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杰当时有过一丝迟疑,赵国忠脸色阴沉:“她会坏了我们的大事!举报信上将‘嫖宿幼女’、‘强奸罪’都写进去了!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你们他妈的是怎么做事的?上面的人已经怒了,你们不收拾她,上面的人就会收拾我们!”
侯杰点点头,杀心顿起。
6月25号傍晚,侯杰打电话,说有急事,让赵唤娟赶紧回他的“别墅”一趟。
当时理发店里还有几个人等着理发,赵唤娟预感到不好,直接给她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妈,如果我遭遇了不测,就是侯杰下的手!”
当晚7点01分,赵唤娟到达侯杰的“别墅”,一进门,侯杰就说想和她谈谈,两人直接上了二楼卧室。
赵唤娟直接摊牌,索要封口费,侯杰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任凭赵唤娟拼命挣扎,始终不松手,将赵唤娟活活掐死。
我真不知当初侯杰是怎么忍心下手的,这种事,我一万年、一亿年都做不出来!
莫说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情人,就是一只鸡,一只鸭,我也下不去手。
万物皆有灵性,那死前的眼神,一般人抗不住。
后来,我想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人类的善良感化不了他,监狱也无法改造他,他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邪恶,一直到死,不会改变。
当天晚上7点10分左右,侯杰把赵唤娟的尸体塞进了厨房的冰柜里,冷冻起来。
两个小弟正在厨房做饭,这都是事先都安排好的,本来侯杰也要“请”邻居孙局长过来吃饭,做个局,让老孙头成为冤大头。
老孙头是个酒蒙子,逢酒必喝,逢请必到,侯杰正要出门去他家里邀请他,抬眼一看,他正背着手,从胡同口遛弯回来,真他妈巧。
侯杰立马迎上去:“孙伯伯,我正要去您家请您呢,今天下雨,闲着没事,咱爷儿俩喝两盅?正好向您汇报汇报思想,您老开导开导我?”
退休领导就喜欢这一出,人退心不退,一身官僚气,谁抬举他、恭维他,他就找不着北了。
老孙头心花怒放:“好啊,小侯,咱爷儿俩有些日子没喝了,开导谈不上,和你们年轻人聊天,我就高兴!”
“孙伯伯,快请入座!”
四个人在餐厅开喝,刚打开一瓶茅台,客厅里就传出新闻联播的前奏。
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翟世冲和侯杰早就翻录了前一天的新闻联播,此刻放出来,是扰乱视听。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1998年6月25号,晚上7点20分。
但老孙头却认为新闻联播刚刚开始,正好七点钟,这个老糊涂蛋,之前在自家吃晚饭时,喝了二两,晕晕乎乎出去溜达,溜达了一圈,回来了,他也没有时间概念。
当天又是雷阵雨,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天色大暗,一会儿火烧云满天,他根本搞不清具体时间。
侯杰的餐厅和客厅一门之隔,老孙头当时只听到了新闻联播的前奏,并没看到新闻联播的画面,他也懒得去看,这老家伙眼里只有酒,见了好酒,就跟见了亲爹一样,所以他确信当时的时间就是七点整。
侯杰起身走到客厅,关了电视,其实是关了录音。
老孙头还说了一句:“听听啊,听听有什么新闻,中央有什么号召!”
侯杰笑道:“孙伯伯,听新闻,不如听您老亲自教诲!”
老孙头笑得脸上的褶子一圈又一圈,跟牛粪一样:“小侯啊,年轻有为!我虽然退了,但工商局、税务局、国税、地税,老哥们弟兄都还在,你们经营的那个‘夜总会’、‘唱歌房’什么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别客气!”
侯杰马上给老孙头满了一杯酒:“孙伯伯,有您这句话,做晚辈的,心里踏实多了!”
其实,侯杰根本看不上这个屌人,有事也不需要他摆平啊,这老东西就是一条腿踏入阴曹地府的老梆子,热情招待他,就是为了利用他。
四人一直喝到晚上11点,老孙头的老婆来找他了,酒场才结束。
因此,在公安机关做询问笔录时,老孙头斩钉截铁:“侯杰从晚上7点到11点,一直和我喝酒!中间没出去过,也没见过任何人!更没见过赵唤娟!”
