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程，帮我拖个地！”
“我跟你很熟吗？”
声音不大，但教室里正收拾书包的几个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几乎同时回头，望向许程。
显然，许程这个回答，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姜南听了也很惊讶，不过他急着出去，看了眼时间。
“帮个忙能死啊！我时间不多了。”
哐当！
啪——
许程站起身，晃动的课桌把拖布震倒在地。
他直直地和面前的人对视着，拳头?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时间不多的人……是我。”
说完，他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留下所有人震惊的脸。
还有——
数学课代表托他批改的数学小测。
团支书托他写的班级日记。
班长托他填的每日出勤情况薄。
正常情况下，这些事到放学这个点儿，他应该都已经完成，并放回各自的书桌上了。
可是今天，他什么都没做。
许程出了教学楼，往门口走。
现实就是这样，第一次有人找你帮忙你没拒绝，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七七四十九次，第九九八十一次。
后来，你更不会拒绝，甚至内心也不会抗拒，因为业已成佛。
再后来，便没人觉得这是你在帮忙，因为已经默认这就是你的事了。
没人会觉得你善良，还有人在背后骂你怂包。
今天的许程，突然觉得委屈。
此刻的他，身上有一张南山第六医院的病理检测报告单。
上午就已经拿到了。
医生的话，还清晰地留在耳边。
“……肺癌晚期，手术的可能性不大，只能采取放化疗……最好让父母过来……确定治疗方案……“
医生说了很多话，其他都很模糊。
但他清晰记得，治疗费用，要三十万。
砰！
不知哪里飞来的篮球，砸在许程肩膀上，一个趔趄，他的头撞到身边单杆立柱上。
身后传来“对不起”的声音。
对不起……
有什么用呢……
他没有回头，甚至不知道额头已经擦出了血痕，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正准备去面试群演的姜南，直奔篮球场。
操场一角，剧组的面试还在继续。
姜南急忙跑着，一下撞上个高大的学生。
“走路不长眼睛啊！”
骂完他才抬头，发现正是三班的何宇，全校同学见了都会绕着走的校霸。
听到姜南的骂声，他停下脚步。
“宇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我，是我没长眼睛！我瞎！”
姜南立马赔笑点头，还小心地给对方掸了掸校服。
何宇没说话，他的两个跟班推了姜南一把。
“滚远点，好狗不挡道！”
旁边路过的人看了他们一眼，也被呵斥开了。
“看什么看，就你眼睛好使啊！”
对方连忙低头快步走了。
说完，三人推开姜南，朝校门口去了。
“呸！！”
姜南重新挺起腰板，“显着你了，狗仗人势！”
何宇他们抄近路，从一小区围栏跳了出去。
他们早早等在许程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没多久人就来了。
正胡思乱想的许程，根本没注意到面前三个人。
直到何宇挡住他的去路，他一头撞了人才发现被堵了。
“许程，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对方一脸坏笑，一看就不怀好意。
几乎每天放学都是在这儿，他总会被何宇堵，然后帮他写作业。
对方把几科作业本拿了出来。
放在围栏下的低矮平台上。
他笑着拍了拍许程肩膀，明显手上在用劲儿压制。
何宇挽起的袖子下面，露出了小臂。
有半截纹|身露了出来。
何宇注意到他看向纹|身的目光，于是有意把自己袖子撸了上去。
露出整个图案。
许程移开了目光，对方却拍了拍他的脸，“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会是羡慕吧，不过你也只能羡慕，谁让你是学霸呢。”
并没等许程说话，他退后了一步。
“今天作业少，给你十分钟。”
说完走到巷口，拿出烟来点了一根儿。
另两个跟班拿出手机来刷视频。
“宇哥，你刚刚怎么不等着面试群演了？你篮球打得这么好，指定能选上。”
何宇看着远处正蹲在地上的许程，嘴角一歪。
“当群演，哪有欺负学霸有意思。”
“你没听他们说吗，这个剧许安琪会来客串。”
“哎？你怎么不早说，我要回去——”
何宇一把揪着领子，斜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追星了？”
“不是影视明星，是许安琪啊！！那可是许氏集团的小女儿？是什么排行榜的最年轻的首富来着。”
“是啊宇哥，我在网上见过她的照片，可不是那些女明星能比的，气质真是绝了！”
“年轻漂亮又有钱，谁要是娶了她，岂不是原地飞升了？”
“那不是演员啊，干嘛来客串。”
“唉，有钱人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啊。”
“演员有什么用，你看看这个——”
小跟班刷到一条娱乐圈突发新闻。
“过气演员程若怡在片场晕倒紧急送医，四十五岁未婚无子无存款，住不起VIp病房，在走廊输液——”
“一看就是假的，都是刷存在感的。”
正说着，许程走了出来。
“哎呦？不愧是学霸，这么快就搞定了。”
许程什么也没说，想走，却被何宇揪着头发给拉了回来。
“你还没回答我，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
许程看着他，眼里无光。
何宇，如果我说我快死了，你会放过我吗？
虽然隔着厚镜片，但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却溢出了眼眶。
这是什么意思！
何宇愣了一下，继而用力晃了下他的头。
“切，学霸们都用这种礼貌的眼神交流吗？”
对方依然一点反应没有。
何宇气得把人甩开。
“不说话就滚！”
许程走了。
他一个字也不想说。
小跟班摇摇头。
“明明都姓许，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首富女神许安琪，一个是窝囊哑巴许程，真是同姓不同命啊。”
“他俩有什么可比的！”
“走了。”
何宇装好作业。
“咳咳，宇哥，你说这小子不会真哑巴了吧。”
“宇哥，这货这么目中无人，我看不如弄回来揍一顿——”
他话没说完，何宇的巴掌就雨点般地落在他后脑勺上。
“白痴！！把他打伤了你给我写作业啊！！！”
“就是，你有没有点脑子！”
“有你说话的份儿！”
另一边许程已经快到家了。
今天整整一天，他什么课都没听进去。。
因为一直在心里预想，自己的病要怎么和父母开口。
三十万的治疗费用，家里如何能拿得出来。
进了门。
妈妈正在厨房忙活做饭，爸爸开出租还没回来，小舅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
她看向姐姐的房间，门依然紧闭着。
四岁的弟弟站在阳台，手里拿着玩具枪。
正瞄准许程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