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散手有言:任你还有神仙计,一锁喉咙难逃脱!
我非勒死你!
他拼命地下压下巴,不让我两臂合拢。
我也使出吃奶的劲儿,坚决把他锁死。
他拼死挣扎,身子猛地往后顶,我俩一同往后方倒去。
我的腰一下撞在了尿池上,尿池椭圆,正撞在我腰间盘,疼得我腮帮子直打颤。
他趁势一个高抬腿,反向踢过来,想踢我面门。
我一歪脑袋躲过,手上用力,嘴里大喝一声:“草——”
双手合并,一下锁住他的颈部大动脉!
他两眼憋得猩红,我兽性大发,不顾一切加力,十几秒后,他不动了。
我一松手,他死了一般,一声不吭倒在了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蹲位里那位汉子提着裤子冲了出去。
我伸手探了探“腥子”的鼻子,还有呼吸,没死,五分钟,必然能缓过来。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捡起地上的手表,戴在手腕上,突然眼前一黑:坏了!梦蝶!
既然这群痞子追到这里,一定也盯上梦蝶了!
我飞速冲出卫生间,一跃跳上扶梯,拨开人群:“让一让!让一让!”快跑几步,冲上五楼。
放眼一看,冷饮区稀稀落落,不见梦蝶踪影。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哎呀!我的老婆啊!
我发疯般大吼:“老婆!老婆!宝儿!宝儿!”
周围游客都惊恐地看着我,老太太们窃窃私语,小朋友们两眼发呆。
我的眼泪迸射而出:“老婆!老婆——”
周围人不解地看着我,一时间整个四楼都寂静了。
“老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灵魂一震,赶忙扭头。
梦蝶从我背后走过来,手里举着两支糖葫芦,傻乎乎看着我。
我冲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梦蝶有些懵懂:“怎么了,老公?我刚才去买糖葫芦了!”
我拉起她的手冲上扶梯,就往楼下跑:“快走!快走!”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她惊恐地问。
“你先别管了!走!走!”
我俩沿着扶梯一圈一圈往下跑,一口气跑到一楼大厅。
刚要冲出大厦,抬眼一望,大厅门口乌泱泱冲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侯杰。
他远远地看见了我,一挥手:“在那儿!”
二十几号人,手持砍刀,凶神恶煞奔了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持刀在商场里横冲直撞,这是玩命了。
我一下明白了:他们知道了一切,倾巢出动!侯杰今天绝不会让我把磁带带走!马洪星凶多吉少了!
梦蝶已吓得浑身颤抖,我拉起她的手转头往西侧跑。
刚才进入大厦时,我就观察了,这个商厦共有四个出口,西北侧还有个小门。
人群大乱,孩子哭、大人叫,所有人慌乱逃命。
我拉着梦蝶绕过金银首饰区,穿过化妆品区,飞速来到小门门口,伸手将门打开,一把将梦蝶推了出去:“快跑!打电话报警!”
梦蝶站在门外,拼命地打着玻璃门:“老公!老公!”
我指着她的身后大喊:“有公交车!有公交车!快上公交车!快!快!”嗓子都喊哑了。
持刀的混子们已蜂拥而至。
最前面那个人一刀劈向我的天灵盖,我一侧身,顶了上去,他砍空了。
我脚下一别,一肘砸在他的下巴上,将他放倒在地。
后面三个混子举刀冲过来,我面对面冲过去。
近在两米之际,我突然横身一躺,就势一个“扫堂腿”,地面很滑,一下将他们全部扫倒!
这就是搏击里的“距离感”。
我赶忙捡起一把砍刀,握在手里。
“刀法如鬼,毫厘伤人。”这是当年我师父告诫我的一句话。
刀剑相碰,可不同于拳脚相加,这玩意擦上就伤,碰上就死,一刀划到颈动脉上,血能喷出一尺多高!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玩刀,玩刀者,必死于刀剑之下。
形意刀法,亦称“六合刀法”,我师父传承的这一支,有劈、斩、挑、刺四技法,褪去浮华,简单实用。
我从没施展过刀法,因为没机会,警校对练时,也是木制品或橡胶制品。
我双手紧紧握着砍刀,这是恩师一再叮嘱的。
从来就没有单手握刀一说,真正能砍人的大刀,少则三五斤,多则十几斤,单手握刀?开玩笑!一旦被震飞,刀脱手,就只有挨劈的份了。
这就是为什么旧江湖拼刀法,不仅双手握刀,有时还会用块白布把刀柄绑在手上,就是防止被震飞。
影视剧中,单手握刀,挥洒自如,那都是薄如蝉翼的片子刀,专门表演用的。
实战中,单手握刀的动作只会出现在击打过程中,为了增加击打的长度。
此刻,我高度紧张,手握砍刀,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砍刀阵列,皮肤泛起一丝凉意,刀还没砍在我身上,我就感觉到疼了。
二十来个人已举刀冲过来,我该怎么办?杀入敌群,万军丛中,斩落人头无数?
别扯淡了!这可不是拍电影,我又不是方世玉,傻子才会那么干呢,我撒腿就跑!
快速穿过人群,绕到一棵柱子后面,纵身一跃,藏身于一个卖黄金饰品的柜台下面。
大厅里的人四散奔逃,乱成一团,他们一时找不到我。
我躲在柜台下,心跳得如同打鼓,一浪高过一浪。
突然,我感觉身后有异动,猛地一转身,是一女售货员,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
我轻声说:“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警察。”
她眼中含泪,颤颤抖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是应激反应,她身不由己地发抖,口不择言。
我怕她弄出动静,惊动了那群痞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保持冷静。
她突然抱着脑袋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群打手听到了,一窝蜂似地冲过来。
无解了,我一纵身从柜台上翻过去,高高举起砍刀,大吼一声:“杀——”
对方一下被吓住了,全都愣在那里,面面相觑。
这就是拼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
吹什么牛皮啊?不都是拿钱办事吗?我跟你们又没私仇,犯得着这么卖命吗?
