“哎哎哎,大哥,你啥眼神儿?”
“理解万岁么不是,世界是多元的,从来都不是性别决定我爱什么人,而是我的爱人决定了我的取向,你不认可的不代表不美,审美的格局一定要独具一格和包容欣赏,这不仅是审,更是自我认知的映射。”
“哥,我真不是。”
“没事儿,这有什么不敢表达的,只不过是爱的另一种形态,是彩虹般的存在, 绚烂而美丽, 无需隐藏于阴霾。”
“......”
李乐刚想从多方面论证自己是正常人,就听到“乐哥,你可来了,我可想死你了~~~”的喊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一个瘦竹竿蹬着一辆粉色的女式公主车,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
校警大哥瞄了李乐一眼,吐出一道白烟,轻轻的,“嘁~~”
我特么....
李乐忙往边上走了走,避开这位的审视。
张曼曼从车篮子里拎出书包,几个大步来到栅栏前,说道,“乐哥,我可......”
“丫闭嘴!”
“怎么?”
“你说怎么?”
“你不说怎么我哪知道怎么?”
“得得得,不跟你这废话。往这边来来。”
“哦。”
两人又远离校警大哥几米,李乐这才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
“你要的。”
“都有?”
“废话。烧鸡,酱牛肉,炖猪蹄儿,鸡爪子,烤鸭,还有小烧饼,最底下盒子里是锅包肉,糖醋口,不过应该绵了,你就凑活吃吧。”
“义父,受孩儿一拜!”
“嗯,免礼平身,不过大太子已经封出去了,你往后排排吧。”
“管他呢,有吃的就行,我先尝尝,这特么在学校天天吃食堂,快憋疯了都。”
“至于么?学校七八个食堂,你能都吃腻了?”
“乐哥,你是人在外,不知哥们儿的苦啊,这食堂,哎,一言难尽呢。一个大笼子里,没了外部竞争,你不吃也得吃的情况下,你觉得呢?”
“倒也是哈。”
“我先来两口,解解馋。”张曼曼伸手扯开袋子,开始下手。
“吃吧吃吧,这可怜见的。你特么慢点儿,这么多呢?”
“多?要不是怕人说吃独食儿,我这都想刨个坑儿藏起来。”张曼曼从塑料袋里捏出一颤巍巍带着粘稠汤汁的猪蹄儿塞嘴里,一边唔噜着一边说道,“现在特么寝室里都是人,没逃出去的,被叫回来的,这点儿吃食,信不信,拎回去就没,我还不赶紧吃?”
李乐点点头,“哎....红色的袋子里是小烧饼,你夹着牛肉吃两个。”
“嗯嗯嗯。”
“要水不,我车里有。”
“不用。”张曼曼又抓出一鸡爪子啃了。
“诶,你们就没想过翻墙头?”
“别了吧,翻墙头现在视同谋反,前几天,生科和信管的五个哥们儿,就因为这事儿,给了个严重警告,评优保研资格都没了。”
“好么,这么严重?”
“可不?”撕掉一烧鸡腿儿,张曼曼塞嘴里,三口两口干完,把手指头挨个儿漱了漱,又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把书包扯过来,从里面掏出一沓打印好的纸递给李乐。
“啥啊?”
“巨大牢笼里的寂寞与伤感,容易产生与先哲的共鸣,思想的洗礼,精神的升华,灵魂的凝聚,而在种种否定与自我否定交织的思辨中,碰撞出的火花落在笔尖键盘,可以产生出精彩而又深邃的文字。”
“说人话!”
“哦。噗!”吐掉嘴里的鸡骨头,张曼曼指了指,“前些天咱们商量的那个关于技术性人为的制造网络空间的信息藩篱的论文,写的第一稿,你那会瞅瞅,有什么要改动的。”
李乐捋了捋,“这么多?”
