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婠婠的手对她说,婠婠,自从女儿来到我们身边之后,我的人生再无半点遗憾了。
婠婠依偎在他怀中:“我也是。”
*
小帝姬出生后被继续留在了坤宁殿里她的父母身边照顾,并没有像她的太子哥哥那样被送去祖母太后宫里抚养。
其实太后仍是想要带走婠婠的孩子的,但是婠婠因为没有亲自养育过孩子一回,心中一直有些遗憾,这一次就央求母亲将和鸾留给他们夫妻二人亲自照顾。
太后终也无法,只叮嘱了她前几个月里照顾孩子的几项要事,命她仔细上心一些,也就没有执意带走小帝姬。
——她若是存心想来抢孩子,婠婠或许还真的无法和这个名义上的“婆母”争执忤逆。
终于保住了女儿的抚养权,婠婠心中爱孩子爱得紧,甚至还坚持了亲自喂养阿鸾。
晏珽宗舍不得她这样辛苦,婠婠说:“我就是白日喂着她,晚上就交给奶母们喂了。聿儿生下来没吃过我一口奶水,你就让我喂喂阿鸾好不好?”
他垂首瞥了眼婠婠掩在薄薄纱衣之下的那片雪艳丰腴,似还散发着秾甜的诱人香气,叫他的喉结也不由得滚动了下。
终是没有拒绝她。
但他还是叮嘱婠婠,在阿鸾满百日之前不能多抱孩子,因为女子产后腰身肚皮都受损严重,若是抱孩子抱多了的话,日后伤着腰肢,腰背是要时常酸痛的。
婠婠亦连声应下。
其实她这次生完阿鸾之后的月子可比之前生聿儿的时候辛苦多了。
聿儿生在临近中秋的八月,日子往后越过越凉爽宜人,坐月子出的汗少,人也舒服。
而现下正是五月,天气反而是一日炎热甚比一日,女子坐月子又不能随意梳洗,实在是折磨心神。
可是这样的日子里,有晏珽宗的精心呵护陪伴,有女儿阿鸾养在身边,有儿子聿儿日日过来看望,婠婠也就不觉得多难熬了。
太后仍是要求婠婠坐足了双月子,四十日之后才能沐浴,百日之后才能夫妻同房。
又请了几位嬷嬷来给她涂抹各种膏药滋养肌肤身体、按摩腰肢身段什么的,婠婠亦都顺从地同意了,每天都认认真真地被乳母华夫人她们各种摆弄。
阿鸾洗三之日的第二日,就是五月初九的皇帝万寿日,因婠婠才生过孩子,这一年她并没有陪他赴宫宴,接受诸国使臣们的贺拜朝觐。
晏珽宗带着太子聿应付了那些使臣,然后就把太子扔在那里见客撑着场面,自己仍是回了坤宁殿里陪着自己的妻女。
如今女儿阿鸾是他的心头最爱,皇帝每日都要哄了又抱,日日看不够似的。
这孩子出生两日后便在婠婠的怀中睁开了眼睛,那般的稚嫩和纯洁,看得婠婠一日更比一日的爱她。
晏珽宗从万寿宴上回宫之后,随口和婠婠提了一句,他说今岁各国使臣们献给他的寿礼和宝物,他都当做给阿鸾的诞生礼物,全部赏赐给阿鸾,留给阿鸾长大之后私下花销取用。
婠婠亦不曾反对。
这个男人还像她上次生完聿儿一样照顾她,即便她身上流着没有排尽的恶露,即便她还在坐月子,他也没有去别处居住。
照旧在坤宁殿里的老地方打了地铺,每天晚上守着婠婠,给她夜里起身的时候喂水喝,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声声耐心地哄着她。
——现在还添了一桩要照顾女儿的职责。
如此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虽则夫妻两人带着女儿还是有几分手忙脚乱的,好几次婠婠也被阿鸾的吐奶弄得苦不堪言,晏珽宗也得半夜爬起来哄睡女儿许多次。
但这样的时光,仔细品味,还是能咂出几分尘世里的幸福滋味的。
何况带她带的时间久了,便是原先不习惯,现在也渐渐熟练,愈发得心应手。
婠婠坐够了四十天的月子,终于被允许好生梳洗沐浴一番了。
她这些时日简直觉得自己身上都发了馊味,越发不愿意见人,只躲在坤宁殿里带着女儿玩。
唯独晏珽宗说她身上没有味道,每日仍将她亲了又亲。
——婠婠只觉得他的胃口实在是又重了些,对着什么样的她都能下得了那个口。
这一天婠婠足足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来给自己拆洗了盘起来的头发,又将身上细细洗了数遍,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馊味去的差不多了。
