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酒浑身起栗,心脏不停躁动,意欲想出一个法子,巧使苗绮罗收回成命,却教他全身哆哆嗦嗦,无法思考。
张萍一直微笑,“小黑子,你能拜魔医为师,这是你的福分,而且你师父和药神之间的恩怨,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结下,你师父是不会放过老朽的……我乃开元六十五年生人,我的理想是活到一百岁,还差一点点啊……不过无妨,九十九年,也活够了……杀人和救人,存乎于人,存乎人的一念之间,你父母都是医者,你要继承他们的衣钵,你拜了魔医为师,或许你将来能够逆转乾坤,找到起死回生之道!”
苗绮罗白去一眼,“遗言有点多,但不妨事,念你照顾本老的徒弟几年,就让你多说几句话。”
慕容酒拳头一紧,瞠向苗绮罗。
张萍拉住慕容酒的胳膊,“小黑子,你才十四,千万别糊涂!”
慕容酒眸子一转,瞪向张萍,突然放声喝道,“老家伙,我怎么杀你?你觉得我能做到吗?我做不到!”说罢,眼泪滚滚而下,泣声道,“师父,徒儿做不到,徒儿怎么能让你死?你要死了,徒儿怎么活!”声音落去,直接抱住张萍大哭起来。
张萍将其推搡开,厉声道,“你哭什么?当初我收你为徒,不是因为你跟着我后面叫我老祖宗,而是你答应我,今后永远不准再哭。要知道如此,我当日,决不会收你当徒弟!”
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苗绮罗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只见大雨中,马骕撑着玄盾屁颠走来。
少时,马骕面带笑容,恭敬地拜向苗绮罗,“鬼老,能否看在属下的面子上,放我师弟一马?”
苗绮罗收收衣袂,傲慢道,“你有屁面子。”
马骕也不恼,依然面带笑容,“我是没面子,不过我有两样东西!”
苗绮罗鄙夷道,“有屁快放。”
马骕顿了顿,“不知《大修真》宝典和龙骨项链,有没有我师弟的性命重要?”
这两样东西可是宝物,苗绮罗眸光闪动,睃向马骕,“你这家伙捣什么鬼?那种东西怎会在你那儿?若是有,不妨拿出来看看!”
马骕掏出绿皮书和牙骨项链,“请鬼老雅鉴。”
苗绮罗看到两样东西时,便知如假包换,一把夺过之后,再现天姿国色,绝美的笑容妖娆万分。
“你是怎么得来的?”
“属下也好奇东方弘怎会有,但这两样东西确实来自半仙居。”
“我明白了。”苗绮罗说道,“东方弘生前与三位天干鬼老来往密切,想必是他们交给东方弘的。”说完,一脸疑惑地看向马骕,“当初,我们淫党为了这两件东西打得头破血流,连神尊叶棠都遭害,你今日交给本老,燃灯得知后,还不把你挫骨扬灰?你胆子可真大!”
马骕知道此物极其贵重,但此物施有禁锢,其珍贵在哪,倒是摸不着头脑,而他加入赶尸派,本就是冲着魔医的魔婴丹而来。因那魔婴丹只有苗绮罗懂得炼制,此前投靠虚耗鬼老,是无法接触到苗绮罗罢了,此番见到魔医本尊,自然要将两样宝物进献给苗绮罗以示诚意。
况且,张萍性命堪忧,选在此时献宝刚好合适。
“鬼老!”马骕跪拜道,“属下愿誓死追随左右!”
“追随我?”苗绮罗打量一眼马骕,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追随我?”
“这……”马骕愕然道,“属下献出两样宝物,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忠心?”
“当然不足以证明。”苗绮罗闷哼道,“这两样宝物本就是淫党之物,如今只不过物归原主,你交给我是对的,倘得知你交给燃灯,本老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马骕一脸迷茫,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人的脾气就是如此,苗绮罗早被慕容酒和张萍的临别之言吵得心烦意乱,这时候献宝,简直愚蠢至极。
“这样吧,”苗绮罗看向马骕,“本老的徒弟是个小软蛋,估计下不了手,而本老喜欢狠一点的人,你去帮我把张萍杀了,本老就让你追随左右,如何?”
