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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贵人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呼吸上不来,眼睛直愣愣的。

这不是经常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

她是谁?

连贵人终于缓过那一阵惊吓,死死抓住对方的手,刚要询问,皇帝忽然开口说话:“你们在嘀嘀咕咕说什么?不能给朕听见吗?”

他躺得太闷了,想到今天是除夕,朝臣们的举动又让他生气,因此他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

妃子和太监说话都避着他,皇帝生气。

连贵人猛地打了个寒颤。

小太监掀开她的手,就要自己去面对皇帝。

可也在此时,外头传来连滨的声音:“微臣求见皇上!”

皇帝更加生气:“朕还没烟气,叫他们走,谁也别想来打扰朕养病!”

这些朝臣实在不听话,他先前已经把一拨人赶走了,又来一拨人,是觉得他快要死了吗?

太医都说了,只要他放宽心,冬去春来,他的病就能好。

“皇上,微臣等十分担忧皇上的身体,恳请皇上允许臣等进来侍奉。”连滨说道。

“朕还死不了,你们都给朕滚出去!”皇帝抓起床边的杯盏,砸向门边。

外边的朝臣们跪了一地,尤其以连滨为首。

至于其他朝臣比如卫兴拓、庞正奇等人,这会儿都还在紫宸殿内。

王爷皇子妃子公主,也都没有来。

跪在延和殿外边的朝臣,约摸七八个,并不算少。

因为皇帝病重,他们便有恃无恐。

杯盏落地破碎的声音安静下去之后,连滨便说道:“皇上,太子殿下出事已经五个多月,至今未曾有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凶多吉少了,请皇上节哀啊。”

皇帝听到这话,更是生气,想把连滨给砍了。

奈何他气得太狠,粗粗地喘着气,竟说不出话来。

连滨又道:“如今皇上病重,臣等都知道皇上受上天庇护,皇上绝对不会有事。但皇上病重,无法处理朝政;太子又出事,无人与皇上分担,到底叫朝臣与民心不稳,还请皇上立储。”

跪在他身后的人,全都异口同声:“请皇上立储!臣等定会辅佐太子,安定天下,以慰皇上,以慰民心!”

殿外,朝臣们掷地有声,如浪头打过来,皇帝又气又急还很无奈。

“皇上莫生气,臣妾出去劝父亲,叫他不要那么固执,若气到了皇上,他有罪的!”连贵人着急安抚。

皇帝看她一眼,连贵人起身往殿外走。

但刚准备出门,小太监拉住她的手,非常用力,叫连贵人狠狠吃了一惊。

想到方才这个小太监的表现,连贵人再次被吓一跳,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太监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小太监道:“连贵人别犯傻了,今晚上你父亲誓要皇上立储不可。你去劝说根本没用,你不如去问问,他想让皇上立谁为储君。”

说罢,她将连贵人狠狠甩开。

连贵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宫人立即上前,她以为这些人是来搀扶她的,结果却绑住了她的手脚,还往她的嘴巴里塞了布条。

这些宫人还把在延和殿伺候皇帝的四个宫人全部拿下。

连贵人整个人都愣住,跟着她一起来的宫人,全都不是她的人?

竟然全部听从这个小太监的?

“唔唔唔——”你到底是谁?

连贵人剧烈挣扎,脸色涨红,可她说不出话来。

“连贵人别出声,否则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会把你舌头割下来的哦。”小太监阴恻恻地说道。

连贵人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不敢吱声了。

这个时候她不太灵光的脑子里,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个小太监和我父亲显然早就已经说好,今晚要做什么了。

“连大人莫要着急,连贵人说了,她会帮着好好劝劝皇上的,连大人您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小太监对着外边说道。

“有劳连贵人,微臣等着。”连滨等人应声。

青衣小太监听完外面的应声,嘴角勾起笑容,转身走向龙榻。

皇帝目光开始四处寻找,喊严公公,却发现没有应声。

“严公公刚才被我叫去九华殿请昭贵妃了,此时尚未归来,有什么事情您和我说。”小太监说道。

皇帝瞪着眼睛看着她,因为病弱和过度生气,叫他一时间起不来床,只能气直了眼睛瞪着她。

半晌才咬牙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小太监绕着他的龙床走,走过去,又走回来,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表情,似乎他的表情很好玩。

“父皇的孩子太多了,几年不见,就不认识儿臣了,真是叫儿臣伤心。”

