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天气有些闷热,空中堆积这厚厚的云层。
而在皇城中的一间小楼里,鹤归道长正仰头望着天,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鹤归道长,您还是进屋吧,看天色八成是要下雨的。”旁边的小太监出声提醒道。
“是呀。”鹤归道长有些感慨的笑道:“快要下雨了,还是回屋吧。”说完便抬脚往屋里走。
刚刚说话的小太监则是有些发愣的看着鹤归道长走进屋,他也抬头望了望天,这天都阴了将近二十日,真的会下雨?
而在皇城外,楚家的三万银子聘礼已经送到了顾家,顾大老爷脸色有些僵硬的看着那一台一台又一台的聘礼被抬进门,然后就被杨云指挥着人将那些聘礼抬到了二房去。这些聘礼顾家是有权力支配的,可顾诚之的意思却是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傍晚时分,天色突然变暗,就像被泼了浓墨一般,空中响起闷雷,一阵电闪雷鸣过后,瓢泼大雨倾泻而至。
看着窗外的大雨,许多人都想到了楚顾两家的婚事,只是下聘就开始下雨,若是成亲了……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不只是京城,就连周遭四五个省份都享受到了这场大雨,旱情也都得到了缓解。
这雨下了多久,顾诚之的脸就木了多久。对于旁人看向他时带着的那种惊奇与探究,他全部都当做是没看到,就连杨云和王辉都被他打发着整理嫁妆去了。
马上就要到抬嫁日了,早上大雨刚停,太后、皇后再加上太子给的添妆就送到了顾家。尽管顾家人的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的苦,可仍然是笑着谢了恩,看着那些添妆又被抬进了二房,他们的心里憋闷的想要吐血。
六月初五,天已经放晴,空气中还带着丝丝水汽。
而顾家的正门大开,一台接着一台的嫁妆不间断的从里面抬了出来。
顾家距离楚家并不算太近,几乎要横跨大半个城区,第一台嫁妆进了楚家的门,最后一台嫁妆还没有走出顾家。
京中的百姓争相观看,他们是真的把前几天的大雨当做是这桩婚事给带来的,看着这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的嫁妆长龙,也都是暗自咂舌:这嫁妆得有个几万两吧。
这些嫁妆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全部抬完,楚家下的聘礼除了吃食的部分顾家自己留下以外,其他的都和嫁妆一起抬了回来。
之后便是一连三天的晒嫁妆,从初五一直晒到初七,这也是向夫家昭显这个媳妇是有能力有财力,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过来看嫁妆的人都见到了那些御赐嫁妆,皇上是真的不小气,对着顾诚之就更不小气了。从第一台开始往后都是御赐的,接下来就是太后、皇后以及太子赐下的东西。
看到这些之后,众人对楚家都报以深深的同情,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一共也就四位主子,结果还都表了态赐了东西,楚家若是想要找顾诚之的麻烦,八成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新房是原来楚三老爷住的院子,本来这里不应该当做新房的,因为楚家其他几位老爷还都活着,让两个小辈住进正院和伯父叔父平起平坐有些不像话。
可顾诚之的嫁妆单子传过来后,楚家就改变了主意,这桩婚事已经不只是楚顾两家联姻这么简单了,一个不好家里人的前程就要受到波及。
最后还是楚老太爷做主,将三房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当做新房。
嫁妆晒完便要准备入库,不过嫁妆是女子私产,不会入到总库房里,对于这一点,即使顾诚之是男子也不会改变。在三房的院中另外设个库房,把嫁妆全部抬进去,关门落锁钥匙带回顾家交到顾诚之的手里,以后也由他自己打理。
到此,抬嫁算是全部完成了,接下来便要等到迎亲之日。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婚前两日顾家照例来铺陈新房。顾诚之肯定不会脑抽的去绣棉被枕头,而顾家也不见得会给他准备。
三房院中的正房里,原本的一张空床现在已经铺好了被褥枕头,一床绣着吉祥如意的大红色锦被正铺在上头,就连帐幔都绣着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楚家的丫鬟婆子看到这全套的家伙事儿,连忙问顾家来铺陈的人,最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送走了顾家的下人,丫鬟婆子连忙回去通知自家主子。
而听完下人说的话,楚家主子们的脸都快要木习惯了。
