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洁!你听我说,千万别做傻事!一切都还没定论!再去查一查,没准是误诊,不要自做决断!”
她凄凉大笑:“苦啊!真苦!我为什么要降生在这个世上?从小受穷,吃不上,穿不上,衣服补丁摞补丁,在同学面前,我羞得抬不起头!我那畜生父亲,从我十二岁时就欺负我!妈妈和他离婚了,带着我跑出来!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上技校时,我一件衬衫,穿了三年,夏天,我洗完之后,就得连夜晾干,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三年,我只买过四双袜子,卫生巾也舍不得用,湿了也舍不得扔!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我妈妈又病了,生活压得我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可老天,偏偏给了我一张好看的脸,它让我自命不凡,让我浮想联翩,我总是幻想自己能找到一个白马王子,可最后,我成了小姐,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我听得万分心酸:“别说了!别说了!”
“我就说!我就说!我恨老天不公!我恨所有一切!别人去做产检,都是夫妻成双成对,丈夫把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挺着肚子,坐在医院长椅上,我就这么贱吗?我就这么不值钱吗?”
我满心愧疚:“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你别来!你陪你的老婆度蜜月吧!我自生自灭!我罪有应得!”
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赶忙回拨,一遍又一遍,她就是不接。
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孩子是我们俩的,他如果出了问题,我也生不如死!
她终于将电话打了过来,一开口就哭了:“哥……我太孤单了!太孤单了!我觉得整个世界把我抛弃了!每天晚上,我都没法入睡,我总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越害怕,就越睡不着!焦虑!难受!我要疯了!”
“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找你!”
她挂了电话,几分钟后,发了一个短信过来,将详细地址告诉了我。
看着短信上的地址,我突然清醒了:梦蝶还在招待所等着我呢,我是不是太冒失了?纵有九转灵狐之智,也没法左右逢迎啊?
感情问题,向来是我的短板,我不知如何处理啊!
我该问谁啊?
妈妈?不行,我不能再给她添负担了!即便我问她,她又能说什么呢?还不是陪着我一起烦恼?
恩师?更不行,他都没生过孩子,更不知这里面的事儿!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倾诉:田芳。
她是女孩,也许能给我一点建议。
我拨通了田芳的电话:“芳哥?”
田芳笑道:“咋样啊?新婚蜜月度得如何啊?”
我沉默片刻:“我遇到难处了。”
“什么难处?‘四大天王’又找你麻烦了?”
我说:“那都是次要的,现在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我之前没告诉过你,现在我觉得,这件事,只能对你倾诉,也许你能帮我出出主意……”
“哎呀!真啰嗦!快说!”
“那什么……我和梦蝶不是结婚了吗,结婚之前,我有另外一个女人,现在那个女人让我去陪她,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芳哥都懵了,愣怔了十几秒:“你说什么呢?”
“就是除了梦蝶,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怀了我的孩子!你说怎么办吧?”
她沉寂片刻,破口大骂:“许小山!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是严重违反纪律啊!你怎么这么渣啊?你真是披着人皮的狼啊!你道德败坏,厚颜无耻!你都不配待在警队里!畜生!卑鄙!下流!你死去吧!”
我忙说:“哎哎哎?你弄清楚再喷我!”
“弄清楚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以前真没看出来啊,谦谦君子,道貌岸然,谁知你是最烂的一个!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嫌脏!”
“田芳!”我怒喝一声。
“干嘛?”她也发飙了。
我将自己被下药,昏迷中和王洁巫山云雨的事,如实告诉了她,并告诉了她我现在的处境。
她听后,半天迟迟不语,良久,道:“你说你是命好啊,还是命坏呢?说你命好吧,你被做局了,说你命坏吧,你稀里糊涂沾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子,还怀孕了!你不是一般人呐!”
“我是二班的行了吧?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我能出什么主意?我又没结婚,也没生过孩子!”
“从女性的视角分析一下!帮帮我!”
“从女性视角分析,你就是个渣男!渣得透彻!渣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气笑了:“咱能别闹了吗?”
“谁跟你闹了?许小山,你懂不懂啊?你有时……有时……”
“有时怎么了?”
“有时……你那股子劲儿……特吸引女孩!你得收敛!”
“我一直都收敛啊,挺低调的啊!”
“你那是一种装逼!装得天衣无缝!装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再也忍不住了,呵呵笑起来:“田芳同志!你是个警察!注意你的言词!”
“你还嬉皮笑脸?你完了!搞不好又是一条人命!”
我毛骨悚然:“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什么?我接触过一个案子,一个孕妇患了孕期抑郁症!跳楼了!你的外房应该是患了抑郁症!抑郁症可不能轻视,绝不是普通人所说的想不开、心情不好,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疾病!得高度重视!”
