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威想了想,说:“四哥,我们捋一捋,你和嫂子去草原旅游,你们县的‘四大天王’不知道吧?”
我说:“肯定不知道!去草原是我在盛山市的临时决定!”
“那就是说,他们盯上的不是你,而是马洪星!”
我点点头:“有道理!可马洪星是个鸡贼,出身小偷世家,他懂得如何藏身,尤其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更谨慎,怎么会暴露行踪呢?”
孟威想了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的手机被监听了?或被定位了?”
我笑了:“你电影看多了吧?哪有那种技术啊?我们县里肯定没有,市里也没有,你们这儿有没有,我不知道!”
我所言不虚,2002年,手机远没有普及,到当年底,普及率不到20%,更没有GpS定位系统。
孟威说:“也对!”
我说:“马洪星非常谨慎,之前我俩互相留过手机号码,可最近他给我打电话,不是原来那个号,他换了新号!手机号一换,更没法定位了!”
那时没有手机实名制,随便在报摊上买个sim卡,换下来,就再也找不到这个人。
孟威沉思片刻:“不对!肯定被定位了!否则侯杰不会领着这么多人,精准地出现在临北购物大厦!”
我说:“你踏马大学时,不是号称刑侦专家吗?电脑你也玩得最溜,你分析分析啊!”
他微微一笑:“马洪星家里有什么人?”
“老爹老娘!”
“这就对了,思亲心切,他肯定给家里的座机打过电话,新换的手机号码暴露了!”
我想了想,嗯!有道理!这个很容易做到。
固定电话和手机不同,大多是铜线接入,如果要想窃听固定电话,根本不用安装什么窃听器,直接在交换机一端做个手脚,就成了串联,所有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但一般人不敢这么做,因为这严重违法。
可“四大天王”不是一般人,背后还有高天雷和赵国忠呢,他们如果想通过通讯公司搞点事,易如反掌。
我拍了拍孟威的肩膀:“高哥,说下去!”
他得意地一笑:“如果马洪星新换的手机号被获取了,那么就能查到他在哪个城市!”
“怎么查?”
“基站捕捉!手机通讯都是靠基站连接,白临市有三十五个基站,只要手机开机,基站立马就能捕捉到信号,精准地计算出手机持有人所在的方位!”
我一惊:“能确定在哪个大厦吗?”
“八九不离十!可这也不是你们县里那几个痞子能做到的,他们没这么大能耐,至少省里有人,才可以通过通讯公司跨省查询手机定位!”
我说:“这就对了!赵国忠上面能没人吗?一定还有高人坐庄!”
他哈哈一笑:“怎么样,我还可以吧?”
我摇摇头:“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
“马洪星为什么要给我空白磁带呢?如果说他即将和我交接之际,侯杰的人冲过来了,他直接跑了就行了,干嘛还要还引导我去垃圾箱拿这些没用的废品?”
他眉头一皱,陷入沉思:“我们换一个思路,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手机基站定位!也许……就是马洪星故意设的局!”
我身子一震,一抬手,“啪”地拍在孟威的大腿上:“说得好!和我想一块去了!这件事一定是马洪星在捣鬼!故意泄漏行踪,故意把我从大草原引回来,故意招来‘四大天王’的人,让双方碰面!”
孟威将我的手从他大腿上挪开:“记住,任何时候,无论多么激动,都不要拍别人大腿,要拍,就拍你自己的!”
我哈哈一笑:“我的大腿受伤了!继续分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坐山观虎斗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啪”地又拍了他的大腿一下:“又想一块去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有完没完了?大学时你就喜欢玩这手,你手劲这么大,谁受得了啊?”
我笑着说:“言归正传!我大概想明白了,应该是这样:马洪星那晚被我捉住后,和我交待了‘四大天王’的劣迹,他认为我会马上采取行动,可后来,他发现警方没动静,他逃跑了,老婆孩子也逃了,一家人,天各一方,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不能总是这么一直躲下去,所以他故意透露了磁带的事,既透露给我,同时也透露给‘四大天王’!”
“然后把你和‘四大天王’聚在一起,搞个假交易,让‘四大天王’认为磁带落入你手,‘四大天王’一定会狗急跳墙,无论你和‘四大天王’谁把谁砍死,都是震惊我市的大事,事闹得越大,警方破案力度就越强,他就越安全!”孟威说。
我点点头,长吁一口气:“这个杂种!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他并不安全,反而更危险了,‘四大天王’如果杀红了眼,一定会把所有跟这个事有干系的人,全干掉!”
孟威说:“可暂时,马洪星转移矛盾了,‘四大天王’和你们赵局长现在肯定集中火力搞你,必须让你把磁带交出来,你和嫂子不能回鲁水县!绝不能回!”
