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静谧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萧雨不满的轻咳一声,那王韬缓过神来,对秦百川抱拳,冷笑道:“妙,妙,实在是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秦百川兄弟运气还真是不错。”
“运气?”秦百川翻了翻白眼,老子当年学说相声的时候什么段子没见过,这点小手段也敢在哥面前卖弄?
“难道不是?”王韬却不相信这个臭说书的能有什么本事,至于那些坊间传言说什么他斗败了才子也只能说明那些人是草包,跟他们这些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稍微沉吟了一下,王韬这回没玩什么阴谋,很直白的说道:“我这人是个直性子,秦百川,你不过就是个臭说书的,而瞿小姐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你又岂能配得上她?换句话说,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瞿小姐临时找来的棋子,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便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王韬说得其实都是实话,瞿溪顿时心乱如麻,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面对王韬啰啰嗦嗦一大堆废话,秦百川只说了三个字:“我乐意。”
声音虽不大,但是这淡淡的三个字却仿佛有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在了瞿溪的心口。见秦百川脸上一片淡然之色,瞿溪竟出现了瞬间的迷茫,这个满是是谜的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愿意,还是为了赚那每个月的五十两银子?
“你乐意,哈哈,好一句你乐意!还真是把天下读书人的脸都尽了!”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男人竟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让人不齿。王韬本意是想让秦百川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然蹬鼻子上脸,冷哼一声,道:“自古天命难违,我幼年时候曾学过卜卦之术,方才卜了一卦,却是‘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注定’,瞿小姐必定会跟萧公子走在一起,而你必定饱受唾弃!”
王韬这联一出瞿溪便是暗暗点头,抛开他用来打击秦百川的那些话,这一联以周易乾卦、坤卦作为引子,衍生出八八六十四卦,最后又以乾坤收尾,的确是妙到巅峰。瞿溪心里揣摩半天并无良策,目光落在秦百川身上,这说书的现在知道他们的厉害了吧?
“怎么,替人跳出来跟我抢老婆?”王韬把话说得太明白了,秦百川一改嬉皮笑脸的神色,挑眉冷笑道:“老子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天命算个狗屁?会几副对联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老子告诉你,‘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合鸣’!谁TM再敢当我面拿我老婆说事儿,别怪老子骂你祖宗十八代!”
大颂读书人都懂得礼法,又有几个人能像秦百川这样一口一个“老子”?王韬本想出言反驳,但偏偏他下联对得工整,他甚至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如果说第一联秦百川是“运气”,那这一联又该怎么说?
眼看着秦百川横眉立目,破口大骂,瞿溪脸上又惊又喜,神色复杂到了极点。惊的是这混蛋还真有点本事,连这么难的下联张嘴间便能对上,要说他不是饱读之士,瞿溪自己都不相信。喜的是,面前这些人仗着跟自己有利益关系,每每说一些过分的话撮合她跟萧雨在一起,她早就不厌其烦可却不敢得罪,今天看到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瞿溪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读书人满嘴污言秽语,成何体统!”王韬在秦百川手下吃了两个大亏,人群中又站起一人,避重就轻的指责秦百川:“如果是以文会友,我纪岩一时计痒,恳请赐教!”
纪岩眼神微转,先是指着秦百川,随后又指向萧雨,开口便道:“尔来礼拜乎?须摩着心头,干过多少罪行,向此处鞠躬叩首!”
这一联生僻拗口,需稍加揣摩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指的是神佛信徒前往寺庙、道观拜祭,需诚心诚意忏悔自己的罪行,对着神佛雕像叩头谢罪。而纪岩先指秦百川后指萧雨,那意思无非是将萧雨放在神佛的地位,暗中指责秦百川抢了他的风头,必须要下跪道歉。
纪岩的心机似乎比王韬还要深沉,再怎么说王韬只为萧雨创造机会,而这纪岩则是直接将萧雨牵扯了进来。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你秦百川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敢拂逆锦绣山庄最大主顾的面子吧?
一时间,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瞿溪也是认真的看着秦百川,今天他已经给了自己意外,现在又要如何应付?如果他敢对这一联,摆明了就是跟萧雨作对日后恐怕锦绣山庄销售量会大受影响;若是不对,那些人肯定会得寸进尺,逼秦百川提出退婚。
“方才那位王兄跟我对了两个对子,明年的订购量要翻倍是吧?”秦百川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没理会发难的纪岩,看着王韬说道。
王韬面色涨得通红,偷眼看了看萧雨,一直到后者微不可查的点头,他才哼道:“今日被你占了便宜,日后我必定加倍讨回!放心,王某言出必行!”
