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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归凰 > 第295章 何以作诗,何以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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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何以作诗,何以读诗

“玉兰初绽寺庭清,素影茕立佛铃寂。皎玉琼枝抚忧色,掩鸱静望暗倾心。竹舟误入藕花梦,倾盏醉卧绮罗翩。舫动惊姝漾水涟,抛蓬入池护仙瑶。星夜相依情悠悠,四序相伴意绵绵。”

“伊若兰华君如叶,伊为婵娟君似星。两小无猜许白首,三生石上无名姓。道煌绝情剪姻缘,红丝寸断各东西。甘醇无味丹青碎,衣冠懒整心泣血。暮秋夜雨蝶双飞,梦醒春逝孤魄寒。”

甘棠展开那张抄录诗词的信纸,一句句读给李嬅听,越读下去,心里越难过。

她不是替自己难过,她替她家殿下难过。

“殿下,念完了。”

翻过面来,信纸上再无字迹,甘棠心疼地看向李嬅,李嬅的一双瑞凤眼里已然酿出两汪苦涩湖泊。

甘棠毕竟是个婢女,不似公子王孙般从五六岁起便要被送去学馆开蒙,她能认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的瞎子,也是李嬅得空时教她的。

这首诗的开头几句,甘棠觉得文绉绉的,她并不完全能够理解意思,直到读到诗的后半段,她才明白这是一首描述男女情爱的诗,才明白这是一首悲观、绝望的诗。

这首诗如若真是秦二公子写的,那么,前几句所描写的那个她半懂不懂的故事,应该是秦二公子与她家殿下的故事。带着她所知道的旧事去品读这首诗,那些她一知半解的字词就变得好理解了。

她不是故事里的人,尚且不能不为之所动容,殿下作为故事里的仙瑶,又该是怎样地伤怀。

“拿过来。”

甘棠在一旁静静等待着,思量着,良晌,李嬅强自镇定地摆摆手,让古俊生退出书房,而后接过甘棠手里的诗。

只听音,不辨其字,一颗心已是隐隐作痛,辨其字,懂其意,李嬅一瞬之间失去了收敛情绪的能力,晶莹透明的泪珠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打湿信纸。

玉兰初绽寺庭清,素影茕立佛铃寂。皎玉琼枝抚忧色,掩鸱静望暗倾心。这两句,说的是她刚失去皇祖母后不久的事。

她生于玉兰树下,玉兰树是她的神明,那年玉兰花开,她去清国寺上香,她站在庭院里的古老玉兰树下,为祖母祈福,默默与玉兰花诉说她对皇祖母的思念。

那年,古树粗壮,枝干遒劲舒展,玉兰花开满枝头,阳光洒在洁白花瓣上,浮光金亮,幽香沁人。

那年,屋檐下的佛铃随风轻响,有个恰好也在清国寺避难的少年,悄悄藏在房顶吻兽后看她。

竹舟误入藕花梦,倾盏醉卧绮罗翩。舫动惊姝漾水涟,抛蓬入池护仙瑶。这两句,说的是莲塘偶遇。

行宫有片规模不小的莲塘,莲叶繁茂高大,莲花柔美鲜妍,住在行宫的那段日子,她喜欢与莲花莲叶作伴,独自发呆,独自饮酒,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年纪不大,酒量一日甚似一日,说孤独也孤独,说荒唐也荒唐。

那片池塘使她流连忘返,在那里,身旁没有那么多人烦她,她谁也不是,她就是她。她不必顾及规矩礼仪,更不必在意她人会如何议论她的颓废。

那年五黄六月,夏山如碧,夏景绮丽,他不知画船上有个人,他好奇谁家的画船停在水中央,撑着竹篙靠近,他的竹筏惊动她的画船,她从迷蒙中惊醒。

那年夏日,酒意正浓,水动船摇,纱帐翻飞,她头晕眼花,跌入荷塘,他纵身跃下,救她性命。

星夜相依情悠悠,四序相伴意绵绵。说的,是他还是她的侍卫时的事。

五载光阴,他与她朝夕相伴,她抚琴给他听,他喜欢画她的样子,她女扮男装出宫玩耍,他总是陪在她身边。

她喜欢他的大眼睛,她喜欢他的少年气,她喜欢他时而笨拙时而聪明,她喜欢他率真勇敢,她喜欢他温柔细心,她曾答应他,她要做他的新娘子。

她们一起走过青春懵懂岁月,情深意长,情意绵绵,美好过,快乐过。

在她的生命里,他是她第一个真正喜欢的男子,至今为止,除了他,她心里再也没有过别人。

伊若兰华君如叶,伊为婵娟君似星,这何尝不是李嬅梦境中出现过的情景,她还可以应和两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首诗的前五句,写的多好呀,不必用典,不强求押韵,更不在意格律,却独一无二。一字一句,是独属于他与她之间的回忆。

可是,这首诗居然还有后五句。

三生石上,当真没有他与她的名字吗?

她与他之间的那根红线,真的不复存在了吗?

她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可她的确不能装作无知无觉。

秦家之事,她所查到的消息暂时还不全面,不过,有一点她能肯定——他背负的血仇与皇室脱不开干系,与李家脱不开干系。

秦家的覆灭,犹如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刀横在她与他之间,接连不断地剪,再坚韧的红线,再深刻的感情,又能坚持住几日?

他无心丹青,他无心衣冠,他也曾为她们的感情挣扎过吗?

暮秋夜雨蝶双飞,梦醒春逝孤魄寒。他也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能是一场梦吗?他写孤魄寒,分隔两地,他经历了多少磨难?逃亡的路上,他受了多少伤?

“甘棠,我要见那个画师,你转告古俊生,我要见那个画师。”

李嬅将信纸放在胸口,双手环抱着,神情无助极了,甘棠蹲在李嬅身边,用手帕为李嬅拭泪。

甘棠问:“殿下,姓江的找来姓木的画师,肯定别有用心,你真的要见他吗?你见了画师,姓江的会不会又想谈条件?”

“别人怎会写出这样的诗,诗只能是秦子城写的。不管了,甘棠,我要见那个画师,不管他是不是阿城的友人,不管他从哪儿弄来这首诗,我都要见他。”李嬅双目哭得猩红,急切地说。

“今日就见吗?”甘棠问。

李嬅颔首,“今日见,今日就见。”

“婢子明白了,婢子这就去转告古总管,让他准备。”李嬅的情绪感染了甘棠,甘棠憋着泪为李嬅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