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赶紧上车!”她进了驾驶室。
我打开门,坐在了副驾上。
她一拧钥匙,一脚油门,往南方清池大道驶去。
我问她:“去哪儿?”
“回家!”
我说:“还是在外面吃吧!去你家里,我有点局促!你妈妈是不是在家啊,跟长辈吃饭,我放不开。”
田芳咯咯直笑:“不是回我家,是回你家!”
我一惊:“我家?我家在鲁水县!你闹呢,是吧?”
她瞥了我一眼:“你执行卧底任务,必须得有个窝,否则对方起疑心,查你老底,你就暴露了!我提前给你租了房子。”
说着,她从副驾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扔给我:“这是你的新档案!新身份证也在里面!你把上面的内容记熟!”
我打开一看,第一行就把我震了,她给我起的新名字叫“罗四”,外号“小四”:
祖籍东明州,初中学历,父母双亡,自幼混迹街头,练过几天散打,成年后在工地打工,搬砖、推沙子、扛水泥,后来不干了,到隆阳市一家商场当保安,因为和客人发生冲突,把人家打坏了,连夜逃到霁州市,如今隐姓埋名,在霁州市开发区的工地上打工。
看完之后,我有点不悦,干嘛说我父母双亡?可转念一想,这份简历,最为合情合理!
只是管我叫“罗四”,我有点接受不了,罗四在历史上是红顶商人胡雪岩的老婆,给我安了个女人名,有损我阳刚之气。
田芳解释道:“你想多了!当时我琢磨着给你起个假名,正想着,突然看到小桌板下面有一颗小螺丝掉了,我就取了个谐音,叫你罗四!”
“这么随意吗?”我笑道。
“浑然天成!”
很快,车子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左拐,东行,上了红旗路,又开了大概30多分钟,接近市区边缘地带了,田芳才减慢车速。
我问:“这是往哪儿开啊?都快出市区了!”
田芳笑道:“快到了,快到了!”
我放眼一看,这里的楼好旧啊,鳞次栉比,参差不齐,又是一个城乡结合部,市井气息非常浓厚,有很多小市场、小吃街,夜幕之下,熙熙攘攘。
我就脱离不了乡土气息了是吧?天生就是“村儿里猛”?
挺好,符合我的出身。
我们将车拐进一条巷子,两旁都是小饭店,密密麻麻,有烤鱼馆、涮肉馆、川菜馆、刀削面馆、包子铺、饺子馆,灯火通明,很热闹。
虽然卫生条件不太好,但挡不住食客的吃饭热情,每个馆子里都坐满了人。
一条条大汉都脱了上衣,喝得脸红脖子粗,啪啪拍桌子,疯狂吹牛逼,滋滋嘬烟头,咵挎吐唾沫,嗨了,全是义薄云天,尽是两肋插刀。
小饭店前,还有很多小吃摊,都是那种小三轮改装的移动摊位,架一个玻璃箱子,里面摊煎饼、烤鱿鱼、炸肉串、弄肉夹馍,烟火气浓,很接地气。
再往里走,又出现了很多卖腊肉、卖香肠的,一挂一挂的,都盘在铁丝钩上。
这玩意人来人往,风吹日晒,能吃吗?
但我们那个年代,都不太在乎这个,有口肉吃就行了。
汽车不能再往里开了,开不动了,人太多,路太窄。
田芳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入右侧一个僻静的巷子,靠着墙根,停下了。
我叹了口气:“我家就在这儿啊?”
田芳笑道:“多好啊!吃饭方便!”
我俩走出巷子,来到小吃街。
我一转头,看到旁边有个小摊位,左侧放一个小灯箱,灯箱上四个大字:闻香下马!
我靠,何人敢出此狂言?
定睛一看:油炸臭豆腐!
我说:“我想吃油炸臭豆腐!”
田芳说:“不行!我受不了那个味儿!”
我说:“人家就好这一口,又没让你吃!我大老远赶过来了,又不吃大鱼大肉,吃口臭豆腐都不行吗?”