我揣摩着他们的心理,饿狼一般注视着他们。
侯杰在众人背后大喝一声:“砍死他!”
众打手相互看了看,呼喇冲过来。
他奶奶的!没镇住,我扭头就跑!
奔跑过程中,我故意放慢脚步。
两个小子即将追上我,我一俯身,“游龙探爪”——反手两个“横斩”,砍在了他们脚脖子上,二人如同猫咪,“瞄”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人的骨头是很硬的,刀很容易被硌飞,如果砍得过深,刀刃还会卡在骨头里,形意刀法里的“斩”字诀,只求一个“快”字,如清风拂过,快斩快脱,只要割到脚筋,对方便丧失战斗力。
我得手后,并不恋战,继续绕着大厅跑。
跑着跑着,我一哈腰钻入南侧的廉价服装甩卖区。
那里竖了很多衣架,挂着各种秋衣、冬衣、羽绒服、皮带,一排一排的,我猫腰钻了进去。
衣衫掩映,他们一时找不到我。
我屏住呼吸,蹲在地上紧张地观察。
突然从衣服下面看到了两双腿,抬手一刀斩过去,正斩在二人脚跟处的大筋上,两人“嗷”地一声惨叫,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痞子们大怒,抬脚将所有衣架踹翻。
我无处躲藏,拎着刀钻了出来。
他们继续追击。
我始终不跟他们正面对战,上来一个,砍倒一个,而后扭头跑,再上来一个,再砍倒一个,不砍要害,只砍脚筋,非常好使,只要击中,对方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始终把他们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这是当年师父教我的,打群架,千万不要让对方把你围起来,否则你再厉害,也是行尸走肉。
痞子们体能不行,平日里抽烟、喝酒、泡小姐,追了一阵儿,全都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息,一副要死的样子。
哈哈,机会来了,蜇龙起水雷先动,风吹大树百枝摇!
我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干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转身,猛地冲了回去,重心压低,“胆上如风响,起落如箭钻”!
如离弦之箭,从他们中间飞速穿了过去,拨草寻蛇,左右击杀!
“追风赶月不见迹,遇敌好似火烧身”,一阵铮铮交错,冲到队伍后面,骤然转身。
对方阵形被打散了,一眨眼倒下四五个,都是小腿被砍了,他们没想到我会突然杀回来。
混乱之中,我也中刀了,砍在了我的胳膊和大腿上,我生怕砍中动脉,慌忙检查,菩萨保佑,都是皮外伤。
我冷冷注视众人,脸上威风脚下稳。
蓦地,身后脚步声起,一阵嗒塔声传来。
我猛地转身,侯杰迎面一刀砍过来,我一侧身,沉肘翻腕,反手一刀劈过去,两刀相碰,“当啷”一声,火星子都擦出来了。
这小子劲儿真大,我刀差点脱手,虎口一阵发麻。
侯杰啊,侯杰,我谢谢你啊,感谢你多年来始终如一的穿戴习惯,你如果不是穿着皮鞋,而是运动鞋,刚才悄无声息地砍过来,我就完了。
此刻,身后一个小子趁机一刀砍过来,偷袭我,估计是想在侯杰面前表功。
我往斜侧里一躲,一粘一黏,挑开他的刀锋,一刀砍向他的手腕!
刀入骨髓,没砍断,卡在尺骨和桡骨中间。
我使劲一掰,“嘣”地一生,刀抽了出来,他的胳膊都要被撅断了,鲜血四溅,喷在地上,如同下雨。
这小子抱着胳膊,惊恐地大叫:“啊——”
我也吓了一跳,看着他血喷如注,我大声喊道:“掐住近心端!掐住近心端!”
我怕他失血过多,突然死过去。
所有打手都不动了,一脸恐惧。
其实我也害怕,我也没砍过人,我尽量绕开他们的“人迎”“寸口”,避免砍到他们的动脉,我高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胳膊和大腿在流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侯杰大吼:“上啊!”
我刀尖一挥,指着侯杰的鼻子:“你个煞笔有种自己上!你让别人送什么命?”
我看出来了,侯杰貌似刀法不行,大概是没系统地学过刀术,就凭一股子蛮力。
侯杰冷冷一笑:“今儿,你是走不了了!把东西交给我!否则,咱俩必死一个!”
我说:“好啊,咱俩的事,咱俩自己解决!上次在夏梦夜总会,不分胜负,今天咱俩拼刀法!”
侯杰目光阴鸷,狠狠地点点头。
我心道:我拼你妈啊!你当这是武林大会啊?
我一转身,抬手砸碎了身后墙面上的报警装置,顿时整个大厦警铃大作,“铃铃铃”的报警声响彻大楼。
我刚才之所以在这里和他们硬拼,是为梦蝶逃跑争取时间,现在梦蝶已经跑掉了,我不会和他们周旋下去,我傻啊?他们这么多人,纠缠下去,我凶多吉少。
我的胳膊、大腿、肩膀全挂彩了,刀口一直在流血,肉都翻出来了。
人的肉是分层的,脂肪里有很多油,血流过之后,黄油就显现出来了,刀口呈黄色。
此刻,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警车的呼叫声,我估计是商场保安和很多群众报了警。
警笛呼啸,是对犯罪分子的巨大震慑,为什么出警会拉警笛,原因正在于此。
就在他们愣怔之际,我转身就跑,推开大门,扔了砍刀,撒丫子飞奔。
跑了有一公里,终于看到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