誊写完,李宁安没有停顿继续看题,还有一半的题等着他呢!
下一道题,“养其小者为小人;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
李宁安正了正心神,知道难题算是来了。
这种题考场上其实并不算少见,历代科举出题方面,四书五经上的题大多已经被出遍了。
所以纵观这些年的科考策论作答,考题会出的很怪异,甚至让人寻不到出处,有士子更因如此发疯似的大哭。
长些的题还好,慢慢找总能寻到在四书中的那个位置,最怕就是那些短些的题。
那种基本上没头没尾的,让人找不到出处和思路。
不过好在这题李宁安寻思片刻便找到了出处,这题出自《孟子》 ,却也是前一句截了一些,后一句截了一些,凑成了一道题,属于是截搭题。
这处截搭并不算的上是离谱,好歹没出成“君夫人,阳货欲”那样的。
李宁安略一思索,先在稿纸上将破题的思路写了下来,随后一点点的填充内容。
一道四书题需要写够三百字,若是文章往长了写相对容易些,可往短了压缩却不是一般的难。
答题时,李宁安只得放空自己,尽量做到心无旁骛的状态。
现在他想要将自身所学尽数挥洒于纸上,李宁安破题时已经尽量把内容浓缩,文章的结构快速构思完毕,写的还算是顺畅。
不知不觉间,李宁安感觉有些饿了才发现未时三刻。
将卷子妥帖的收好,拿起蒸饼来吃,乡试题量大,脑子一点都不得空。
李宁安吃了一个饼就感觉吃不下了,不是吃饱了,从昨个到现在一直吃蒸饼都快吃吐了。
幸好蒸饼旁还有鸡蛋,剥了个鸡蛋来吃,蛋白吃完剩下蛋黄,一口吃下跟蒸饼没两样,仍旧噎的慌,他赶忙就着水吞了下去。
周围传来炒菜的香味儿,李宁安鼻子动了动,这就是这些管吃食捞钱的另一个方式。
自然有人吃不惯这个,炒菜便是供给他们的,一小碟素菜就敢收一两银子,荤菜更不必说,简直了,抢钱都比这快。
李宁安虽有些不满,但人家也没强迫你买,心里默念这是肉包子,这是肉包子,然后几口将剩下的一个蒸饼吃下。
舒展了片刻筋骨,他继续看起了题,下一道出自《中庸》,文章篇幅小很多,题目同样比较常规,李宁安答起来倒是不算费什么力。
李宁安对照自己以往看过乡试时文,按他的观点来看,今年乡试的这几道四书题出得可谓是四平八稳,并无太大的区分力度,看来还要看接下来的题目。
四书题答完,李宁安看了眼日晷,便开始答五经题。
五经题选了白虎通义、今文尚书等篇章的内容,李宁安对这些篇章了熟于心。
不过环顾一周便发现已经有士子抓耳挠腮,李宁安做题速度算中等,比他快的有不少,看来都被这几个篇章拦住了。
他凭着记忆力文章是背的烂熟于心,五经题出的很偏,乡试题量这么大,一定会有人做不完的。
李宁宁不再纠结其他,写五经题时,尽量让文字写得越丰富些。
五经题写出了感觉,李宁安自然不会让这种顺畅的感觉消失。
他一鼓作气地写了三篇,直到第四篇时才略微停顿了一下。
第四题为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
《尚书·康浩》中说,周公时,洛邑诸侯朝见之事。
李宁安写文章时便夸了一番周公的功德,有类比一番陛下的政绩,引起四海宾服,这类题目他其实写得挺顺了,毕竟是拍马屁,只要稍加修饰一番,便是一份完美的作品。
李宁安一边写,一边检查错字、漏字等。
一般来说,写的顺畅那么错字漏字之类的事情就基本已经不会发生了,即使有错误也是在稿纸上发生的,还有机会更改。
再三看过后才慢慢誊写下来,毕竟是乡试的考场,再谨慎也不为过。
这一排的考房,众士子同样与他一样正在奋笔疾书。
接近黄昏,考房内已经有不少士子写完了文章。
不过倒是没有人将考卷交到受卷官手中,最早要等到明早。
枪打出头鸟,交卷过早一定会受到主考官的偏颇,说不定还会将卷子刻意压后。
越往后压,考官阅卷的情绪就越低,所以交卷的时间一定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过早过晚都会出现问题。
李宁安写题的速度不快不慢,待他将文章誊抄完毕,看了一下考场上神色轻松显然已经做完的考生有了好几位。
不过眼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便只得在贡院再待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实在有些遭不住了,同样是吃了感觉快吐了的蒸饼,李宁安看有不少人已经交卷,才将卷子交给了受卷官。