“感觉有很多有意思线头,哪根都想扯一扯,就写多了呗。你觉得需要删减的,不要问我意思,你直接改。”
“那不是压榨你的劳动力?”
“以后别的文章里或许能用的上呢?”
“那也行。”李乐翻了几张,看到“平等的价值观与不平等的社会结构之间的紧张,带来了欲望的解放和攀比的普遍化,而社会的个体化,这在导致对个体道德约束的解除的同时,也引发了个体的软弱化,同样,理性公共话语的禁锢式微和表达门槛的下降,这带来了非理性表达的泛滥。”
“由于实际权力、资产、修养的极大差异,某种平等的政治权利和其他权利不胫而行。”
“人人都有‘权利’与别人相比,然而事实上又不能相比,社会结构的发差,必然会集聚强烈的怨恨,以为的,和实际上的不同,这就是怨恨的渊薮。”
“你这是用了群氓的概念?”
“怎么,有问题?”
“没,挺好,借由一个社会心理学的概念,引出或者旁证,也是个方向和通路。成,我拿回去看看。诶,不是,你特么,这是一只烧鸡啊,这么会儿就剩骨头了?”
“啊,为了你这一顿,我中午都没吃饭。”
李乐皱了皱眉头,“快了,快了。”
“啥快了?”
“没啥,你别吃撑了!”
“撑就撑,你明天还来不?”
“看情况吧,哎,我下次来,你还想吃啥?”
“驴火加焖子,有么?”
“诶,我尽量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校警大哥开始敲栏杆儿,“二位,差不多了啊,探视时间到了。今天走,明天请早。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才是浪漫啊,您说是不是?”
张曼曼把小烧饼塞嘴里,一拍手,“乐哥,他说啥?”
“咱俩是清白的。”
“啊?”
“走了,走了!这还一包吃的,你回头给平北星送去,别偷吃了。”
“保证完成任务!”
。。。。。。
被校警搞得一肚子拧巴的李乐回了家,圪蹴在二门口,看着院里,曾老师给搭配颜色,老太太教大小姐怎么缝虎头帽,其乐融融的景象,打了个哈欠。
“妈~~~~”
“干嘛?蹲那跟个大马猴儿一样,有话说话,没话回屋看你书去。”
“到点儿了。”
“啥到点儿了。”
“七天啊。”
“哪有,晚上十二点才算。”
“嘿,您是我亲妈不?”
“怎么不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的。”
“哈哈哈哈~~~~”富姐耳朵支棱着,听到这话,看了眼蹲那的李乐,嘎嘎直乐。
“我......得得得,我回去看书。”
李乐长叹一声,嘀咕一句,“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背着手上了二楼。
等到了夜里,把张曼曼写的东西,看了个大概,李乐带着无尽的委屈,钻进了被窝。
只不过,刚关上床头灯,就听到“哒哒哒”的敲门声。
“诶?”李乐一愣,随即起身,开了门。
“你咋上来了?”
“过了十二点了啊?”裹着大衣的大小姐,脖子一缩,从李乐胳膊底下进了屋。
小李探出脑袋,看了看院子里,漆黑一片,嘿嘿一笑,关上门。
“往里面去点儿。别挤着肚子。”
“来,我摸摸。”
“你手凉。”
“哈~~~哈~~~这不凉了吧。”
“你往哪摸呢?”
“那不得先视察一下粮农组织?”
“讨厌,一边儿去。”
“诶,是大了点啊?”
“涨。”
“揉揉?”
“去你的。”
“诶,我听听。诶诶,儿砸?”
“你敲门呢?”
“哦哦哦。”
“能听到么?”
“就听到你心跳,还有咕噜咕噜的。”
“你等等,放这边,这能感觉到。”
“哎?哎?动了嘿,动了。”
“是吧?上面这个好动,下面这个不爱动弹。”
“嘿嘿,男孩子么,活泼。”
“万一是女孩子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行了,手拿开吧。”
“我再摸会儿。诶,你说,要不咱俩也活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