顾家是没有准备铺陈用的东西,可架不住皇上愿意管啊,铺陈的前一天宫中就送了全套的东西到顾家,说是时间紧迫怕顾家准备得太仓促,所以皇后直接让内务府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了出来,只等铺陈当天使用。
听着下人们描述铺陈的东西怎样怎样的好,楚家人心里苦笑:宫里出来的东西,而且还是上头盯着做出来的东西,谁敢让它不好。
反正楚家也算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要给顾诚之当娘家人呀,顾家怕是真的被厌弃了。
转眼到了迎亲当天,顾诚之起了个大早,倒不是说他有多期待,而是天还没亮就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
在边关打了几年的仗,警惕性绝非常人所能比拟,在院中进来人之时,顾诚之便醒了过来。见那几个女人闯进他的房间还对着他的屋子指手画脚,他二话没说就把人都扔了出去。
最后还是顾大老爷颤颤巍巍的劝说才让顾诚之把人都放了进来。
而那些女人也是老实了许多,小心翼翼的提着建议,轻手轻脚得生怕再被人给丢出去。
折腾了一个早上,顾诚之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一直忍耐着,可总有人在挑战着他的神经。
当一个婆子问嫁衣在哪里时,顾诚之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起身回手就抽出了一把宝剑,把剑抵在那婆子的脖子上,冷冷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婆子双腿发软,可脖子上的宝剑还在凉飕飕的刷着存在感,她想晕但又怕晕了会直接摔到剑刃上。被顾诚之寒冰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停的说道:“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
把剑收回来后,顾诚之又冷笑着问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其他人连连摇头,还能说什么,这位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主儿!想想也是,她们将一个男人当女子折腾,不发火才怪!这位可是在边关坐到了将军的位置,肯定是杀过人的!
看着顾诚之手中的宝剑,婆子们都忍不住的咽了下口水,她们还是再老实点吧。
搞定了屋里的婆子们,顾诚之也算是清净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进了内室。皇上赏赐东西那天还真的赐了一件新郎礼服,大红色的吉服穿在身上十分贴合。
看着镜中的自己,顾诚之却觉得很可笑。他穿着新郎吉服,却不是要娶妻而是要嫁人,不过是多了一层遮羞布而已,总算没有把面子全部丢到地上。
顾诚之最后又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以后这里便不再属于他。
“三爷,迎亲的人到了……”门外的人不得不提醒着,再晚就要错过吉时了。
顾诚之出了内室便站在房中,有婆子想要提醒他应该坐下等才对,可旁边的人连忙拉住了她。开玩笑,那把剑可还在顾诚之手上握着呢。
鞭炮声响个不停,脚步声也渐渐接近,喜娘在旁边高声喊着,而顾诚之见到楚君逸走进院中。
今日的楚君逸也是一身大红色新郎吉服,这红色冲淡了他身上的那股子淡然,就像是将他拖到凡尘中转了一圈,让他带上了些许烟火气息。
而进到院中的楚君逸也看到了站在屋中的顾诚之,他漠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就好似这些与他都没有关系。
这身红色吉服穿在顾诚之的身上十分合适,英气逼人得有些移不开眼,他就这样冷眼看着楚君逸过来迎亲,眼中看不出一点情绪。
走到顾诚之的面前时,楚君逸发现自己足足矮了他一头,心中暗叹,随后躬身行了一礼,口中也道了一声:“有礼了。”
顾诚之冷眼看着他,等到楚君逸行礼过后才道:“走吧。”说完便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看着顾诚之抬脚就走,楚君逸只得无奈跟上。
先是拜别了父母的牌位,然后又去正房和顾老太太辞别,之后两人便穿过一道道门走出了顾府。
迎亲的队伍都等在外面,见新人出来鞭炮声再起。
没有花轿,只有两匹高头大马在顾府门口等着,顾诚之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而楚君逸则是有些苦逼的看了他一眼,这骑马他还是这几天刚学的。
等到两人都坐到了马上,队伍也要开始绕着城走上一圈,这婚事本就是做给老天看的,自从那日下过大雨,百姓对这桩婚事可挡天灾是深信不疑。
在将要转弯的时候,顾诚之偏头看了顾家一眼,从此以后他在不算是顾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