随后被守着考房的兵士引到龙门前,等待龙门开启。
李宁安到时,龙门前已聚集了数位士子,直接就看到了黎敬浩站在一旁。
“你不再检查检查?这么早就出来了?”李宁安走到黎敬浩旁边。
上次他就在岁考时挨到了最后,到底是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廪膳生。
黎敬浩此刻脸色黯淡无光,肤色苍白发黄,眼圈深黑,透露出疲惫和压力的痕迹。
不禁让李宁安感到担忧,说早了,看来这小子是实在熬不下去了。
果然,黎敬浩颓然道,“可别说了,小爷我都快死里面了,在里面基本没睡过,晚上热的不行,再加上蚊虫咬的难受。”
看了一下黎敬浩手中的号牌,李宁安才反应过来,这个号牌靠近贡院的院墙,墙边不知道谁栽了很多的树,蚊虫肯定很多。
第一场考完之后,出了龙门李宁安赶忙搀着他往前走。
随后黎晏殊和李明溪找了过来,两人在马车上没有讲题,直接回到租住的小院,准备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第二场考试。
就是想讨论讲题,依照着黎敬浩的状态可别到时候脑子用炸了,猝死了。
看着儿子身体红肿,黎晏殊心疼的拿出准备的药水,顾不得黎敬浩待了三天两夜汗臭的衣服,赶忙擦拭了起来。
李明溪见黎敬浩被咬成这个鬼样子,连忙掀起李宁安的衣服,扒开领口往里面看了看。
将老爹的手打掉,说自己一点事没有,运气还算好号舍处在他们那排的中间,撒了些药粉,倒是没有什么蚊虫叮咬。
乡试三场,第一场可以说是最累的。
不过李宁安和黎敬浩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考试节奏,可黎敬浩弄成这么个样子,完全是不可抗的因素。
话虽如此,回小院的路上,尽管马车略显颠簸,但俩人却都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一场考完后,考生们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可是考官们的任务却才刚刚开始。
受卷官收了试卷,先将试卷送至弥封,之后又由誊录官将考生文章誊录为朱卷。
誊抄再交给对读官进行校读是惯例,像乡试这样的大考,容不得丝毫马虎。
等到这些都确认之后,再由官吏将这些试卷收录,所有程序结束之后,考卷才真正到达阅卷官手中进行批阅。
而且乡试阅卷是分房阅卷,前来湖广武昌乡试的几名同考官,分别负责各房的考卷。
几方同样互不同属,各自都有幕僚和属吏,各房都有军士在外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不过,两位主考官此时却是高坐堂前,贡院是专门设计好的,居高看着下面同考官阅卷。
现在还没到他们出来的时候,最后的审核排名都要由他们两个来决定,现在倒是不忙,等到后面肯定得累成狗。
一场乡试对士子们而言是煎熬,对考官们同样是如此。
考官们自贡院落锁到阅卷这大约二十多日时间里都不能出去,考生还能三天出去放次风,考官却得窝在里面,严防考题泄露。
在这二十多天内,考官们吃睡都在贡院之中,而且除了头三天,之后的每日一睁眼就是批卷子。
数千多名士子一场考下来,便是数万道考题,这些考官们可能看卷子,都会看到头晕眼花的程度。
所以阅卷的都是些年轻进士,主考官多为翰林院新进的官员,只要是找几个年岁大些的,身体根本就遭不住,年轻才能扛造。
再说了,不让他们白帮忙,来一趟总归都是有好处的。
翰林院来的主考官自然是该升官的升官,不过科考中所产生的抽成都会按例供给一份给他们。
这并不是贪污,而是考生在贡院里的正常开销和官府收受的考卷笔墨钱。
收那么多,单单是花肯定花不完,府衙同样不敢私吞,自然多找些人来分担着。
对此朝廷自然是不允许,但终归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这些人的辛苦费了,毕竟是为国选士。
只要公正,有些许插曲倒是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