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宫,偏殿密室气氛凝重,显有大事发生。
更始帝召集的枢密会,全体内阁成员、大将军、内相参加。
一份内报,江南行辕传来的内报,事关辽东、高丽帝国的内报。
华章皱眉,心中暗叹,更始帝昏庸如斯,真的是新朝的劫数?
担忧,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事实佐证。
副相秦柏不仅仅是人品有问题,更是身份、立场有问题,桩桩事实显示,秦柏不仅与陶朱氏勾连极深,又与落魄的世家暧昧不清。
枢密会,是决策军国大事的机构,是泛泛而谈,定下大原则。
更具体的细节,则是机密,不容与闻、泄露。
林肇渚是行武界的泰斗,本次递送的内报,不仅牵涉甚大,更是惊世骇俗,故走的是枢密院渠道,甚为机密,不宜、也不应公开讨论。
蔡相老朽、秦副相身份存疑,而且,俩贼不懂军,掺和无益。
天下,是煜氏的天下,新朝,是更始帝当家作主的新朝。
文霸跻身核心?是党争的结果,是平衡派系的需要,棋子而已。
更始帝不感兴趣?华章说破了天,也是放屁!
内报呈给蔡相,止瞟了第一页,蔡相不再翻看,默默递给小内监。
华章看也不看,推还小内监,淡淡道:
“事涉军事机密,某不与闻!”
秦柏以副相摄内阁总揽朝政,滋事体大,不会避嫌,看得很仔细。
出汗了,脸白了,嘴唇哆嗦了,半个时辰,秦柏才合上卷宗。
“短时间完成如此规模的情报收集、几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我质疑情报的可靠性和真实情,陛下,我能了解情报收集的细节吗?”
“咳咳!”内相童鞭轻咳,打断正欲开口的更始帝,严肃道:
“秦大人,我保证情报的来源可靠,并保证其真实性!”
秦柏默然,更始帝的眼神复杂,蔡相起了鼾声。
华章又叹,蔡相中庸,朝中毁誉参半,却仍识得大体,懂进退。
而秦柏的才华,不仅限于朝政,像是对军事、情报十分内行!
否则,秦副相不会对军事部署、调动敏感,欲否定内报?
虽好奇,华章仍摁捺住冲动。
不是老军旅,不能体悟字离行间的真谛,不知其中的凶险。
同平章事、骠骑将军林召彦的脸色青白变幻、呼吸粗重,凭他的阅历,能察知内报的真实性、重要性,是滋事体大、十分严重?
内监收走内报,交还枢密院存档。
显然,内相童鞭、大将军煜螨、更始帝看过了,心里有数。
左相、右相不愿与闻,副相深陷其中,而骠骑将军未有意见?
更始帝佯作镇定,说胸有成竹、遇事不惊,那是骗人的鬼话。
林肇渚乃成名人物,不会、也不屑拿军国大事作筹码,更不会拿社稷、江山开玩笑,既正式通报,必确有其事,需郑重、严肃对待。
若是南国,国主煜米根本不用操心,凡事自有上柱国林肇渚操劳;
而造化弄人,新朝的更始帝煜米真不敢将身家性命,交与割据江南的林肇渚总督,江南行辕示警?更始帝最关注的,是林肇渚!
战启时,能威胁新朝的内部势力,是江南行辕;能威胁更始帝地位的人,是林肇渚、及其盟友,防堵林肇渚坐大才是重中之重。
基于此,有遏制林肇渚的内容,且能有效狙滞林肇渚坐大的办法,才是更始帝优先考虑的方案,其次,才是应付外患的计划、预案。
煜螨的大将军职,是煜氏嫡直酬庸的结果,大将军名不符实;
童鞭成长是快,最多,算是出色的情报头子,不是军事专家。
仨外行、兼土狍子合计了三天三夜,也想不出两全齐美的方案。
更始帝计穷,才会召开枢密会,并将林肇渚送来的绝密内报公诸于众,仍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他会召开特别例会,充分纳计!
更始帝焦躁,眼睛盯住林召彦,希望听到“希冀”的答案:
“将军大人,如何应付外患?”
貎似漫不经心,实则点明了主题,林召彦不再是官场新贵,而是朝中重臣,对更始帝的小心思、小九九,是心知肚明,是门清。
“有天水三镇,既威慑西羌、又遏阻北狄,唯加强战备、补充军需即可;而威胁来自燕云、犬狨、辽东,三晋之地成了前线,请大将军调遣三镇大军应变,至少,应征召老卒重建三镇狙敌!”
蔡相睁眼,有钦佩之意,华章也频频点头,此乃,名将良策!
低垂眼睑,更始帝不置可否。
大将军煜螨、内相童鞭面面相觑,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也如是想。
沉默,静寂!
