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姬无力大范围兜捕牧羊,而牧羊不触碰重兵守护的粮草,最多是瞧一眼,大概估算一番,不会惊动高丽棒子,故而相安无事。
莽原是骏马的主场,仨马尽情驰骋,半个月连过七处屯兵点。
不同的屯兵点驻军人数不等,第七屯兵点达三十万,合计达百万。
莫非,高丽帝国征集了超百万的大军?
与三千里林荫小道相映证,牧羊一行探索了三分之二的范围,还剩下四处屯兵点,而且,越来越接近辽东野人的地盘,巴三的辖地。
对巴三,牧羊不再寄予期待,不为虎作伥已是最后的底线。
地仍平坦,却有了丘陵,还有山头隆起;
树木不再是清一色的参天大树,杂丛、野草占了一半。
立于山头眺望,牧羊的神色古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是莽原,而是平坦的荒原,以棒子树为主的荒原,杂草丛生。
呃,棒子树不是树,是玉米的秸杆,腰上别了苞米棒子。
已是秋季,棒子早灌浆熟透,已过了最佳的收获季节。
棒子米硬朗的时候,可以掰下棒子晾晒,及时采收青青的棒子树,铡碎了发酵做成青储饲料,是牛、羊的最爱,不仅营养高,口感也好。
牧羊错愕地四下打量,一望无际的棒子林,没有人看守、照料?
想了想,牧羊避了,换回了青褂,手里捏住一枝拨浪鼓。
艾思也藏了,换了青衫,背了褡裢,直瞧得夜灵一愣一愣地。
“我不用换衣裳?”
艾思憋笑摇头,夜灵的打扮,正与江南富人家的丫环一样。
不明就里,夜灵盯住花熊,眼里有威胁之意。
花熊眨巴着八字眼,一幅无辜的样子,我不懂审美。
“高价回收!有破烂、小玩意拿来换钱!”
拨浪鼓敲得疾疾响,牧羊策马引路,沿着棒子林往前走。
“哎,小先生,收狍子么?”才走不远,有声音传来。
牧羊敲着拨浪鼓,一路寻声找去,对野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凭牧羊、花熊联手探查,野人居然“漏网”,牧羊的心中忐忑。
看到了,用眼睛看的,闭上眼睛?
斜靠歪脖树杈的野人消失,与歪脖树融为一体。
牧羊失笑摇头,不是野人拥有什么异能,而是与野原融为一体。
混的时间长了,其气息,与环境相融。
三千里林荫小道,是野人一夜暴富的地方,牧羊曾发现隐匿的野人,稍留神,是一个也逃不掉,其气息,与环境有些微的差异。
“咚咚咚…”牧羊手不停,一面打量树下的木笼。
狍子,贪吃而不计后果,俗称傻狍子、或土狍子,因繁殖能力强、耐杂食,一年性成熟、一胎七八个,其数量的成长,远超被逮的数。
故而,狍子,傻傻的狍子,一直延续至今,仍未灭绝。
还有獾、狢小兽,个个肥硕健壮。
花熊的哈喇子淌了,神龙的眼睛贼亮,只有小归傻傻地看。
又听到“不服气”的哼哼声,不远处,更粗、更大的铁笼子里,还关着伸出獠牙的山猪,一头百十斤,足有十几头,眼冒凶光。
牧羊失笑,慕容氏的猎人想改善生活、解馋?要大呼小叫、呼朋唤友、骑上骏马、拖着猎狗,自己像野狗一样遍地跑,收获不咋地。
而野人,只需挖好陷坑、布下囚笼,自有野物来投!
“大叔,狍子怎么卖?”牧羊笑容祥和、声音温暖。
果然是大叔,挺直腰杆、骑跨树杈上,也打量牧羊,试探道:
“不要金,也不要银,一头狍子换一坛青稞酒,要牧村原产的!”
手一翻,一坛子飘上树杈,稳稳地“放”好了。
见牧羊露了一手绝活,野人干笑不已,想多了。
抱起坛子,先嗅了嗅,野人大叔的脸上,浮起陶醉状。
牧羊兜里的青稞酒,肯定是牧村酿造,不会有赝品。
野人大叔点头,牧羊搬出十三坛青稞酒,花熊收走了木笼子。
鼻子狂抽,野人大叔凭嗅觉,鉴定酒的真伪。
“小先生,还有香粉、胭脂、花露水么?”
花熊大喜,不待牧羊发话,摸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美妆用品!
夜灵手快,夺下几盒胭脂,摸出小镜子,自顾自地涂抹。
才三两下,白透的脸,泛起正常的红晕,夜灵像正常人了。
“居然是正品!”野人大叔顾不得戒备,滑下树来,反复察看。
牧羊尴尬,若非高丽棒子的事,沈氏不会撤出辽东卫,牧村青稞酒、胭脂、香粉不会断供,沈氏仍会代牧羊“送”出不菲的礼物。
假如,野人大叔认识牧羊,肯定会暴起揍人!
