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纪淮安是个急脾气,问清楚青山村在哪里,一刻不肯停留,连夜就要带着随从赶去,把宁夫人的事问个清楚明白。
平远侯听他话里的意思,打算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唬了一跳。
他一把拽住纪淮安,苦劝他。
他指指纪淮安花白的头发,担忧道:“你瞧瞧你,一大把年纪,身子骨不比从前,何必逞这个能,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就行了,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
纪淮安哪里能等,坚持要自己去。
“这一去一回,至少要十多天,你让我如何能安下心吃饭睡觉?搞不好在家里还憋出病来,还是我亲自跑一趟最妥当。”
康王妃知道他性子执拗,见爹爹劝说没用,只得另辟蹊径,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姑父,你不是说这段时间身子不舒服吗?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到时候出点事儿,不是便宜了他人。”
康王妃口中的他人不是别人,正是纪淮安的族人。
纪淮安家一向子嗣不丰,到他这一辈,因为老夫人的铁腕手段,纪家只有他一个嫡出儿子,老侯爷的姬妾通房们无一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因此纪淮安并无兄弟姐妹。
宁夫人出事后,纪淮安无心处理任何事务,手中的兵权也交还给了皇上,把所有精力全投入到了寻找宁夫人之中。
对于男女情事,更是心如止水。
他的心中只有宁夫人,只有他们曾经的美好回忆。
他的心被宁夫人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遣散了府中的姬妾,一个不留,也不愿再娶妻。
三十多年来宁夫人不见踪影,府里只余他孤零零一人,连个承继香火的子孙都没有,导致世子之位空悬。
族人们生了心思,各自打起算盘,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好继承爵位。
纪氏族长出面找了他几次,希望纪淮安能尽快定个嗣子,以免时间长了,族人们为了这事而生嫌隙,令家族中人不和。
纪淮安早就心如死灰,哪会在意这些,根本不愿在这事上花心思。
照他的意思,他要是死了,皇上随便定个嗣子继承就是,他没有意见。
平远侯听懂了女儿话里的意思,着急地附和。
“韩老板要真是你儿子,世子的位置便该他来坐,你这身子骨不中用,若是在路上累着了,染了病,或是到了青山村,弄清楚若兰的事,一激动,喘不上来气,直接过去了,那可怎么好?”
平远侯的话不太礼貌也不吉利,不过这是真正关心纪淮安,肯为纪淮安着想的人才敢如此说,纪淮安并不介意。
他托着腮沉思不语。
康王妃见他态度似有松动,跟她爹一唱一和。
“对啊,姑父,这种事不得不防,眼看着一家人要相认,你在外面有个好歹,到时候纪家人不认他们,岂不是成了一场空,他们还得继续受苦。”
青琳郡主则诱惑纪淮安:“姑祖父,你不去看看那韩家人?长得特别漂亮,一看就是我们家的人,你不如把他们接到府里一块住,一块等消息,我听韩老板说他有四个孩子,这么一来你就有了一个儿子四个孙子,多热闹!”
纪淮安却犯了牛脾气,站起身,坚持道:“不行,我得亲自去青山村,我等不了。”
那模样,只怕皇上来劝都不好使。
其实他是心里发虚。
正所谓近情情怯。
韩家父子越有可能是他的儿孙,他越不敢去见他们。
担心又是空欢喜一场。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失望,他已经怕了,再经受不住。
还是把事情打听清楚,确定下来,再去见他们,才最妥当。
不过,走之前他得把韩家父子安排好了,不能再让人欺负他们。
纪淮安冲平远侯一拱手:“韩家那边,拜托你调一队侍卫,把他家护起来,若有人敢欺负他们,管他是谁,给我抓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他听康王妃说了,杜丞相家的大少夫人不知道怎么个意思,派了下人去砸他们家的面店,还想把他的大孙子抓到牢里,幸得顾小神医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他难免担心,顾小神医到底权势有限,万一那位大少夫人没有得逞,心有不甘,再使出后招,他不一定护得住。
若是平远侯府出面,别说杜丞相的儿媳,就是杜丞相自己,也不敢说什么。
平远侯祖孙三人轮番上阵,费尽口舌,终是没能改变纪淮安的决定,只得无奈答应。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去办,定会护他们一家周全。”
三人送他出门,一再叮嘱他路上小心保重,身体要紧,千万不能出岔子。
要不然白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
话还说没完,他已经翻身上马,挥动马鞭,在清脆的马蹄声中,带着下人一溜烟出了府。
“唉,这牛脾气,几十年都没有点长进。”
平远侯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
他苦苦煎熬了几十年,受的折磨也够多了,只希望青山村的那位妇人真是小妹,让这事有个着落,也让纪淮安父子相认,让他有生之年能安享几日天伦之乐。
送走纪淮安,平远侯便安排下人赶到梨花巷,把韩家守住,若家里有人外出,也得步步跟随。
“务必看紧了,不能掉以轻心。”
康王妃忙对青琳郡主道:“我们也回去,调一队暗卫护着韩家。”
纪淮安跑那么大一趟,要是打听出来消息确实,这边韩家父子却出了意外,那才是悔之晚矣。
康王妃忍不住吐槽:“杜丞相也是个明白人,他那个大媳妇,怎么会和韩家这样的平民杠上了,实在有失身份!”
平远侯懒得猜测:“她怎么想的事我不管,只把我们该做的做好就行。”
而顾云朗临走前也拜托了方清远安排一队人马护住韩子文家,免得大嫂趁他不在,又来使坏。
韩家被三方人马护得密不透风,就算职业杀手来了,也无从下手。
陆秋娘完全不知道还有此等内情。
第一次出手以失败告终,令她懊恼不已。
知道顾云朗出了京城,她又琢磨上了。
这次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却确定了一件事。
姓韩的小子确实是顾云朗心尖上的人!
得再想法子,务必叫姓韩的小子受罪,让顾云朗心痛。
最好心神大乱,干点出格的事来,令他名誉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