见更始帝瞟过来?秦柏副相悟了!
抵御外侮?不急一时!
山河破碎,你看见了?
若被林肇渚捡了便宜,才是天理不容!
稍想了想,秦柏副相有了腹案:
“征调三镇大军不切实际,朝庭哪有成建制的三镇闲军?”
虽瞧秦柏副相不顺眼,却没有人反驳,他说的,是实情。
新朝序列的军镇是有不少,像江南行辕六镇、雍城三镇、辽东卫、肃宁卫、天水三镇,貎似更始帝能调动的,只有天水三镇!
呃,错了,天水三镇不一定会听命朝庭调遣!
而皇族煜氏的一百六十万大军,本是处于豫省次前线。
无兵可调?是更始帝面临的难题。
秦柏副相愈见从容,眼里有了笑意:
“抽调城防军、厢军组建三镇,耗时费力不说,更会令诸府、郡的战力下降,而新建的三镇同样要消化训练、指挥难题!”
刮目相看!
更始帝频频点头,对秦柏的认知,更深一层。
林召彦低头喝茶,不会应和秦柏。
蔡相的眼里,有了茫然之色。
华章、童鞭凝重,煜螨无感。
秦柏神采飞扬,声音渐大:
“征调民间籍兵,组建五军镇五十万大军,新兵更易整合!”
“好!”更始帝忘情击掌叫好。
秦柏起身致意,才又道:
“新组建的大军镇守洛水、黄河岔口,请骠骑将军训练、指挥!”
眼睛更亮,更始帝如释重负,竟有卸下千斤重担的感觉。
毋庸赘述,寥寥数语,更始帝尽悟其妙。
百十万大军背靠江南、拱卫东京,何尝又不是防备林肇渚?
林氏擅野战,而煜氏嫡直消化了牧氏善守的精髓,不一定会输。
同样,胡虏、异族突破三晋之地来攻,又能奈更始帝何?
百十万大军镇住林肇渚,足矣!
林召彦麾下的五十万军马,则是东京的侧卫、战略预备队!
而五十万新军,一则监住牧羊,使水坞,不能成为牧氏造乱的桥头堡,二则,是抵御、消耗突破三晋防线胡虏的炮灰、“耗材”!
并且,林召彦乃成名宿将,组建、整合新军的效率最高。
越想越兴奋,更始帝笑容满面,温声道:
“林大人,国之重任,托付给你了!”
林召彦宠辱不惊,默默起身拱手一礼,算是临危受命,挑了重担。
没有人反对,唱对台戏的人也没有,纵观朝庭,没有谁能与比肩。
更始帝龙心大悦,大声颁下圣旨:
“敕封世子煜竹为亲王,食邑洛阳,名洛王!”
亲王不是太子,不是储君,或有此意,却非事实,不会招人非议。
司礼监拟了草旨,交更始帝签押,才回内堂重新拟旨。
口吐金言,更始帝还有旨意颁下:
“传旨:任命林召彦为洛阳行军总管,加骠骑大将军衔,领洛阳、中州军政事,授先斩后奏专擅特权,望林卿莫负君恩,砥砺前行!”
众皆惊骇,却又是众望所归!
唯有宿将、名将,才能监住牧氏的水坞,并抵御胡虏。
司礼太监忙乱,半晌,才走完流程。
林召彦整衣,单膝触地,行军中大礼,语声哽咽:
“臣屡受国恩,敢不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更始帝动容,霍然起身,紧紧握住林召彦的双手,眼睛湿润了。
华章欣慰,拈胡微笑,蔡相摇头,又闭上眼睛。
又忙了,敕封亲王不是小事,谁都喜气洋洋地筹备着。
气氛轻松,即使不同派系,也是其乐融融,暂时,心宽了。
趁着热络劲,秦柏副相趴跪,令更始帝大皱眉心,心厌之。
“陛下莫怪,或是臣杞人忧天,但不吐不快!”
佯作笑颜,更始帝摆手,示意,但说无妨!
秦柏起身,敛容道:
“临时征召五十万新卒,难免惊扰草民,造成时局动荡,更令心怀叵测之人浑水摸鱼!臣建议,除正常的新卒招募,其余的军事调动需征得大将军府、枢密院的核准,方能施行,特别是江南行辕!”
一语道破玄机!
终于,有人替更始帝说出来了,而且,没有谁敢反对。
又一道圣旨,更始帝最渴望的圣旨,新鲜出炉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
军乃国之柱石,军不振则国弱,令不行则军疲,何言保家卫国?
即日起,凡新朝境内的军事调动、军需筹集,需报内阁、大将军府、枢密院核准,并颁发命令才可进行,否则,以叛逆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