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与陕西都司封锁消息的做法,还是相当有用的。
长安城里只是小小地动荡了两三日,便又平静了下来。
知情的人明白镇国公府与西北边军高层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自然会主动配合。
不知情的人见长安前卫的指挥使与几名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被抓后,风波没有蔓延到别的卫所去,就连长安前卫中下层的人都不曾受到太大影响,就以为这是杜伯钦的锅,与旁人无关,自然也跟着安心了。
周四将军迅速稳住了长安前卫的局面,暂代指挥使一职,但他仍旧还是陕西都司里的指挥同知,不会长期留在长安前卫里。至于长安前卫的指挥使日后由谁来接任,就要看哪位将军更加幸运,也更有能力了。
目前岷州卫指挥使已经到达长安了,只是述职的程序走得不是很顺利,他任期内似乎还有些情况没有交代清楚,暂时还不能成为长安前卫指挥使的第一候选。
而延安卫指挥使已经出发前来长安,估计两天内就能抵达。他无论家世、履历、功绩还是个人才干,都是无可挑剔的,足够接任长安前卫指挥使之位,只是任期还差两个月才满三年。
这两位指挥使都是眼下能顶上杜伯钦空缺的最佳人选,但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对长安前卫指挥使之位感兴趣了。目前是太平年月,不用带兵到边关打仗,做了指挥使,也不过是在长安地界上练练兵罢了,位高权重,却没多大的危险,有些曾经因伤退下来的老将,又或是因守孝或别的什么原因暂时离开一线的壮年将领,都觉得自己可以争一争。
杜伯钦期待的混乱并没有出现。如今的长安城,反倒是因为长安前卫高中低各阶层的将官职位都出现了多个空缺,变得喧嚣热闹起来了。
镇国公府、陕西都司与长安府衙趁着外界正热闹,加紧审讯调查杜伯钦及其党羽的罪行。
不过,这些都与海西崖的关系不大。
他完成镇国公府委托下来的查账任务后不久,自己在都司衙门里的本职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
明春的新粮大规模试种,该做的准备工作,他已经完成了七八成,剩下的要等到年后才能再进行下去,但试种任务需要的人手、地盘、资金与粮种,基本都已到位了。
周四将军感念海西崖近来辛苦,便允许他可以每日早退——权当是年前的一点小福利。
对于这样的小福利,海西崖倒还平静,他手下的人已经一片欢欣了。有人特地去找海西崖告假,打算提前回老家过年去;有人则每天迟到早退,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光聚餐、饮酒,好好放松一下近来紧绷的神经。
海西崖先前要求他们提高工作效率,争取在同样的时间里完成更多的工作,还真是把他们折腾得不轻呢。不过,辛苦工作的结果是可以提前放假,他们又觉得那样的辛苦是值得的,明年愿意再来一回。
看着手下的人如此欢喜,海西崖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这天他下衙时间比平时都要更早些,便索性绕道去了熟悉的店家,多买了几样妻子爱吃的熟食回去加餐。
马氏看到丈夫带回家的熟食,自然十分欢喜。她立刻就命人把东西送到了厨房,又忍不住念叨说:“宝顺今晚不知能不能及时赶回来,若是回不来,就要错过老爷特地买回来的美食咧!”
海西崖有些惊讶:“宝顺不在家?他上哪儿去了?”
“去了别庄找金家小哥。”马氏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听说府衙的人找到金家二房的人了,年前就能把他们带回来!”
这可是新消息,海西崖在都司衙门里完全没听说过:“哪儿来的消息?保准么?”
“谢表弟中午回家时带回来的消息。”马氏答道,“他是听他那位老友庄同知说的。就是庄同知派了人去平阳府找人,他的消息总不会有假。”
海西崖不再质疑消息的真伪了,只是感叹:“若是金家二房的人真个要到长安城来了,金家小哥确实要多提防一二……”他顿了顿,“金家的后事……好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马氏点头:“额听宝顺说,金家小哥虽然还在养伤,但办事挺利索的,他雇了人手,买齐了棺椁,做好了寿衣,一应元宝香烛,也都齐备,只是他自个儿不能亲自动手罢咧。金家人‘头七’那天,是老兵庄子上的人简单办了办,金家小哥在别庄里不能动弹,只隔远磕了头,就算是全了礼数。但‘二七’的时候,金家人已经收殓妥当,寻了可靠的佛寺停灵,连超度的法事都补上了。如今‘三七’还没到,做法事的和尚道士都已找好了。”
作为横死异乡的苦主,金家人的后事能办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别看金嘉树一直在养伤,自打他拿回了金家的财产后,手里有钱,再雇足了人手,找了懂行的人帮忙,金家人的后事就上了正轨,该有的礼数都齐全了。
在这个过程中,海礁作为金嘉树新结交的好友,自然没少帮忙。忙完查账的事后,他睡足了一整日,第三天便开始往外跑,一边去黄捕头那儿打探消息,一边往金嘉树那儿通风报信,顺便帮忙操办丧礼,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作息。
马氏虽然心里有些抱怨孙子不着家,但没有阻止海礁去帮金嘉树的忙。虽说这事儿有些晦气,但想想金家的遭遇,马氏也不忍心多说些什么。她还会提醒孙子,长安城内外哪家寺庙做的法事更好,价格公道,又适合金家这样的体面读书人家,免得孙子不懂行情,找了习惯给武将人家做法事的和尚,在规矩上闹了笑话。
其实,马氏对金嘉树这个半大孩子,也有几分怜惜,认为他遭逢横祸,却还能坚强地支撑大局,带着伤为家人筹办丧礼,真是太不容易了。同时,她也在担心金嘉树的将来:“老爷,镇国公府那边究竟是个啥章程呀?金家小哥总不能一直住在额大姐的陪嫁庄子上。如今他只是不方便挪动罢了,将来总归要搬进城里来吧?别庄虽好,却不是养伤的好地界。”
海西崖沉吟片刻,问:“宝顺可曾找金家小哥打听过他的意思?我看国公爷那边,大约还拿不定主意,想等京中回信,才好决定要如何安置金家小哥。若是金家小哥自己有打算,也可以主动说出来。我相信国公爷会愿意帮衬他的。”
马氏哂道:“这额哪里知道?宝顺平日里神神秘秘的,从不跟额说金家小哥的事。兴许他妹子知道的还多些呢!他们兄妹俩老是关在屋里嘀嘀咕咕的,有时候还会拉上长安说话,就只瞒着额一个!”
海西崖笑着拍拍妻子的手背:“娘子别难过,这不是还有我与你作伴么?孩子们私底下在忙活些什么事,我也跟你一般,都被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