这句话,可要了命了,使得侯杰轻然脱罪,赵唤娟的妈妈无论如何向警方提供信息,也是白搭了。
其实,当天傍晚,街边开小超市的一个小老板,看到了赵唤娟骑着自行车,奔向侯杰别墅的方向,这是当年万所长第一次做笔录时,这个小老板给出的证词,但这份笔录后来不翼而飞,很快,小老板改口了,说没看清,当时夜幕降临,那女的披着雨衣,带着帽子,不能确定是赵唤娟。
侯杰彻底洗清了嫌疑。
当晚下半夜,侯杰就和两个小弟,就把赵唤娟锯了。
冷冻了五六个小时了,尸体硬邦邦,他们用锯把尸体锯成一块一块的,装入编织袋,而后开车,连夜送到张勇的砂石厂,直接扔进碎石机,搅碎了。
而后又铲进搅拌机,过滤了一遍。
第二天,碎尸变成粉末,混入石灰沙子,拉到工地上,成了盖房的原材料,被砌入一栋栋高楼,一间间瓦房。
可怜赵唤娟,一生为情所困,最终灰飞烟灭。
而我,也难辞其咎,我不是造成赵唤娟死亡的直接原因,但心理上,我愧疚一辈子。
我年少时,浪荡轻狂,特别享受女生的青睐,我可以不接受你,但你不能不爱我,你可以向我示爱,我假装懵懂无知,半推半就,若即若离,十足的伪君子。
佛曰:动念即是业。不要以为没有付出行动,就没有过错,邪念,照样是罪。
你撩起了别人的爱欲,便种下了因果的种子,早晚花开恶果,自食其果。
我终于明白了佛经里所说的“善护念”是什么意思了,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要保持清醒,绝不能犯一丝糊涂,该断的情缘,立马斩断,拖拖拉拉,会伤人伤己。
侯杰的变态,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他分解赵唤娟的尸体时,竟然留下了赵唤娟的脑袋,锯下来后,将肉剔净,而后用砂纸打磨,做成了水晶骷髅,成了一件工艺品,摆在他办公室的办公桌上,通上电源,闪闪发光。
我不知这个变态是怎么想的,是对赵唤娟念念不忘,还是某种仪式,镇压赵唤娟的冤魂?
残忍至极,灭绝人性。
这些都是翟世冲、张勇及其小弟归案后,交待的罪行。
我读完这些供词,浑身冒冷汗。
我青梅竹马的赵唤娟,死得这么惨,我的媳妇梦蝶还在侯杰手上,这个魔鬼会对我最爱的人做什么?
做警察越久,越会发现,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万恶之恶是人心。
能伤害人类的,只有人类。
我从不相信世间有鬼,但我相信因果,因果定律是自然学界和社会学界最基本的定律。
1+1,必然等于2!
违法犯罪,必然遭受惩罚!
欠了债,必然要还!
天理昭昭,大道至简,谁也逃脱不了!
侯杰的结局一定会很惨,我只是希望早日看到这报应的一幕。
合上卷宗,已是凌晨3点,我走到窗前,眺望远方。
外面下雪了,年后的第一场雪,沸沸扬扬,天地扑朔迷离,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推开窗子,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前一片白茫茫,我无尽惆怅:唤娟,已经死了,梦蝶,你在哪里?
老天啊,给我一点提示吧!
蓦地,我想到了卷宗中潘玉龙供述的一句话:“侯杰曾想过去西南边境买枪,他早就想买手枪了,他说‘沙喷子’太长,不方便,不利于行动。”
我身子一震,赶忙拨通了万所长的电话:“师父,侯杰会不会去西南边境?”
凌晨3点了,老万语气疲惫:“小山,你放心,省厅早已和兄弟省份沟通好了,他无论在哪个地方露面,都会被抓!”
我说:“师父,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我只是太想梦蝶了!”
“我懂!我懂!”
“师父,您休息吧。”
老万呵呵一笑:“不睡了,被你叫醒了,也睡不着了,咱俩聊聊!”
我悲伤地说:“师父,我是不是特傻?总是楞头怪脑的,一意孤行,惹下这么多麻烦?”
他说:“小山,你是个好孩子,永远不要自我否定!我告诉你,起初,你瞎折腾,专案组非常担心,可后来,一切结束后,我和你二叔总结这一切,还得感谢你!”
我一惊:“为什么?”
老万说道:“正是你这通折腾,吸引了‘四大天王’、赵国忠、高天雷的大部分目光,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了,全然不知道专案组在调查他们!”
我一愣:“这么说,我不是废物,我还有点用?”
“当然!你提供的那份翟世冲的录音带,也起了大作用了,和专案组前期调查的结果逐一印证,90%的信息吻合!小山,别再自责了,你是个合格的警察!”
我鼻子一酸:“师父,我媳妇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千万别灰心,侯杰还能长出翅膀?还能跑出中国这块地儿去?相信我们干警的力量!全国的公安同事,不是吃素的!”
我拼命地点头:“师父,我信!我信!”
“小山啊,你是个练家子!我上过战场,知道生死的意义,你现在就像我当初一样,正踏在战场上,你得挺住!泪,可以流,为最爱的人,但战斗没结束,你绝不能怂!”
“师父,我懂!我懂!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