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很久没有试过，打从心底想杀一个人。
她眯了眯眼。
“你动手吧。”云崖道：“不过等我活过来，我一定会将你削皮拆骨，我记住你了。”
男人闻言，一无所得。
举着枪的手半分犹豫都没有。
许久，他才终于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记住你了。”
.
下一秒，枪声响起。
云崖清晰的看到子弹在半空转瞬飞射而来又骤然被时间拖曳了而后定格在了半空中。
周围投影的人影依然在行走，喧嚣的声音依旧。
唯有男人和子弹，在这一刻里都停顿了下来。
云崖缓缓走上前去。
她一直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一步之间的距离。
她微微一笑。
而后抬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
她道：“可惜了。”
然后，她向空气里一抓，凭空抓住了她的那把杀猪刀。
刀尖悬空一圈，旋即就是一刀劈下。
当下，就让这长发高束的男人身首分离。
血在空气里凝固，如天天光的灯光照耀之下，这血，鲜艳得就像一颗颗不祥的红宝石。
云崖往后退一步。
手上的杀猪刀收起。
云崖往后退第二步。
空气的流动开始恢复。
云崖往后退第三步。
鲜血猛然飞溅，子弹打中了不锈钢的方块墓碑上。
.
“嘀嗒”的一声。
时间恍惚又走过了一瞬。
一瞬，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
她笑起来。
而后，突然一愣。
.
云崖突然一愣。
她刚刚好像在怔愣的这一刻里，头脑空白了一霎。
真的彻底空白的那一刹那。
就在她回过神来的这一刻，许多画面就像残影掠过她的记忆。
她抬头，看见上一秒，本来举枪准备杀她的男人，此刻已经满身鲜血躺倒在地上，脖子处是明显的刀劈痕迹，而他的头，已经滚落到数米外。
依稀还能听到。
那几声的，轱辘轱辘。
.
云崖突然打了个颤。
她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只是一秒，甚至不到一秒，她脑袋空白的那刹那。
有谁在这之间做了什么吗？
可是她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手拿杀猪刀劈下去的那钝感。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许久。
.
云崖清楚知道。
人是她杀的。
她握了握拳，冷静下来。
比起在虚拟世界里杀了个人，更令她震惊的，是她刚刚那一瞬的意识消失。
.
她是被取代了。
还是说，她被控制了？
她也终于，沦落成这个系统操纵下，失去自我意识的其中一员了吗？
.
云崖忽而冷笑了一下。
她转身，跑向了整个墓园的中心区。
.
那个长发高束的男人出现得太过突然。
让她不得不怀疑。
他出现在此处的目的。
他与她明明毫无交集，可是出手便是两枪，如果不是时间定格了他和子弹，那么第三枪，她就会在此处死去。
而他出现时，第一句话，分明就是在问秦深。
.
那秦深呢？
秦深现在又在哪里？
.
不过云崖现在没空理秦深了。
她越过了那些不锈钢的方块墓碑，穿过了那些篱笆，最后直接跳入了一个水池之中，水一下子没过了她的膝盖。
水池很大，大得像个无边的镜面，倒映着整个中庭的穹顶。
她抬头看去。
光落入眼中，柔和的，并没有刺眼到流泪的不适，和真正的阳光不一样。
溪流便是从穹顶的中心一泻而下。
砸到了水池之上时，水花远远的溅开，哪怕是站在水池边缘的云崖，也被这水花溅湿了几分。
水声哗啦。
在耳边如此真实。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想触碰到那水，她想去验证，这是真的水。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湿透，她的脸上有水滴落，她的发丝滴着水，连她的睫毛，都挂着水滴，让她抬眼看时，总有几分梦幻般的朦胧。
.
溪流之下的对面。
或者说，水池的对面，有一个人影。
一开始，云崖没有发现，因为那个人影一直都是蹲着，又被溪流所掩盖。
等她走到了溪流底下时，真正的触碰到这水的时候，她抬眼，水打在她身上头上是生痛，仿佛逼迫着她弯腰低头。
可是云崖顶住了没有弯腰也没有低头。
她一动不动的，站得直直的，就这这时，她看见了对面有一个人影。
同时，她也看见鲜血在水池中晕染开来。
.
“秦深？”云崖出声问。
在溪流下，她的声音仿佛扭曲，传出去时，更多的是水声，而不是她的声音。
可是，对面的人影好似听到了，明明那么微弱又含糊的声音，那个人影却听到了。
云崖向前一步走去，她离开了溪流之下。
而后，一眼看到，蹲在水池边上的人影。
.
是个男人。
不是秦深。
是她认识的人。
是她认识且非常熟悉的人。
.
云崖唇微抖，而后，她不可置信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青雀？”
.
青雀。
浮玉城中，下了悬崖后再也没有踪影的青雀。
悬崖底下，失踪后再也不知生死的青雀。
.
“青雀！”云崖抬脚就要向他走去。
可是，对面的青雀却只是向她笑笑，声音一如她记忆中的温和，他道：“你是谁？”
顿了顿，他又道：“青雀是叫我吗？可是我不叫青雀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
明明长着和青雀一样的脸。
可是这个人却说他不是青雀。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现代的衣服。
云崖明白过来了。
她有些讽刺般的笑了出来。
.
是了。
那时候，在那个小院子的二楼，她其实已经看到了青雀的石雕像。
其实，在那个时候，青雀就已经死去褪色成了石雕像。
那么，眼前的这人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
“玩家？”云崖道。
那男人就微微一笑，说：“你也是？”
.
可是，现实的穹顶之下，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而后，那个男人仿佛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他道：“其实也不算玩家啦。”
他笑得几分悲哀，又有几分无可奈何的，眼里，却并非沉重，反而几分轻松。
“我早就死了。”他说：“挺倒霉的呢，来的第一天，我就被杀死了。”
云崖知道。
所以，才会有后来她所见到的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