小太监说着,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来,露出一张疤痕纵横交错的脸来。

那是被大火烧伤的脸,疤痕遍布整张右脸,而她的左脸平整光滑,让皇帝可以认出她来。

是定柔公主。

曾经被他贬为庶人,只保留公主的封号,可以继续住在公主府,但是没有任何丫鬟小厮照顾,朝廷也不再养着她。

再后来,太后借着她和孟珩的长子,想要为她恢复身份,被他拒绝了。

“父皇怎么这样看着我?父皇应该是现在才知道我这张脸被烧毁了吧?您不知道,您贬儿臣为庶人之后,儿臣死里逃生,今日才能来见您一面啊。”

定柔在他床边坐下来,距离他很近。

近到皇帝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但是皇帝没有伸出手,只是以森寒的、震怒的目光盯着她。

定柔公主却拉起他的手,摸自己的脸,尤其放在那烧伤的疤痕上。

“父皇,您知道我怎么被烧伤的吗?您当时下令把公主府的一切物品全部拿走,还不许太后来看儿臣,儿臣和驸马没有人照顾,也没有饭吃。

“而当时卫氏掌管的孟府呢,则有万贯家财。那里还是驸马的家。驸马与儿臣不过是要回家,吃顿饱饭而已。就被卫氏——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放火烧身。

“若不是林家大公子出手相救,儿臣与驸马都要葬身火海。儿臣脸上的疤痕,都是被父皇、被太子妃亲手毁掉的。”

皇帝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孟府宅邸他早已经赐给卫知韫,如何处置全听凭卫知韫的意思。

她要烧掉,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不能说什么。

但他不知道,当时驸马和公主都在里面,公主还被烧毁了脸。

嗓子也是嘶哑的,当时火焰已经烧毁了她的嗓子,以至于她刚开始说话时,皇帝根本没辨出她身份来。

定柔双手握着皇帝的手,露出乖巧的表情,安抚着:“父皇也别太伤心,事情过去这么久,儿臣都快习惯这张脸了,而且太子妃她已经身死了。”

“你说什么?太子妃死了?”

“是呀,今早上死了,被顺王妃引入陷阱里,杀死了。”定柔笑起来。

“太子妃死了,儿臣实在高兴,只是父皇,儿臣这些年来,一直待在阴暗角落里不能见人,挺难的。”

皇帝嘶哑着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是儿臣想干什么,是外边的朝臣想干什么。父皇您生病了,严公公不在,延和殿里的宫人都被儿臣拿下了,没人为您传话叫殿前司的人啊。

“您想想,您若是不听连大人他们的话,指不定他们要给大启换个姓氏,儿臣一个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阻拦不了他们。”

皇帝发出愤怒的咆哮:“混账!”

定柔丝毫不怕,道:“父皇,您病得厉害,还是赶紧立储吧,这会儿您立储,您的诏书还有用。若您出事了,立不了储,储君的事儿岂不是朝臣们说了算?”

皇帝眼神恨恨,呼吸粗重,半晌才道:“你们想让朕立哪个皇子为储君?”

事到如今,皇帝不会不明白,立谁为储君不是他说了算,而是外边的朝臣,以及他眼前这个女儿,说了算。

“父皇,册立四弟顺王为储君吧,虽然说良妃做下那等恶事,不可原谅,但那是良妃所为,与顺王没有关系。

“况且顺王身子骨极好,什么体弱多病那都是传言说的,并不是真的。

“再有,顺王在望水城那等穷山恶水之地待了两年,实打实地做出成绩。是朝臣心之所向,也是民心所向,立他为储君,众望所归啊。”

定柔嘶哑的声音,故作温柔,听来却毛骨悚然。

皇帝从她的语言里,读出了几个意思:第一,萧淇自小体弱多病,都是假的;第二,今晚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萧淇。

是他那体弱多病,向来不争不抢的四儿子,萧淇啊。

“父皇,您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册立四弟为太子;第二,恢复儿臣定柔公主的身份。今晚您就可以活下去,做那享尽荣华富贵,还不必操心朝政的太上皇。”

“你们……你们竟敢弑父杀君?”皇帝怒不可遏地道,他以为自己怒吼出声,实际上声音嘶哑得厉害,吐字也很不清晰。

但是定柔公主却听清楚了,“父皇,儿臣也不想这样做,主要还是看您的选择。您年事已高,又病重,我们也是为您着想,才希望您将政权交出来。”

皇帝直勾勾地盯着帐顶,呼吸起伏不定,像是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死去。

但他在极致的愤怒中,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太子妃来找过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