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书房。
“大人,密探有信,夫人于日前已经启程回京。另青玉阁半数以上的探子都被秘密调去了徽州,为的是帮着李恪将徐明礼挖出来……”
程前说完,程大人脸上的笑意先是浓了几分,但听到后面那句又淡了下来。
她为了他竟是这般不遗余力的周到。
不过听到她要回来了,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让密探将夫人的行程及时报上来,待夫人到达城外之际,我亲自接人进城。”
“是大人。”
程前应道顿了顿又试探着说道,“大人,您看咱们是否要趁着夫 人未归之际,去将老夫人抢……接出来。
如今他们的人半数已经在徽州,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若是夫人归来,有她坐镇,便是知道人在她手中,凭大人如今待她的心思,再想要人,怕是有些难了。
说出来,很难让人置信。
他们程府的老夫人,此时正被夫人手底下的那伙人,囚于京都城里最具盛名的一座花楼里……
怪道赵大人带人寻了许久,也寻出踪迹。
这聪明人果然相类,大人不过一招放虎归山,顺着踪迹一路寻到了烟雨楼……
程砚卿把玩着手里雕刻莲花的白玉印章,沉思一瞬,然后看着程前说道,“不必。”
“彼时她掳人出府,不过是逼我从她身前离开。如今她就要归来,老夫人在她那里已无用处,且等着就是。不过,派出去搜寻的府卫却不能停下,声势仍旧要大。”
声势大,才能堵住那些狂犬乱吠。
一个老夫人算得了什么,她若喜欢,便是将人弄死又如何?
他总是有办法,替她把事抹平。
只不过,老太太终究顶着他母亲的名头,人若死,少不得要替她守孝。
如此一来,最快也要一年才能将她迎至身边。
他等不了。
没有她的每一刻,都像是折磨。
这种入骨的折磨,让他心中的执念越生越深,越发不能自拔。
若非这份对她的执念,控制着他。
单凭那后生不知死活的敢捏着待她的恩情跑到他面前,迫他应许他替李家翻案。
程砚卿想,他就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程砚卿心里很清楚,取一人性命何其容易,不过手起刀落。
可这份容易却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这天地间,原本就没有多少让她在乎的人。
但无疑,李恪李珣兄弟二人是其中之最。
如果非要她欠一个人人情,这个人只能是他。
所以,他应许了李恪的要求。
但事情做到哪一步,得看她能为对方付出多少。
借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在乎才能让她回到他身边,这其实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从她毫不犹豫离开的那一刻起,程大人就已经明白。
她心里没有他,一点也没有。
好在让程大人略感欣慰的是,他虽未入她心,但别人也不曾。
没关系,只要人在他身边,他有经年累月能让她慢慢把他放进心里装到眼底。
……
“姑娘,奴婢瞧着前面那队人马像是程大人一行……”
听禅隔着马车帘子冲着里面禀报一声。
许莲台闻言神色未变,只是懒洋洋的斜倚在马车内的靠枕上,望着晃动车帘,唇角微弯。
“不过是过来迎一迎罢了,何须这般大惊小怪。不知道的,还当这程大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难道不是吗?
听禅听了吐了吐舌头,跟旁边的梵音对望一眼,然后各自移开。
不过一瞬,婢子面上的表情又恢复寻常,慢慢的驾着马车城门的方向去了。
待到近了,就见程大人早已翻身下马,远远的就迎了过来。
殷殷的模样,宛如一个接夫人归家的郎君。
听禅梵音将车停在原地,此时慈悲、迦南也从马车里迈了下来。
程大人未理几人的齐齐见礼。
而是快步走到车前,掀开车帘,看着里面坐着的许莲台,温声道,“夫人可是要下来走一走?”
“不必了,直接回京都许府便是。”
她看着他淡淡一笑,然后慢慢说道。
于是,程砚卿看着道了一句也好,面不改色的登上了马车。
待坐到她身旁后,才体贴的说道,“我送夫人回去。”
“有劳大人。”
程砚卿含笑看了她一会,片刻又道,“几日不见,夫人清减不少。”
“舟车劳动,也属寻常,劳大人挂怀。”
“夫人不同我一道回程府看一看阿珣么?他可是对夫人这个姐姐甚是想念。”
许莲台看着他笑了笑,“大人若是体谅,不如将他送回许府同我团聚。若是不方便,那就来日方长,左右程许两府离的也不算远,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大人说是也不是?”
顿了顿,又听程大人声音低低的问道,“难道夫人就一点都不想我么?”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到人耳朵里,有股莫名的委屈,很是让人心软。
她抚了抚腕间的镯子,眼波流转,微微睨着他笑道,“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这句话是不能细思的,多思一分就会多难过一分。
好在程大人如今想的再开没有,他只求她现在能在他身边,余下的慢慢谋算。
“夫人纵是不想我,我却是日日想念夫人,用饭时想,睡觉时想,白日里想,连晚间入梦满心满脑也皆是夫人。”
说到此处,他情不自禁的捉住那只纤纤玉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抚过,然后用那双幽深多情的眼眸,一寸寸扫过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芙蓉面颊。
许莲台低头看一眼两人握在一处的手,未动。
只是过了半晌,噗嗤一笑。
“这几日大人想必又多看了几册风月话本,这些甜言蜜语说的比从前更自然几分。”
“那夫人喜欢听么?”
“当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大人说说,我便听听;大人不说我便不听。”
又是这样不软不硬的钉子,可程大人却又碰的心甘情愿。
他将手心里的纤手又握紧几分,然后十指相扣,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此刻确确实实的就坐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