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朗拿出脉枕,坐到韩大柱床前,将右手三指搭在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听到韩老太这般说,只专心诊脉,并没有答话。
韩大柱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接触顾云朗,见他微拧双眉,凝神思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如玉般的肌肤上,恍如画中人一般清隽秀雅。
呼吸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苦涩之香,竟将韩大柱胸中的烦闷感压下去不少。
他低下头,突然涌出一股自愧不如的感觉。
自己和小郎中,确实没法比!
顾云郎诊脉完毕,又看了韩大柱的面色,眼底,舌苔,轻声询问身体情况,才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他转身将脉枕收回诊箱,淡淡地道:“大柱脉象细、弱、沉,气血亏损得厉害,得赶快调理,这就需要当归、人参,何首乌补气血,这些药材价值不菲,得去镇上采买。”
韩老太听不懂他说的啥,只向他赔笑脸:“小郎中,能不能少一点啊,我们家里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顾云朗背起诊箱点点头:“你们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跟我说。”
说完抬脚就往屋外走。
韩老太知道他不好说话,还是不想放弃,追在他身边,叽哩咕噜地说着家里的难处。
意思很明确,帮大柱治病,不要收钱。
谁让我家穷呢!
顾云朗冷着脸,一言不发,迈着大长腿,两三步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韩老太气得直跺脚,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低骂:“都说他仁义心肠,也不晓得仁义在哪,见死不救,眼里只有钱!”
骂归骂,她却是拿顾云朗毫无法子,只得回屋。
这会儿韩小妹的饭已经做好,全摆在了堂屋桌上。
一大盆混和面馒头,一锅丝瓜汤,一盘芋儿炖白菜,还有一碟腌杂鱼。
韩老太心疼韩大柱,亲自把韩大柱的饭端到床前,
韩大柱脑子里还在回想顾云朗替他诊病的场景,只觉得顾云朗待他与众不同。
都说小郎中冷面冷心,不好说话,可对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说不扎针就不扎针,语气温柔地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还说要去镇上替他买药!
韩大柱甚至怀疑,顾云朗撺掇着小文变成这样,就是为了吸引他注意。
毕竟十里八乡,他是最有可能考上秀才,当上大官的!
他叹口气,可惜小郎中是男子,要是女孩,等他当了大官,倒可以考虑纳她为妾。
正妻是不可能的,做郎中整日给人看病,抛头露面,并非良配。
至少得是县令家的嫡出小姐才配做他的正妻。
韩老太进了屋,见韩大柱两眼发直,呆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望哪儿,忙轻声细语地哄道:“乖,吃点东西。”
韩大柱瞬间从美好的幻梦中拉回现实,见这些菜清淡得油珠儿都没一滴,哪里吃得下。
他摇摇头:“吃不下,心里难受。”
韩大柱身子本就不好了,现在竟然吃不下饭,这怎么行?
“我让你小姑给你蒸两个鸡蛋。”韩老太想了想,马上有了安排。
韩小妹手脚很麻利,很快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蛋羹便端到了韩大柱手上。
闹腾这么久,韩大柱确实也饿了,舀了一勺蛋羹刚吃进嘴里,顿时感觉那滑腻腻的感觉和刚才吞咽进肚的狗血差不多。
他只觉满口满嗓子都是那血腥味儿,胃里一阵翻腾,嘴里的蛋羹一口喷了出来。
韩老太万没想到他会这样,慌得惊叫一声:“大柱!”忙上前替他抚背。
堂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以为韩大柱又出了事,忙跑过来看他。
“咋了,这是咋了?”韩刘氏慌慌张张地问。
韩大柱一通咳嗽,好不容易喘匀气,摆摆手:“不行,一吃东西就满嘴狗血味,一口也吃不下。”
韩老太看着他,愁得眼泪直往下掉:“这可咋办?照这样下去,怕是没几天大柱的命就没了!”
她后悔死了,为啥泼血之前不多看一眼,小文明明就在旁边,咋就泼到了她的宝贝孙子身上了!
其实狗血泼出去前那一刻,她是有发现面前的人变成了韩大柱,可惜她年纪大反应慢,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现在恨不能时光倒流,重回到泼血之前的时候,她这一次绝对会看清楚!
韩二柱才不管他们那么多,眼睛一直盯着那碗蛋羹,见韩老太把碗放在桌上,二话不说,端起就往外跑:“哥吃不下,我们帮他吃。”
韩三柱生怕他一个人独吞,撒腿赶上去,嘴里直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韩老太气得直拍桌子,这两死小子,自己大哥的命还不如一碗蛋羹重要!
以后哪里能指望得上他们!
三两就三两,马上交给小郎中,这个家,全靠大柱了!
她招呼韩刘氏看着大柱,自己回屋,万般不舍地凑了三两银子,送到顾云朗家。
等顾云朗收了钱,答应一会儿就去镇上替韩大柱买药材,韩老太才放心地回了家。
她和韩刘氏好说歹说劝韩大柱喝了一碗丝瓜汤,看他睡下才松口气。
“小郎中本事大,只要他肯给大柱治病,大柱肯定没问题。”
吃饭时,韩老太不住长吁短叹,都没啥胃口。
这次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啥都准备齐了,小文却屁事没有,他简直比泥鳅还滑,怎么也抓不到手,
想到自己卖儿卖女的计划就要落空,韩老太愁得不得了。
当然,她表面上还一副为小文好的模样。
“小文这孩子,没个大人替他把关,有了银钱就乱花,不说拿去治伤养身体,倒是又请人修房子,又请人种地,那点钱,经得起他几下折腾。”
韩刘氏忙附和:“可不,就那么两亩地,还要请朱大勇种,准是让朱大勇一家给骗了,那三兄弟可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最会哄人,小文脑子才清醒过来,懂得什么。”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他们分出去。”韩老太叹口气道。
韩刘氏马上接收到她话里的信息,向她提建议:“娘,要不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带着三个弟妹回来,这家不分了。”
韩老大急着去村头打牌,两三口吃完两个大馒头,喝光碗里的汤,摇头表示不看好。
“他现在自己当家多舒坦,肯定不能答应。”他说完一抹嘴,起身就跑,“反正我觉得不靠谱。”
“有鬼在撵你!”
韩老太冲他背影骂了一句,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事确实不好办。
韩刘氏眼珠一转,有了新想法。
“娘,我倒有个法子,这次包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