田芳一笑:“吃吧,吃吧,买回去吃,打包!”
我明白她的意思,作为执行任务的警察,虽然来到了陌生地界,但还是少在街上抛头露面,尤其是和田芳在一起时,尽管她穿着便衣,但这里人多眼杂,保不齐哪个坏人瞅一眼,记下来,可就麻烦了。
我买了十二块油炸臭豆腐,浇了很多辣椒汁,拎着打包盒,跟随田芳穿过人群,左拐右拐,来到一个三层小楼建筑旁。
定睛一看,自建房啊,都是居民自己搭建的,本来就是一层平房,居民为了出租多赚钱,私自加高,把顶子挑开,重新搭设石板,变成了三层楼房,外面贴了瓷砖,看着倒是挺新的,其实都是便宜建材。
这玩意都属于违建,不安全,睡着睡着觉,容易塌了。
里面住的都是外来打工的民工,还有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大部分是群租,大家分摊房费,节约开支,所有人共用厕所,共用水龙头。
生活嘛,不易。
我有点嘬牙花子:“这条件也简陋了点吧?你们警局经费这么紧张吗?就不能稍微给我安排得好一点?”
田芳笑道:“你的身份是藏匿在工地的在逃犯,这环境正适合你!”
我无奈点点头:“好吧!”
沿着外墙悬挂的钢结构楼梯走上去,噔噔作响。
到了三楼,往右一转,在一个黄色木门前,田芳拿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我进去一看,妈呀,空间好小啊,这是“隔断”吧?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再也没有腾挪的空间。
我禁不住问:“这么‘豪华’的房子,一个月租金怎么也得50块钱吧?”
田芳大笑:“70!”
我敲了敲墙,发出一阵空鸣,果真没猜错:“这是‘隔断房’,一间屋子隔出很多小房子!隔音效果非常不好!”
“行了,这就不错了,至少是个小单间!”
“这单间比厕所大不了多少!我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啊?”
田芳瞥我我一眼:“你有福,到哪里都有桃花运,是个女孩,大学刚毕业,听房东说,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我点点头,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一摞铝饭盒,忙问:“这是什么?”
田芳一笑:“我妈妈做的饭!”
“哦?阿姨这么热情吗?还提前给我做了饭?谢谢阿姨啊。”
“你想多了!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中午对我妈说,晚上要加班,她下午给我做的饭,我刚才回家换衣服时顺手拿了出来,先把饭菜带到这里,顺便帮你打扫了一下卫生,所以去车站接你时,时间有点晚了。”
“谢谢,谢谢!”
“行了,你赶紧吃吧,一会儿都凉了!”
“你不吃吗?”我问。
她眨眨眼:“我当然吃了,我也饿着呢!”
“那开餐吧,赶紧!赶紧!”
将饭盒挨个打开,撕开一次性筷子,饭菜不错:红烧肉、炒河粉、西红柿炒鸡蛋、醋溜土豆丝。
我大口吃起来,饿坏了:“阿姨平时就给你带这么多饭吗?这不像一个人的菜量啊。”
田芳笑道:“我妈妈热心肠,每次我加班,她都会带很多饭菜,让我们组里的同事和我一起吃!”
“嗯嗯!好吃!好吃!”我狼吞虎咽。
她呵呵直笑:“你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我仰头大笑:“好吃啊!”
她问:“你的臭豆腐不吃了?”
我说:“你不是嫌味儿吗?我等你走了再吃。”
她咯咯大笑:“还是跟大学时一个样!那时我们在校餐厅吃饭,你就是这个样子,风卷残云,三个花卷,两碗米饭,两份炒菜都不够你吃的!”
“哈哈哈哈,习武之人,没办法,能吃能干!”
她痴痴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怜惜。
我一愣:“你看我干什么?你也吃啊!”
她也一愣:“哦,没什么,我吃几口就行,你主吃!”
我心下一颤,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这是要干什么?大学时我们彼此有好感,如今我和梦蝶离婚了,此情此景,气氛略微有些玄妙。
我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啊,不要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