我吓了一跳:“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得天天陪着!在医生的指导下,吃抗抑郁的药!”
“天天陪着?我如何向梦蝶解释?”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搞过三角恋,没经验!你适合生活在古代,三妻四妾,合理合法!”
“芳哥,别奚落我了,梦蝶还在招待所等着我呢,你帮我支个招儿啊!”
她阴阳怪气:“你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你自己一妻一妾,逍遥自在,现在向我一个无辜女生求助?你拿我当什么了?哥们儿弟兄?你的保姆?”
我说:“哥们儿弟兄不如你!他们只会吹牛逼,啥也不懂!”
“我也不懂!挂了!”
“别!芳哥,芳哥!看在你我师出同门,大学四年同窗之谊,帮帮我!”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有一个办法。”
“快说!”
“你再催?你再催,我不说了!”
“我不催,我不催,你慢慢说。”
她想了想:“只能让梦蝶离开你一段时间,你才有机会接触王洁!”
“怎么离开呢?”
田芳慨叹一声:“唉!我这是行善啊,还是作恶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说:“无论善恶,都不是你的错,你是在帮我,也是在帮王洁,更是在帮梦蝶,帮这段错乱因缘!”
“你挺能拽词啊?你就是这张见了女人就低头的嘴,还有你那身功夫,吸引了女孩!”
“我的魅力就不用分析了,现在我们分析眼前的事!”
“咯咯咯咯。”她大笑起来,“还有你恬不知耻的样子!”
“芳哥,芳哥,你快说吧!”
她思忖片刻:“你在白临市遇到袭击,对方持械行凶,这是大案,领导一定会高度重视,没准省厅领导会亲自找你了解案情……如果真是那样,你就得去省会城市,暂时离开梦蝶几天……这段时间,怕梦蝶闷得慌,你就把梦蝶送到我这里来,让我陪她几天。我说的这都是假设啊……实际是不是这么个情况,我也不知道!”
我哈哈大笑:“懂了,懂了!芳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我可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但我依然感谢你!”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唉,当初为什么要向你学功夫啊?你教给我功夫,我就一辈子欠你情,念你好!”
“芳哥,仗义!”
“别贫了,赶紧办正事吧!”
我挂了电话,随即给孟威拨打过去,还没接通,梦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老公,你去哪儿买饺子了?都四十分钟了!”
我忙说:“马上!哎呀,这里人太多了,排不上个儿,稍等啊,宝儿,稍等!”
我赶忙跑到饺子馆:“老板,来半斤猪肉大葱的,半斤韭菜鸡蛋的,打包带走!”
“好嘞!”
我赶忙又给孟威打过去:“高哥,帮个忙!”
“干啥,四哥?买计生用品啊?”
“你还有点正经的没?一会儿,你来招待所,就说省厅领导要亲问话,让我去一趟省厅!”
“为什么?这谎可不能随便撒!”
“我长话短说,我和你嫂子结婚之前,我跟另一个女孩有了肌肤之亲,那个女孩怀孕了,目前有点抑郁,我得去看她!”
孟威惊得半天不说话,俄顷,道:“四哥,玩笑归玩笑,这事可闹不得!咱是警察,你疯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吗?这事要是被扒出来,你就完蛋了!宿舍兄弟们一直拿你当榜样,你别自己往窄里走!”
我都气得无语了:“你懂个屁啊?你四哥是那种人吗?还记得那晚我们听录音时,我提到的那个叫王洁的女孩吗?就是她!”
孟威一愣:“啊?你也没说她怀孕啊,抑郁了?”
我说:“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要跳楼!”
“那得赶紧去啊!救命要紧啊!”
“所以才让你陪我演出戏啊!”
“唉,好吧。”
我拎着热乎乎的饺子回到招待所:“宝儿,饺子来喽——”
梦蝶兴高采烈跑过来:“是我爱吃的猪肉大葱吗?”
“必然啊!”
“快去洗手,一起吃!”
我说:“我还跟老板要了几个蒜瓣,一袋儿醋!”
“我吃醋!我不吃蒜瓣!吃了大蒜,没法见人!”梦蝶笑着说。
望着梦蝶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疼得无以言表。
梦蝶惊了:“老公,你干吗啊?”
我紧紧搂着她,一言不发。
“老公?老公?”
我不能失态,赶忙松开手:“没事,就是想你,一分钟见不到,就想,想得心疼,吃饭吧,吃饭吧。”
“老公,你真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楞严经》将“情欲”归为轮回的种子,罪孽之源,地狱之根,百转千回,绵绵不断,无论神仙、阿修罗、人、畜生、恶鬼、地狱,只要中了“情”毒,便如放在了磨盘上,一遍遍碾压,一遍遍挤压,万千累劫,求出无期。
自古至今,无论男女,多情的人,必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