马骕陷入犹豫,“这……”
木兰荘听在耳中,顿时心乱如麻,“师叔,你,你真要同门相残吗?”
慕容酒也惊慌失措,大叫道,“师父!你就不能饶了我师父?”
“师父,你就不能饶了我师父?瞧你说的什么话?”苗绮罗淡然道,“你这熊样,有什么资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何况,为师的誓言不会违背。”
“鬼老,你不是答应我,放我师弟一马?”马骕神色凝重道。
“对,念你献宝有功,姑且放你师弟一马。”苗绮罗说道,“留个全尸吧,限你半柱香时间。”
马骕怅然若失,遥想自己人生失意那时,惟有张萍、闻丑给予安慰,倘若杀了这个于己结有九十多年情谊的人,当真猪狗不如。
张萍和王诩一直研究起死回生之法,奈何苦苦钻研几十年毫无头绪,所以很想联合苗绮罗攻坚这个难题,但苗绮罗是为赶尸派妖女,王诩不敢与之往来,故而一筹莫展。第二次扫视之后,得知苗绮罗已然离世,王诩和张萍万分悲恸,觉得永远也无法参破生死奥义。
如今苗绮罗活着,而且还收了慕容酒为徒,此乃天赐良机。
何况,慕容酒受了虫礼,往后的归宿已成定局,此生难以离开赶尸派,或许跟在苗绮罗身边,才是最好的结果。
苗绮罗医术绝伦,王诩确实偷学了她的医术,以她性情,断不会就此罢休。
马骕投靠赶尸派,张萍震惊之余,倒也能理解这个师兄。
却见马骕迟迟不动手,张萍视死如归,呵呵笑道,“师兄,还犹豫什么呢?如果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法,那么留我全尸的话,来日大可以涅盘再生!你既然相信须兰可以活过来,为何不能相信我也能够活过来?”
听此,马骕遽然惊觉,“是啊,须兰可以活,师弟也可以活!”
慕容酒听此,连忙挡住张萍,“什么狗屁歪理?世上怎有起死回生之法?”说罢,朝着张萍咬紧牙关,“你老糊涂了?你和师祖都是疯子!”
张萍笑道,“小黑子,你师父乃一元九阿全真,是俯瞰众生之辈,非我等蝼蚁所能抵挡,她要你死,你便死,你这小身板,还需磨练,现在不宜逞强!”
慕容酒懒得听他废话,忽见马骕走来,于是立即祭出法象。
马骕走将过去,同时祭出法象,“小黑子,你已十四岁,也该懂事了,快让开!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你要相信,你师父终会回来!”
慕容酒双眼模糊,全身开始颤抖,“我懂你祖宗!全是疯子!你们,你们全都走火入魔了吗?赶尸派不得好死!我子午玄机城就该卫道除魔!什么淫党节党,全都该杀,全都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抹掉……啊!”
说着,慕容酒法象熄灭,玄盾消失,刹那间睚眦欲裂,痛苦地抱起头颅,嘶声道,“呃,我的头!呃啊!”
几乎同时,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慕容酒和张萍的身上。
张萍惊愕万状,忙不迭挪动身体,艰难地靠向慕容酒,“是,是化神虫?”
木兰荘眉头紧蹙,匆忙翻出岁囊,接着取出一粒降恩丹跑向慕容酒。
这次发作,远比以前都要剧烈,慕容酒完全丧失神智,不断捶打头颅,鲜血很快从耳孔和鼻孔流出,紧接着手足僵硬,像是石塑一样,难以掰开扭曲聚拢的四肢。
张萍扯开慕容酒的手臂,让其嘴巴露出来,好让木兰荘喂服降恩丹。
终于,伴随一只颤抖的玉手,一粒降恩丹颤颤巍巍地塞进慕容酒的口中。
苗绮罗大感不妙,此时捏了一把汗,她不觉得那颗降恩丹有用,因为这种发作症状,是她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