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担心地大喊:“老公,别摔了,别摔了!”
工作人员也叫道:“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
大哥笑呵呵看着我:“行了吗?”
我躺在地上,微微一笑:“我还没过瘾呢!”
大哥一愣:“那就接着玩!”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这第二摔是故意为之,就是让大哥感觉胜利在望、不顾一切冲过来。
果然,大哥俯冲而至,我左脚迅速一抬,抵住大哥的身子,两腿做了个“双盘”的动作,大哥猛地往下一压,想把我“团”起来。
机会来了,我的右脚快速抽出来,一脚踹出去,正蹬在大哥下巴上,大哥求胜心切,疏于防守,脑袋一耷拉,晕了。
这一招是形意散手“八把锁”里的解锁方式之一,“兔子蹬鹰”,名字很土,但很实用。
我找回了面子,赶忙收了腿。
周围工作人员纷纷跑过来,扶起大哥:“没事吧,没事吧?”
一群摔跤手恶狠狠看着我,要吃了我的感觉。
几分钟后,大哥清醒过来,我赶忙凑上去:“大哥,没事吧?”
他甩了甩脑袋,看了看我,突然大笑:“兄弟,你叫什名字?”
我说:“我叫许小山!敢问大哥叫什么?”
大哥豪爽地说:“阿古拉!小山兄弟,你功夫不错,今晚,我请你喝酒!我请你听草原呼麦!我亲自唱给你听!”
大哥请我和梦蝶去了他的帐篷做客,其间喝了那种牛角酒,我也不太懂,总之一个姑娘将酒倒在一个牛角似的器皿里,大家传递着,一口一口喝,又唱又跳,非常热闹。
从此之后,我和这位蒙古族的“阿古拉”大哥成了好兄弟。
后来,他带着全家来我老家旅游,我全程接待,我又去了草原几次,都是他热情招待,他是个雄浑豪放的人,一喝多了酒,就情不自禁地放声高歌。
在草原住了三天,第三天凌晨,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手机响了。
我设的震动,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
我怕惊醒梦蝶,赶忙走了出去,站在宾馆楼道里,接通了电话:“喂?”
“许警官?”
他声音比较小,我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哪位?”
“旋子,马洪星!”
我心里一激灵:“马洪星?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他紧张地说:“‘四大天王’要做掉我!”
我说:“你别着急,你慢慢说!”
他说:“那晚,幸亏我跑得快!拿着你给我的72块钱去买车票,刚到车站,就发现有人盯梢,铁路派出所的人来查我的证件,我知道这都是赵国忠和高天雷派来的人,我撒丫子就跑了!冲过站台,沿着铁路往南跑,后来下了路基,在柴火垛里躲了一天,天快黑时才离开咱们县!”
我问:“你现在在哪儿?”
“白临市!”
“跑这么远?”
“没办法,‘四大天王’如果知道我对你透露实情了,肯定得弄死我!”
我深感愧疚:“注意安全!”
他一愣:“你什么意思啊?就这四个字?我冒死戴罪立功,我还以为你们会马上会采取行动,三下五去二把‘四大天王’抓了呢!我等了这么久,天天看报纸,也没消息!你到底在干吗啊?你不会和‘四大天王’是一伙的吧?”
我无奈地一笑:“我被做了!”
“做了?现在跟我对话的是谁?鬼吗?”
我有气无力:“我被设局了!唉……算了,跟你说也没用!”
“别啊,你得说啊!咱俩现在是一条战线上的,你如果不能脱身,我永远不能安全!我现在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他们对我家人下手!”
我一惊:“他们威胁你家人了?”
他说:“我太了解他们的路数了,那天在车站,我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我老婆带上我女儿赶紧跑了,投奔亲戚了,家里只剩老爹老娘,七十多岁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们还能难为老人?我爹娘也不怕他们!”
我长吁一口气:“那就好。我现在是无能为力了,我被‘四大天王’下了药,弄昏迷了,他们安排了一个女孩和我躺在床上,拍了照,我这身警服还能穿几天,我自己也不知道!”
马洪星听罢嘿嘿一笑:“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种事,也就能拿捏你们这些吃皇粮的,拿捏不了我们!”
“你说得对,我被拿捏了!”
马洪星呵呵一笑:“我如果给你一件东西,你也能拿捏他们呢?”
我周身一震:“什么东西?”
“录音带!”
“什么录音带?”
“‘四大天王’和赵国忠、高天雷吃饭、聚会、通话的录音带!整整十二盘!”
我头皮发麻:“你有这东西?你怎么拿到的?”
他一笑:“许警官,你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
我一愣:“不就是小偷吗?有什么自豪的?”
他呵呵一笑:“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小偷也是有文化滴,古代称为‘盗圣’。”
“别吹牛逼了,说正事!”