仍旧是她的乳母华夫人侍奉她这些。
不过,这一次在沐浴后,当华夫人继续用那些老法子为婠婠调养身体时,婠婠便不再反抗了,反而十分顺从地让她用香膏玉露涂抹自己的身子。
华夫人了然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知道男女这事里头的好处,总算知道听话了。”
她将婠婠的身段看了又看,终于安心地呼出了一口气来,
“殿下真真是被陛下给养得好了,这生养完了两次,身子也看不出走了形,更没有生了斑纹损伤肌体,还跟当年做帝姬的时候一样……”
这些年宠眷不衰,她自然也有她的得意之处。
就是这具身子,也不是哪个男人可以轻易放下的。
怕是一辈子都享用不够,是要珍藏一生的。
便是生完了永兕帝姬之后她略丰腴又更加成熟了些,也都是丰腴在了那雪魄一般的酥胸之上,腰肢亦更加酥软柔媚。
婠婠尚不知乳母心中所想的这些,她舒适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微笑着对乳母说道:
“从明日起,我算是终于能见人了。漪娴,妙宝,知滢……都许久没见她们了。”
华夫人笑道:“娘娘如今自然可以见客了,您瞧您,这才四十日过去,陛下把您的气色都养好了,就跟没生完之前似的。女人呐,人生最得意的就是这些年华里了。年轻,生完了养得也快。”
晏珽宗在坤宁殿的东偏殿里重新收拾了出来,亲自题了匾额,称为“掌珠阁”,专门留给永兕帝姬居住的。
毕竟皇帝跟皇后也有夫妻蜜意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和鸾带在他们的寝殿里。再者,和鸾的衣服物件,也总得有个搁置的地方。
华夫人颇有些艳羡皇帝待永兕帝姬的这份宠爱,那掌珠阁刚收拾妥当了,她便兴致勃勃要带着婠婠进去一起看看。
婠婠便披了件纱衣,同乳母进去一起看看。
这一个多月来,她因为坐着月子不肯见人,也不愿出去走动,所以女儿的寝居都是皇帝自己一手命人布置安排的,内里究竟什么样子,婠婠还不知道呢。
甫一过去,婠婠便见那掌珠阁的大门上足足镶嵌着一整面的大珍珠,还是海外藩国进献来的南海珍珠。
她心中微叹了声实在是暴发户的做派,华夫人伸手朝那珍珠门上摸过去,还未入内,就已经啧啧称奇:
“掌上明珠、掌上明珠,这才是盛世里帝女的做派了。单这一扇门,十个从前的圣懿帝姬也比不过去。”
待推门进去后,里头一众奢侈富贵更是险些晃瞎了婠婠的眼睛。
摆件陈设,茶碗桌椅,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指着窗沿下那只红瓷笑道:“华娘你如今去我殿里看看,只怕我的东西都还不如她呢。”
华夫人不以为意:“那是娘娘自己节俭不爱用这些,又不是陛下舍不得拿与娘娘用,有什么可说的,娘娘别说的倒像陛下亏待娘娘似的。”
这话堵得婠婠再无言以对。
华夫人又探手摸上殿内垂下来的纱帐:“呀,这、这、这也是南海国那里贡来的所谓鲛纱吧?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纱呀,我这辈子也算睁了眼了。娘娘您来摸摸呀,这纱……真真儿鲛人织出来的了。”
历朝历代的宫殿内里大多宽阔空荡,这是为了从外头看显示出雕梁画栋的高耸气派。
但是这样的房屋,保暖、聚气、隔音、防尘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哪怕是夏日里也不容易凉爽。
所以殿内都会垂下许多道纱帘帐幔,用来将空间分割。
皇帝命人在掌珠阁里悬着的纱幔,就是南海国进献的所谓“鲛纱”。
南海国本来也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国,但是最近一两百年来已经不再向中原的帝国进贡称臣了。
直到晏珽宗前年腾出手来整顿,在琼州岛之南部署了许多的水兵和战船,将战船的炮口隔海相望地对准了他们,他们这才老实下来,知道如今碰上了硬钉子,立马称臣纳贡来了。
这是头一年贡来的鲛纱,全都摆在了和鸾的殿里。
而且只是给她当垂在地上的纱帐。
婠婠小时候哪见过这些。
