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顾成忠在原州城举旗称庆安王,列举靖国皇帝不仁,残暴嗜血,不顾百姓生死等罪过数十条,决心征讨。
社坛祭天, 祈求庆国风调雨顺,出兵得胜,福泽百姓。
封长子顾瑞霖为世子,长媳江云娘为世子妃,长女顾清莹为长宁郡主,幺女为常安郡主。
庆安王称王之后,并没有大肆庆祝,奢靡铺张,第一时间规划了文考武考的时间,并下放制度规则。
鼓励民众北迁,开荒分田,减免赋税,还开放了举荐制度。
也就是,从前没有身份资格考试的人,如今可以通过受人举荐,考核等途径做官,讨差事。
一系列的制度下发旨意,原州城内的百姓先沸腾起来了。
平民百姓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北迁开荒分地,还能减免赋税的政策上,好些家中人口多,却只能靠给人做佃户的人家便动了心思。
但又怕北面情况局面不好,举家迁徙便是搏生死。
有些聪明又想的明白的,便将家中青壮子嗣,分出一半,连夜收拾了行装,都不等新年来到,顶着严寒北迁。
如此一来,北地若是好,来年他们便可举家北迁,若是不好,现在的饭碗也不至于丢了,到时还能退守。
没过几日,城里城外便都有人背着包袱,拉着板车,开始北迁了。
那些原本不看好北迁的人,心里也开始动摇。
而家中稍有家底,孩子读过几本书,习过武的人家,又想到的是另外一番景象。
家里为商籍,孩子们就没了科举这条路,要门四处使银子,攀关系,将孩子的身份换上一换,走科举之路。
但这一条路的前提便是,家中得有足够的家底,能够攀上很硬实的关系。
不能走通这条路的,那便只能投身,寻靠山,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是给权贵,做个门客,贡献了银钱,却还会遭受冷眼的那种。
要么便是继承祖业,一辈子天南海北的走,去做生意,游走在社会各层人物之间。
如今倒是好了,庆安王说了,举荐不分身份贵贱,可寻官员推荐,也可到衙门自荐。
当然,无论是他人推荐还是还是自荐,打铁还需自身硬,得有真才实学,通过衙门的考核,才能得个一官半职。
看似举荐之路不易,但无论如何都比从前那样,没有正规途径要强上许多。
若说如今城中最忙的,除了庆安王以外,便是杜斯年了。
从前代理着原州城的内务,如今这文考武考,举荐考核都压到了他这衙门里。
杜斯年每日忙的昏天黑地,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来。
身为庆安王的顾成忠,也一样一颗头,两边大,本就只擅长打仗的他,如今也只好跟在自家王后身边,梳理内务整日憋在书房里骨头都快僵住了。
“还好有你在,要不然这么多事情,我得做错不少。”
顾成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爬起来给杜红英捏起了肩。
“我看我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整日里还尽给你添乱,要不我还是出去打仗......”
杜红英抬头侧目狠瞪了他一眼道:“顾成忠,你想的美!”
“往后你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院子里了,前面打仗的事情,有你的三个儿子和那些将军们。”
“你往后的重中之重,便是考虑如何能将庆州城,能将庆国成长起来。”
“撑起一个国家,可不能只会打仗!”
顾成忠得了一顿教训,也只好认命了。
除了每日能到演武场上去带着孙儿们松松筋骨,偶尔能到军营中去巡营,其余的时间不是在议事厅,就是在书房。
好在自己还有个好王后,一直陪着他。
*
江云娘自入城第二日起,便带人整理起凉州城的内务。
但凉州城的内务要远比她想象的要难许多。
马家执掌西凉郡十来年,虽有太守,这内务依旧是乱七八糟。
好些事务都无法追源溯根,各类纠葛萦绕,便成了乱麻。
有些事情可以一刀切,重新起草,但有些事情,却必须追溯过往,才能有个定义。
江云娘带来的五位官员,都是从前原州城中打理军务,内务的好手。
到了这里也是一脑门的疙瘩,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事实上成果却并不大。
顾瑞霖在江云娘来的第五日,便收拾行装准备去前线了。
思来想去,将林诚放在凉州城,不是什么好事。
林诚毕竟是周安澜亲封的国舅,是靖国皇后的亲弟弟,留着他往后还有些好处。
倒并不是担心,云娘会将他弄死,而是怕林诚给云娘添堵。
说白了,还是怕林诚在云娘这里闹出什么事情来,最终还得算到他头上。
江云娘记得那个林诚是谁,好歹也算是她家爷的小舅子。
听到自家爷去见林诚,心里还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舒服。
林诚在牢中,瘦脱了像,脸颊都凹陷下去了,身上也并没有从前那般干净整洁。
得知顾瑞霖会来,林诚又用一颗银裸子,换了盆水。
好歹是将自己的脸和手洗干净了,重新梳了头,看起来没有太过狼狈。
见到林诚时,顾瑞霖眉心紧了紧一愣,随后又想明白了。
林太傅那样体面的人,儿子就算不成器,也会有几分矜贵在身。
“你寻我做什么?”
林诚这次倒是不敢再乱叫姐夫了,隔着铸铁的栅栏,恭恭敬敬的作揖。
顾瑞霖挪了挪脚道:“你可别跟我扯与你们林家,与你那大姐有什么情分。你们林家和你那大姐与我有没有情分,你们自己该是最清楚的。”
林诚面色一白,深吸一口气谦卑道:“在下想在顾世子这里求条活路。”
顾瑞霖眼眸微动,笑道:“行啊。”
“你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我庆国如今最是匮乏人才的时候,我算你是降臣,只要你能通过考核,我便给你个官做。”
林诚喉咙如同被卡了鱼刺,疼的说不出话,怔愣在原地。
“我不能做降臣!”
他若是在庆国当了官,当了降臣,他二姐和外甥定会被人诟病,被废,被杀都是有可能的。
顾瑞霖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半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林诚。
“那我留着你作甚?”
林诚也懵了,他似乎的确没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顾瑞霖定然是知道他知道内情的,不会放他回盛京去......
“给你两个选择,一,做降臣,替我庆国办事,保你衣食无忧。”
“二,你若执意不肯要第一条,那我便只能将你发放到苦寒之地,放羊牧马!”
顾瑞霖竖着两根指头,眼里透着坏笑。
林诚颓然,他原本也只是想活着的......
“我、我去放羊牧马......”
“行!顾时让人送小林大人去北边,画块地方放羊牧马!”
顾瑞霖有些期待,期待自小在盛京城,金尊玉贵长出来的小公子,放上几年羊会成什么样子?
“哦,将他身上衣裳都扒干净,放羊牧马可穿不得这个。给他找件羊皮袄子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