眼神灼灼,野人大叔的脸上泛起红晕,复一叹,将一堆物品归拢,又爬树上,低着头生闷气,不是不想强夺,而是,实力不济。
辽东野原,是缺了法度约束的丛林,害人夺命的事,不是事。
敢带货进野原的行商非常稀少,且物品贵得吓人。
花熊拿出来的样品,野人大叔的货?根本“淘”不走两样!
牧羊笑了,拱手道:
“大叔,山货归我,小玩意送你,如何?”
怎么可能?
野人大叔疑惑,蚀本的买卖,你愿做?
见牧羊的眼神清澈,又自忖一些山货不值钱,野人大叔又双下树。
拽出一只皮袋子,野人大叔收走小玩意,才长吁一口浊气。
夜灵闲得无聊,打趣道:
“大叔,是送给相好的?”
野人大叔一僵,竟默默点头承认,就是送给相好的。
见野人大叔大方承认,夜灵顿觉无趣,又盯住十几头山猪。
身影消失,一只只秀气的拳影打出,准确地轰中山猪的脑门,一头头山猪被打晕,花熊忙不迭地收走,是送进时间静止的空间里。
山猪力大凶恶,花熊一时踌躇莫展,夜灵勘透了玄机。
好了,野物收走,笼子飘出来扔地上,皆大欢喜。
“小先生,你还会来么?”野人大叔搓着手,依依不舍。
牧羊望了望爬上头顶的日头,随口道:
“晌午了,生火做饭吧!”
呃,野人大叔猝不及防,一时大窘,自己的早、午、晚三餐,都是烤玉米棒子,锅、灶、碗、盆样样都缺,拿什么生火做饭?
“唉,我家太远,你们去了不方便,如何是好?”
牧羊的眼睛一亮,捕捉到重要的讯息,事关巴三、野人。
巴三麾下拥三镇大军,都是战力不弱的籍兵,又是孤悬外海、自生自灭的编外大军,时值高丽帝国虎视中原,会不会成为带路党?
野人大叔?不欢迎牧羊去家里做“客”!
巴三是枭雄人物,不会舍了自身利益,为高丽棒子火中取栗。
高丽帝国势大,占了先天优势,巴三选择硬顶、软磨,或归顺?
艾思摆了灶台,野人大叔搬来枯枝,临时兼了烧火师傅。
大盘小碟,生冷荤素均匀,野人大叔的喉节滑动,又为难了。
唉,大意了,一坛坛青稞酒来不及收捡,要“献”出来了?
患得患失间,一坛坛包装精美的花雕放桌上,换换口味?
喉节跳动,野人大叔喝过花雕,是雍国公送的重礼,很珍贵的。
酒过三巡,隔阂、戒心渐渐消失,气氛热络许多。
花熊、神龙、小归的吃相优雅,野人大叔虽奇,却并不惊怪。
显然,野人大叔是见过世面的人,对精怪不惊讶。
频频劝菜、斟酒,牧羊望着如野物的棒子树,奇怪道:
“苞米可填肚、可酿酒,可养肥家畜,怎任其撂荒?”
野人大叔笑了,是苦笑,是尬笑,还有无奈。
“雍国公真不是玩意儿!”
牧羊一呆,摸着鼻子掩饰,自己心知肚明,挨骂是应该的。
“唉,雍国公是好人,又是野人的贵人,他给我们带来了幸福!”
夜灵支起耳朵,想听一听内幕,不为人知的辛秘。
“野原多沃土,种什么长什么,野人世代为完颜氏养马,最多送一些大米改善生活、再送一些奢侈品点缀,仍是种棒子糊口!”
“雍国公不歧视野人,拿我们当兄弟,不但送雪米、雍麦,还教我们种植野药赚钱,你说,生活好了,谁还傻傻地为胡人养马?”
牧羊哂笑,不但不想养马,怕是野人连棒子,也不愿种了。
野人大叔神采飞扬,猛灌一碗花雕,直瞅得花熊心疼。
“胡酋急了,改代养马为买马,一匹战马一枚金珠!”
牧羊的眼神微黯,沈氏足不出户,被“圈禁”仨镇城,最多去药田转一转,不了解辽东荒原的现状,而巴三不知?知而不言则心必异!
“大叔,你上当了,吃大亏了,要不,我出五枚金珠?”
野人大叔僵住,脸皮扭曲,继而狰狞,竟破口大骂:
“驴造的胡酋,吃家饭痾野屎的巴三,老子操你们祖奶奶!”
是了,巴三与胡酋合作,将一干老丈人、野舅子,狠狠地坑一把。
牧羊没有骗野人大叔,征养战马的成本价,是一马五金珠,若是采买?最少七金珠,市场价,大约十枚金珠,野人确实吃亏了。
更深层次的问题,野人为胡酋养马,巴三岂会落空?
牧羊的神色复杂,辽东三卫战马的更替并未停止,再加上牧羊送来的机弩、军刀,巴三拥有一支三十万人的轻骑兵,战力不可小觑!
心念动,花熊知道了牧羊的想法,肉痛、心疼,伸爪挠胳肢窝。
花雕、女儿红、青稞酒无数,又有一堆堆奢侈品,野人大叔大喜。
野人大叔不是小人物,而是首领,牧羊是借物传话、警示。
收了大堆礼物,野人大叔会请人搬运,风声会传到巴三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