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赶在天黑城门关闭前回到了城中,到家时正好赶上晚饭。
看到餐桌上多了好几样美食,他顿时食指大动,欢欢喜喜地与家人一道享用了美味的晚餐。
晚餐过后,他陪祖父母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退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借口饭后要消食,把妹妹海棠叫到二进院中,兄妹俩一边散步,一边交流最新消息。
海礁今天听说表叔公谢文载说起府衙的差官已找到金家二房,即将要把人带回长安后,不及询问细节,就匆匆出门去给金嘉树报信了。海棠细心一些,向谢文载打听了具体的细节,才知道了金家二房目前的状况。
他们一直滞留在平阳府。
当初他们与金举人同行到达平阳,因为遇上大雪,不肯再往前走,闹着要在平阳落脚,不是没有原因的。
金家二房的老太太因大雪引发宿疾,每天咳嗽不止。正巧平阳府城有个大夫,治这种病颇有经验,开的方很对她的症状,她便想要留下来长住了。金举人却认为平阳府有危险,不愿久留,便骗了二房一家,只带着妻儿与仆从离开。金家二房的人大怒,一气之下便向随后赶到的杀手追兵出卖了金举人的行踪。
当时金家二房的两个儿子金鑫、金淼被杀手们带走,心里害怕不已,稍稍被吓唬几句,就对他们言听计从了。杀手们急着追赶金举人一家,虽没有杀金家二房灭口,却也没打算放人,免得他们到了外头胡言乱语。于是他们把金家二房交给了平阳府的一个官员看管。
这名官员的女儿嫁给了孙家旁支一名子弟做了填房,他靠着女婿的人脉谋到了如今的官职,素来爱炫耀自己是孙家姻亲的。孙家的“护院”有事交给他去办,他又怎会拒绝?他将金家二房软禁在自己置办的一处宅院中,虽不曾让他们缺吃少穿,但也不可能把他们侍候得舒舒服服的。金二老太太没法看大夫吃药,心里急了,便怂恿两个儿子逃走。
可惜她两个儿子都没什么真本事,老大金鑫根本不敢轻动,老二金淼虽有点莽勇之气,却没什么脑子,也没有利落的身手,在企图深夜翻墙出逃时摔断了一条腿。看守的人发现后,只草草给他包扎了一下,却没有请医救治的意思。他疼得日夜哭嚎,家人却生怕会被看守自己的人惩罚,根本不敢理他。
最后是因为金淼的哭嚎声太大,又日夜不停歇,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又有看不惯那官员嚣张气焰的平阳府官员发现了真相,才让长安府衙派去找人的官差发现了金家二房的下落。
长安府衙的官差要带走金家二房的人,可那与孙家有姻亲关系的官员却故意给他们使绊子,找尽了各种借口,不许他们把人带走。
幸好领头的官差颇有急智,也不去跟那官员争辩,只悄悄给金家二房的人传了消息,让他们知道金举人夫妻父子都死在了长安,只活了一个年纪还小的儿子,凶手已落网了,金家人随身带的行李财物都没丢,可幸存的孩子受了重伤,金家人的后事没人料理,也无人能回答这桩凶案的由来,长安府衙没办法结案,才会急着要找金举人的亲族去问个明白。
被软禁的金家二房消息闭塞,信以为真,想着孙家派来的杀手既然已经落网,也就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们的安危了。可金举人的财产——尤其是那一箱黄金——如此丰厚诱人,若是不能染指,岂不是太过可惜?!
既然金家长房只留下一个半大孩子,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年纪都还小,理当由血亲族人照料长大——顺便把他的家产也一并照料了,才是正理呀!
金鑫忍不住蠢蠢欲动了。他认为那官员跟杀手们是一伙的,不肯放走他们,兴许也是对那箱金子有贪念。如今既然有长安府衙的人为自家撑腰,他们还用得着怕那官员么?就算他是地头蛇又如何?他们又不是平阳府的人,不过是路过而已!等他们到长安拿到了金举人的遗产,便在当地安家,孙家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于是,金鑫在长安府衙的官差协助下,逃出被软禁的宅子,亲往平阳府衙告发那官员为侵占良民财产而囚禁了自己一家。由于那官员先前在拒绝长安府衙差役时,再三声明金家二房是良民,不曾犯过事,如今反倒不好拿他家犯了事为借口,把人扣下了。早已看那官员不顺眼的平阳官员,趁机要求他避嫌候审,就算最终他会在孙家女婿的帮助下,平安脱罪,也不能再在平阳府待下去了。
平阳府的内斗,长安府衙的人自然不会参与。而金家二房在留下一份供状后,便在长安府衙官差的“陪同”下,踏上前往长安的旅程了。
虽然金二老太太的咳疾还未痊愈,依然不想在大冷天里出行;虽然金淼的腿刚刚才得到了治疗,依然还行动不便;可他们还是不得不离开平阳府,继续进行这场未完成的旅行。这一回,无论他们如何抱怨,也不会再有人停下来听他们诉苦了。
海棠说完金家二房在平阳的经历后,便告诉兄长:“听说他们一行人有老有小,有病有伤,因此马车走得不快。不过平阳府衙也派了几个官差帮忙押车,因此路上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若无意外,他们一行人大概在小年前就能到达长安府了。”
只是长安府衙到了小年夜就要落衙封笔,开始新年假期了。金家二房到了长安后,顶多是被安排好住宿,审讯问案什么的,就可能要等到年后再进行了。到时候还得看他们运气好不好,运气不好,就是全家在大牢里过团圆年;运气好的,兴许老弱妇孺还能避开牢狱之灾。
为了摆脱牢狱之灾,想必他们对着长安府衙的官员,也会有问必答的。
现在的问题是,对于金举人被害的原因,他们是否清楚真正的内情?
海礁皱着眉对妹妹道:“我把消息告诉金嘉树后,他好象很镇定的样子,半点都不担心金家二房会拆了他的台……我估计金家二房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实情!”
海棠皱眉道:“若是这样还好,就怕金家二房知道,可金嘉树却误以为他们不知道,才会如此镇定。”
海礁顿了顿:“那要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金家二房到长安后招供么?倘若他们对着府衙的人说出了许贤妃与金嘉树的真正关系,就怕后面的事连周家都没法收拾了。”
海棠倒是觉得,情况没那么严重:“事关宫中妃嫔,黄知府不会公开审问金家二房的,顶多就是他和他的心腹知情。况且,金嘉树就算撒了谎,问题也不大,他只是个孩子罢了,可能是被父母蒙骗的。周太后自己都在信中对镇国公撒了谎,周家又怎么好抱怨一个孩子呢?”
海礁叹道:“但愿金家二房不知情吧。我真宁可金嘉树做一辈子许贤妃的外甥,许贤妃别被人挑出什么错来,顺顺利利扶着儿子坐上皇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