我点点头:“还是有点不对劲儿……磁带是可以复制的,‘四大天王’怎么就能确定只有一份原版,他们不担心马洪星复制吗?”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大天王’获悉了消息,先干掉你,再干掉马洪星,谁先谁后,只是个顺序而已。”
我深深地点点头。
孟威瞥了瞥我,微微一笑:“四哥,威猛不减当年啊!咱们宿舍哥儿七个,就属你能折腾,在购物大厦拿着刀和二十几个人对砍!将来续写历史,你这就属于《豪侠列传》!许小山,鲁水县人,字犟蛋,号玩命居士,幼好学,负大志,云游山野,寻谒良师,得形意八极真传,弱冠入大学堂,后临官入仕,硬杠‘四大天王’、‘八大金刚’……”
“去你大爷的!”
“哈哈哈哈!”他大笑,“要不要通知兄弟们?说你在我这儿,大家聚聚,给你压压惊?”
我摇摇头:“算了吧!我现在没心情!大家各有各的事,别麻烦了!”
当年我在大学宿舍,和孟威最投脾气,我最喜欢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我俩都喜欢“装”,我“装”得内敛,他“装”得轻浮,我们被称为“装逼二杰”。
他总是笑呵呵地说着各种不着四六的事儿,诸如他的硬气功,一掌下去五个手印,诸如各种社会诡异传闻,长途司机半路遇到鬼,“阿飘”挡在车前面,司机一刹车,“阿飘”化作一滩血水。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关键的是,每次他胡言乱语时,我们哈哈大笑,他依然绘声绘色,跟个真事似的。
从那时起,我学到了一个词——“阿飘”,他老家管鬼魂叫“阿飘”。
其实“阿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比鬼可怕。
孟威胸怀大度,从不记仇,这一点我非常佩服他,有时宿舍里的哥们开玩笑闹急眼了,摩擦在所难免,他都是先认错,蹭到你身边,笑呵呵地说:“走啊,吃饭去啊?”
一句话,你就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这是个难得的好兄弟。
夜深了,我回到宾馆,以为梦蝶睡了,悄悄躺在她身旁。
她一翻身,紧紧抱着我,我一摸她的脸,上面全是泪。
“宝儿,还没睡啊?”我轻轻问了一句。
她抽泣着说:“老公……是我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
我说:“宝儿,我为什么要工作?还不是为了今后你我能高高兴兴、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你是不是又在查案了?”
我点点头:“那天在草原,我凌晨接着那个电话,其实是侯杰的一个小弟打来的,他手上有‘四大天王’的犯罪铁证,我只要拿到它,就能把‘四大天王’一网打尽!”
“拿到了吗?”
“没有。”
她紧紧搂着我:“老公,你说我嫁给你,是嫁对了,还是嫁错了?”
我一阵心痛,无言以对。
“老公,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度蜜月了。”梦蝶伤心地哭了。
我抚摸着她的头,百感交集:“暂时不能回去。”
“为什么?”
“侯杰一伙不会放过我们,我担心回去后,你会出事。而且,这边也得协助铁佛寺派出所调查,虽然我们是受害者,近期也要随传随到。”
她绝望地看着我:“连家都不能回了吗?那我父母怎么办?你父母怎么办?他们不会对老人下手吗?”
我说:“我还在想对策。”
“老公……如果有一天……因为你办案,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你会后悔吗?”
我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不许胡说!”
梦蝶被吓到了,呜呜地哭起来。
我一阵心疼,赶忙把她搂在怀中:“宝儿,我现在就向万所长摊牌,我给我二叔打电话!申请保护!”
梦蝶点点头:“嗯。”
其实,即便我不打电话,明天万所长也会接到通知,孟威将笔录整理完毕后,交付他的所长,经领导逐级审批后,白临市公安局肯定会通知我县的警局,将此案进行通报。
因为对砍的双方当事人都是鲁水县人,虽然根据属地管辖原则,白临市可以立案侦查,但这个案子,最终大概率会归还我县刑侦大队,并案处理,由我县警局主导侦办。
我拨通了万所长的电话:“喂,师父?”
已是凌晨,老万的声音很疲惫:“小山,还没睡啊?在哪儿旅游呢?”
“师父,我能对您说心里话吗?”
老万一愣:“那就看你信不信得过我了!”
“我相信您军人的本质没变!尽管你脱下了军装,穿上了警服,骨子里还是一腔热血!军人就是老百姓的亲人,我把您当亲人!”
“你就直接说事儿吧!”
“我申请保护!”
“保护谁?”
“梦蝶!”
“出了什么事了?”
我一股脑地将所有事和盘托出。
万所长听后迟迟不语,突然问:“磁带的事,靠谱吗?”
我说:“马洪星手上肯定有!”
“你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在你和梦蝶家布控,只要对方敢露头,一锅端!”
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师父,我总是不听话,给你惹出这么多乱子,现在,我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您了!”
“别说丧气话!”
“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