“那就好。”秦百川扭过头:“姓纪的,老子行事坦荡,问心无愧,凭什么要给你们‘鞠躬叩首’?别跟我玩那些虚的,我要对上你这上联,明年订购量是否也要翻倍?”
“我本意是断了跟锦绣山庄的合作,你若能够对上,我就勉为其难再订购一些!”王韬前车之鉴,纪岩倒也谨慎。
“没劲。”秦百川不屑的撇嘴:“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们的智商,读了几年书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好像有什么了不起似的。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人、天外天’?尔来礼拜乎?须摩着心头,干过多少罪行,向此处鞠躬叩首,且看我‘谁是讲经者?必破出情面,说些警赫话语,好叫人入耳悚神’!”
“嘶嘶!”
秦百川这一联再出,大厅之内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先抛开工整的对仗,就说这下联蕴含的意思也完全压制了上一联。“谁才是讲经的人”,那自然就是佛祖!上一联纪岩把萧雨比作神佛,下一联秦百川直接把自己定在了佛祖的位置!
管你什么神佛菩萨,在佛祖面前都得退避三舍!至于那“必破出情面,说些警赫话语,好叫人入耳悚神”,这一句更是简单明了,你们想为难我秦百川,那我也不需顾忌你们的脸面,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的本事!
纪岩脸色瞬息万变,这家伙虽然狂傲却也不是不识货之人,单从这一联上便可以判断,自己绝不是秦百川的对手。
萧雨眼里闪过一道恨意,不是说瞿溪招来的这个挡箭牌就是个臭说书的吗?为什么人家文采风流应付的游刃有余,反倒是自己这边有些力不从心?
“区区一个臭说书的也敢把自己跟佛祖相提并论,你就不怕折寿?”屋子安静了没几秒,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便传了出来。坐在王韬左侧,一个酒糟鼻的男子冷笑道:“你个小书生穿冬袄、执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
大厅依旧沉默,旁人也听出来了,这一联相比于前面几联已经容易了太多,那酒糟鼻男子目的不是为难秦百川,只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
听到那男子的声音,秦百川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货的公鸭嗓怎么听着好像跟已经自宫的变态一般?酒糟鼻目光犀利,秦百川只觉得恶寒,顺嘴道:“你个老太监生北方、来南地,那个东西还在不?”
“噗!”
这场楹联较量实在太激烈了,对方步步相逼,秦百川从容应对,一个失误恐怕就将锦绣山庄都彻底牵扯进去,瞿溪趁着秦百川说话的空当喝了口水,想平复一下翻江倒海的心情,可他这下联一出,瞿溪一个没忍住,一口水全都喷了出去。
这一联实在是太损了啊,不就是人家说话声音尖锐了些么,也不用说他是太监啊!尤其最后那句“那个东西还在不”,怎么就那么淫 邪?怎么就那么缺德?瞿溪脸色阴沉如水,咬牙一言不发。
瞿溪尚且如此,更别说在场的那些读书人了,秦百川这下联古灵精怪,他们第一反应也是放声大笑,可毕竟酒糟鼻跟他们是一伙,想笑却又顾忌对方脸面。心里面已经跟猫爪子在挠,可脸上却要装出一派正经甚至愤怒的模样。
这么做的结果直接导致他们脸上喜怒交加,憋成了铁青之色,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有些聪明人弯腰俯身装作捡东西,通过连连的咳嗽掩饰脱口而出的笑声。
“好文采,好文采!”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萧雨再也忍无可忍,站起身道:“坊间传言秦先生浪得虚名,看来都是假的了!我就说,瞿小姐眼高于顶,自不会选择那些废物作为夫婿!单凭前三联,秦先生名扬大颂,入朝为官也指日可待!”
“会说几个对联就能入朝为官,那这官也太不值钱了一些。”秦百川又换上了那副猥琐之色,拉起瞿溪的小手,笑吟吟的道:“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就是想早点跟我宝贝老婆圆房,生一堆孩子出来。”
“刷!”
瞿溪一张俏脸血红一片,脸上呈现出急怒之色,真想把袜子脱下来塞进他的臭嘴里!又是圆房,又是生孩子,偏又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把她瞿溪当什么?江陵两岸的妓 女?
*****
先更一章,晚上九点补欠的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