随着他的讲述,我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四大天王”的老大翟世冲,深刻明白,他和赵国忠没有血缘关系,一旦翻脸,赵国忠肯定会卸磨杀驴,姑父和侄子的关系,自古靠不住。
这么多年,“四大天王”和赵国忠罪恶交织,赵国忠连任两届公安局长,县长都换了两届了,他却稳如泰山,能量可想而知。
翟世冲也知道自己这些年为赵国忠鞍前马后,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别看“伯爵卡拉oK”经营得风生水起,“夏梦夜总会”热闹非凡,背后的掌舵人其实是赵国忠和刑侦队长高天雷。
他只是白手套,恶名全让他占了,油水大部分都进了赵国忠和高天雷的腰包。
但他没办法,早年“四大天王”集体抢劫,都是赵国忠一手摆平的,否则早就局子里待着去了,这算是报恩,也是相互利用。
翟世冲自知罪恶难逃,他就怕赵国忠提前下黑手,将他做掉,所以,多年前,他就开始秘密录音,把一些重要谈话和电话都录了下来,以防赵国忠弃卒保帅的那一天。
另外,“四大天王”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矛盾重重,翟世冲和张勇极力洗白自己,可侯杰和潘玉龙依旧活跃在犯罪一线,侯杰是天生的犯罪型人格,其实“四大天王”若论家庭出身,侯杰最富裕,最不缺钱,可就是他,犯罪欲望最强烈。
侯杰曾说过,只有在飞车抢劫的那一刻,他才能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才能找到真实的自我。
他有一句名言:活一天,算一天,人死蛋朝天!
侯杰已经看出来,在一些事上,翟世冲、张勇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但他也不怕,因为大家都有案底,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何况翟世冲当年能承包河西娱乐场所、张勇能开砂石厂和木料长,最原始的资金,来自侯杰抢劫的一笔巨款,“四大天王”的江山,其实是侯杰打下的。
侯杰头脑非常清醒,他知道翟世冲和赵国忠是亲戚,张勇和翟世冲穿一条裤子,但他判断翟世冲还不敢和他撕破脸,这些年“四大天王”和赵国忠、高天雷之间的脏事太多了,哪一个出了问题,都得团灭。
远的不说,就说近几年的“扫黄打非”行动,县里拘留关押的地痞流氓、街头无赖,全是“四大天王”提供的,我县每每超额完成省公安厅交待的任务。
其实都是“四大天王”的小弟,关键时刻演场戏,进去充个数,有的判拘役,有的判两三年,很快就假释或保外就医了,家里老婆孩子都被“四大天王”安顿好了,等一出狱,再给一笔奖励费,小弟们心悦诚服。
所以,我县在各种专项行动中,成绩斐然。
但侯杰也留了心眼,他时刻提防翟世冲和赵国忠为了自保突然下黑手,他知道翟世冲有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了很多重要文件,于是,他就让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旋子”,趁翟世冲不备,打开了那个保险箱。
“旋子”马洪星,小偷出身,天生的盗窃型“人才”,师从我县老一代神偷——“铁葫芦”。
“铁葫芦”名震冀鲁豫三省,当年被捕时还上过省台《法治时空》专栏,这家伙全国各地流窜作案,曾单枪匹马一个人从我县坐火车,一路挑到东北齐齐哈尔,一去一回,弄了四五万,被抓时,正在大酒店抱着小姐睡觉,跟随抓捕的记者将摄像机对准了他,他还说:“别照,别照,这是个人隐私!”
“铁葫芦”被抓时50岁,留下一个高徒:旋子。
两个人其实是同村,没出五服的本家亲戚,旋子管“铁葫芦”叫四叔。
“铁葫芦”偷盗技术炉火纯青,手法极快,他能用小指甲从沸水中捞出香皂,能瞬间把火炉中烧得通红的铁块拿出来,各种铁锁、铜锁、链子锁、防盗锁,一触即开,统统不在话下。
一个词:“专业”。
“旋子”继承了这门手艺,大显身手,很快就被逮捕了,在狱中,结实了一个狱友,此人是侯杰的小弟,那小弟出狱后,将“旋子”推荐给侯杰,侯杰就喜欢这种目无法纪的怪才,很快疏通关系,把“旋子”保外就医了。
“旋子”感恩涕零,自此效犬马之劳,成了侯杰的头号马仔,位列“八大金刚”之首。
侯杰给“旋子”下达了任务,打开翟世冲的保险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一刻“旋子”马洪星就知道,要大出事了。
当时的保险箱和现在的保险箱不可同日而语,那个年代都是机械式保险箱,不是电子锁,打开这种东西,对马洪星来讲,小菜一碟:右转两圈,找第一个数字,左转一圈找第二个数字,不转圈找第三个数字。
此刻,密码已解,就剩插钥匙了。
没有钥匙怎么办?
太好办了,一根牙刷就解决了!
具体如何弄,我就不细说了。
总之马洪星很快打开了保险箱,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的卡式录音带,马洪星有点懵,拿了几盘,赶紧关上保险箱,回到家,放入录音机一听,傻了!
他恨自己长了那双耳朵,谁听到谁倒霉!
内容涉及抢劫、杀人、行贿受贿、冤案制造,更可怕的是,还涉及未成年女孩。
马洪星都慌了,原来赵国忠有一个变态的邪念,他迷信处女可以让他升官发财、官运亨通,这是受一个算命大师指点,所以“四大天王”不仅为赵国忠物色成年美女,更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提供未成年女孩,最小的才12岁。
马洪星看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女儿,再听听这些录音带,浑身冒冷汗。
他知道自己再跟这群人混下去,必死无疑!
他留了一个心眼,分批次,把十几盘录音带盗了出来,所有录音,复制了两份。
有人会问,哪个年代没有电脑,没有光驱,怎么复制?
太简单了,凡是经历过90年代的人,都知道卡式录音机的用处,不仅可以播放音乐,还可以录音,有时大家买不起原版磁带,就会买那种白磁带,五块钱一盒,按下录音键,就可以把自己想听的歌曲录下来。
只要找两个录音机,一个播放,一个录制,很快就能翻录。
马洪星刁钻的是,他翻录完了之后,把录制品放回了保险箱,把原始录音自己留下了,都是白磁带,看不出真假。
录了两份,其中一份交到侯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