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之下见到李冬生,柳榆忙挥手招呼,又喊柳繁柳雁几个。
等到众人把李冬生迎进食铺里,一番寒暄过后,见李冬生不时看门口煮面的大锅。
柳榆一拍脑门道:“呀!竟是忘了问,赶这么远的路,冬生大哥还没用饭吧!”
李冬生微微笑,点点头,一脸的胡茬,整个人虽清瘦许多,精神却是不错。
“冬生大哥要吃些什么,咱们这食铺虽小,味儿却是不错,有浮子茶烧饼,荤素面,还有饺子!”
年前年后李冬生帮过自己许多,于情于理都得请一顿饭食,且这些都是现成的,费不了多少事。
“来一碗面素面吧!”
李冬生偏头往氤氲着水汽的大锅处看一眼,许是听到他说的话,原本封起的泥炉正被头绾木钗的女子蹲下打开。
“大姐,把火拨旺些,冬生大哥想吃素面!”
柳榆扬声招呼一句,也不再坐,忙就去案板前擀面。
这面非得现擀,味儿才最好,柳榆系上解下不久的围裙,揪出一团面,擀面杖一横,腰一弯,手腕发力,面饼便被压平擀开。
柳山这会儿已经提水回来,他还记得年前李冬生带自家去县城卖笋的情谊,忙就去盛浮子茶,拿烧饼,
杨信和李冬生不熟,点点头权做招呼,就自去一旁帮着擦桌椅板凳了。
柳雁和和柳繁陪着李冬生说话,俩人还算健谈,很快就说到一处去,柳雁听家里人说起过李冬生,知他去县城做了镖师,言语之中很是好奇羡慕。
不多会儿,一碗铺盖着酸菜的素面就端了上来,汤气氤氲,一路飘散着酸辣滋味,只闻着味儿便知臊子炒制的极好。
“冬生大哥,你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说!”
柳繁几个不欲围观李冬生吃饭,见柳梅香端面过来,忙就撤退。
“多谢!”
女子清瘦,一头乌黑的发丝由一根木钗绾起,布衣荆钗难掩其华,手捧一碗汤面而来,碗里散发的热气笼在她的眉眼间,眉眼一如当年,温婉动人,
隔着时光的两端,却又分明不一样了,少了活泼,多了沉静,明明是一个人,却又两个样子。
李冬生心里酸酸胀胀,离的越近,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闷痛欢喜。
一双干净又粗糙的手轻轻把碗接过来,满满一碗汤面,不泼不洒,正正搁在面前。
把铺盖在其上的酸菜拨开,挑起一筷子面,李冬生微微一愣,扭头往食铺门口看,心心念的女子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却是正在蹲身封泥炉。
李冬生从面的底下夹起一粒肉臊子,臊子炒的焦香,又吸饱了酱汁,美味非常。
水汽氤氲的眼睛潮湿,李冬生睁大眼睛,一口一口吃着肉,吃着面,喝着汤。
嘴里的面烫味美,他心里一直飘忽不定的想头,仿佛也能看到落地生根的可能。
“冬生大哥,有没有吃饱,铺子里的面碗都是这般大的,不够再煮一碗!”
柳榆见李冬生搁下筷子,忙问道。
“嗯,再来一碗吧!”
李冬生吃的略微出汗,抬手擦额头的时候,也拭了拭眼角。
“大姐,再给冬生大哥煮碗面!”
柳榆方才擀的多,这会儿只需把剩下的煮完就成。
“哎!”
柳梅香轻轻应一声,再次打开泥炉封口。
“梅香,我想多要一些酸辣椒!”
李冬生偏过头,看向正在拨弄炭火的柳梅香。
“知道了!”
沉默几息后,柳梅香的声音轻轻响起。
“冬生大哥也爱吃辣呀,咱家的臊子炒制的时候没放辣椒,怕老人孩子吃不了,只切了一碗放在那里,爱吃的自个随意加!”
柳榆听到两人说话,插口道。
李冬生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方才他吃的那碗面,却是加了辣椒。
也就说,梅香,梅香还记得自己喜辣。
面很快端上来,柳榆见此,忙指了个事儿退了。
李冬生心里热烫,面一上来,他就从碗底开始找,果然,碗底同样埋了肉臊子,这次,李冬生却是没有直接吃臊子,而是把面同臊子搅合的均匀。
一碗酱香油亮的臊子面,直吃的李冬生眉眼舒展,心里只觉平生没有这么痛快过。
“冬生大哥,押镖危险吗,镖师轻省吗,你这次回来还去吗!”
李冬生吃完饭,柳榆几个同李冬生熟识的又都围上去。
“危险倒也还好,肩上担着事儿,人就轻松不了,非得把镖送到,人才能卸下绷着的那口气!”
“这太平盛世的山贼土匪倒是少见,防的也就是走投无路的泼皮无赖,咱们人多,倒也还好。”
“这次回来,确实有些事儿,大概能歇个十天半月!”
李冬生人和气,除一些镖局规定不能外泄的事儿,也算有问必答。
“那感情好,我大姐初八破土造房,冬生大哥若是无事,可以来家帮忙,咱们工钱比不上走镖,八文一天!”
柳榆打量一眼李冬生的体格,人高腿长,肩宽背阔,一瞧就知力气不小,挖地基夯土肯定也快。
有这样的人帮忙,房子也能早些盖好。
“这……!”李冬生有些意外,原还以为梅香的房子要秋天才能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破土动工。
“成,到时我去帮忙!”
李冬生想着此次回来的目的,略微犹豫后,还是果断道。
“冬生大哥莫要听他小孩子家家主意,你的正事要紧,村里人多,这会儿又是农闲,干活的人少不了!”
李冬生那一瞬间的犹豫柳繁看在眼里,大姐的房子要紧,人家的正事同样要紧,没得耽搁旁人的正经事。
柳榆听罢,也忙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冬生大哥若是无事咱们自然求之不得,若是有正事要忙,也就罢了,没得耽误正事,咱们心里也不安呐!”
经柳繁一提醒,柳榆也知是自己鲁莽了,忙解释道。
“无妨,左右还有几天才到吉日,赶在这之前,我也差不多能从山里出来。”
李冬生想了一想自己的所谓正事,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