别说她小时候了,就是她太爷爷那辈人,都多少年没见过所谓鲛纱。
婠婠叹了口气,又往前走去,看见了一个同样垂着鲛纱的婴儿摇篮。
宫人向她解释说,这是皇帝亲自命人为永兕帝姬打造的摇篮。
这摇篮由一整根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楠木表面上又用真正的金丝以珐琅的工艺描绘了各种麒麟瑞兽、凤凰鸾鸟的图案,然后在这些图案上镶嵌着各种宝石明珠美玉,一时间几乎富丽奢华地亮瞎婠婠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谁家的婴儿摇篮是做成这个样子的。
晏珽宗几乎命人在这个摇篮的外侧所有能镶嵌东西的地方都镶嵌上了各种宝石。
那久贫乍富一般的做派简直就要藏不住地暴露出来了。
婠婠上前仔细认了认,发现这些镶嵌之物还都是天南海北地来自各种地方。
四海八荒的贡品。
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皇帝从前东征西战俘获来的战利品。
而那摇篮里面已经铺上了小枕头和小包被,显然是都已经开始给和鸾用起来了的。
等那宫人下去后,婠婠和乳母华夫人在这掌珠阁里仔细看过每一处,对华夫人笑道:
“他之前总说叫我给他生个女儿,说想要把我重新养大一遍。幸亏我小时候没让他养着,否则被这些金呀玉呀的一堆,眼睛也要看花了,还不知我有没有那样的福气受着这份厚爱呢。”
华夫人立马回道:“纵使娘娘没有,我们小帝姬也是有这个命格的!小帝姬生来金尊玉贵,这都是她君父为她打下的江山,里头凡百的陈设物件,哪里不是各国的贡品,人家也是看着当今君主的威名才臣服纳贡的!是她父亲亲手挣来的!我们帝姬就该打小儿起就享用这些。”
婠婠被自己乳母一日之内连连两三次弄得说不出话来,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她只好将这理解为是长辈们的隔代亲发作了。
比如说,自聿儿出生后,孟夫人就再不关心晏珽宗,见了晏珽宗也时常这样不耐烦地冷言冷语;
而和鸾出生后,她的母亲乳母也都更以和鸾为贵,像没眼再看见她一般。
长辈们都找到替代品了。
婠婠倒不会在这上面计较,与华夫人吃了盏茶,华夫人走了后,她又去逗和鸾玩了一会儿,给和鸾喂了奶水。
她还抽空给几个好友都亲自写了信去,邀她们过几日都来宫中坐一坐,陪她说说话。
晏珽宗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婠婠去看过掌珠阁的事情,也从萃澜那里听说她乳母言语间对她好生不客气,还怕婠婠心里不高兴。
乳母么,也是三父八母之一的重要人物,婠婠犯不着和上了年纪的华夫人生气什么。
婠婠白他一眼:“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长辈们不都是这样么,兴许来日聿儿有了儿女,你也一样的,把聿儿丢到一边,一心疼起孙子孙女来。”
晏珽宗若有所思:“听说孙女儿也会像祖母,他晏隆琥来日若有本事和太子妃生个像你的孙女,我也如疼和鸾一样宠她。”
婠婠抱起和鸾:“那你觉得阿鸾有几分像母亲么?”
这个母亲指的是孟夫人。
晏珽宗上前仔细看了看阿鸾的眉眼:“你还真别说……”
婠婠便道:“明日咱们带阿鸾去王府里看母亲吧,叫母亲自己看了,她定知道阿鸾像不像她。”
*
瑶瑶是六月初出生的。
在六月初的这一日,贺妙宝也收到了方上凛从云州托人送来的给瑶瑶的生辰礼物。
然而,彼时她却正和周澈悄悄厮混在一处。
这是一处环境清幽的酒楼包厢,台下伶人们咿咿呀呀又唱着一出好曲子。
妙宝缓和了呼吸后轻轻推了周澈两下:“好了,我今日该回去了。他从云州遣来的人今日也该到了,我不好在外面逗留太久。”
周澈恋恋不舍地握着她的手腕:“那你明日还会再来见我么?”
妙宝吐息如兰:“不行……明日,兴许我要陪瑶瑶和璍璍她们出去玩,明日没空的。”
周澈平静地看了妙宝许久,终于才放开了她的手腕。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