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百姓都站在道路两旁观看,并且自发的维持着秩序,这桩婚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可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岔子。
队伍行进的并不快,楚君逸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按这个速度走下去,肯定不能在吉时前回到楚家。叫来了队伍的领头人,与他说了一下时间的问题,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绕了大半个京城,队伍终于是往楚家的方向去了,楚君逸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能快些回楚家就好,周围百姓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其中还有一些是带着恶意的。不管这桩婚事的理由有多么的合理,可在外人面前这仍然是离经叛道。
会感到不舒服的可不只是楚君逸一个人,顾诚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楚君逸是天生对这类情绪比较敏感,而顾诚之纯粹是在边关练就出来的,在边关打仗若是感觉迟钝那早就死了。
无数的目光落到顾诚之的身上,让他有种芒刺在背如坐针毡之感,可他的面容沉静,没有一点不甘屈辱之色。
楚君逸时不时的会看上一眼,心里也是感叹:顾诚之这忍功真是绝了。
他们还是赶在了吉时前回到楚家,可剩余的时间也是不多了,队伍里面没有花轿,所以新郎踢轿门之类的事情全都不用做。
到了济安侯府的正门,两人一齐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衣摆后便抬步往里面走去。
男子娶妻时,花轿要从正门抬进去,这是正室应该享有的权利。可顾诚之没有坐花轿,他是与楚君逸一起从正门走进去的。
仪门前等着的人急得直转圈,看到他们两人一起走来,先是一愣,随后也不管这么多了。将红绸一人一端的塞到了他们手里,然后直接将人引到了已经准备好的礼堂中。
礼堂中喜娘司仪一应俱全,父母席上没有坐人,只是摆了两个牌位,楚君逸父母的牌位。
看着面前的牌位,楚君逸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司仪用最快的速度将拜堂的程序都走了一遍,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了。
按着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喜娘把新娘子扶到洞房里,可是喜娘看着人高马大的顾诚之有些不知该不该上手扶着。
顾诚之看了喜娘一眼,见她还愣在那里,便瞥了一眼楚君逸,示意他去带路。
接收到并弄懂了顾诚之的眼神后,楚君逸有些无语,这是把他当小丫头了吗还头前带路呢?!
虽然是这样想着,可楚君逸还是走在了前头。
进到新房后就该要坐床了,因为省了掀盖头这一步,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床上。这一坐下就发现床上还放着东西,应该是把斧子,坐斧作福,大概是想要讨个好彩头。
新房中坐着四位少妇和两位未出嫁的姑娘,顾诚之扫过一眼,大概也猜出是楚家的几位奶奶和未出阁的小姐。
楚家现在只有四位爷成了亲,其中楚大爷和楚二爷是大房嫡子,楚三爷是二房嫡子,而楚四爷则是大房庶子。
楚大爷成亲几年,可膝下一直没有孩子,之后的几位爷成亲后也是一样,婚后几年屋里连个怀孕的人都没有。
楚家的长辈也坐不住了,求佛问道拜了个遍,最后求到了钦天监的头上。就这样,钦天监拿到楚家所有人的八字后开始卜算,最后算出是楚君逸妨碍到了楚家的子嗣。
而这件事不知是被谁给捅了出去,楚君逸的八字也在京中流传开来。
若是家中一个人子嗣艰难还算好说,可楚家是成亲后的几位爷都没有孩子,这件事情也就闹大了。那段时间京中家家户户都去钦天监卜卦,生怕自己家中也出了这么一个灾星。
楚家得知了此事之后,就开始对楚君逸冷处理,不打不杀不理会,只当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这种情况直到两个月前,楚大奶奶生下了嫡长子才稍稍好转了一点。
而坐在新房里的几位奶奶脸上虽然都挂着笑,可是眼中却满是冷意。
女子在夫家立足靠的就是儿子,她们嫁到楚家再是贤良恭顺,可没有子嗣这一点就足以毁掉她们所有的努力。若不是钦天监算出了妨碍子嗣的元凶,楚家便是将她们休弃,娘家也没办法过来讨说法。
看着罪魁祸首和男人成亲,日后断子绝孙,她们心中泛起了些许快意。
“吃饺子喽,吃饺子喽!”一个婆子叫喊着进了屋,手中还端着一个大碗。
“对呀,该吃饺子了。交子交子,早生贵子,日后定能儿女满堂。”楚大奶奶笑得温柔,可她看向楚君逸时目光都快要结成了冰。
作为侯府的嫡长媳,娘家给力,丈夫可靠,这一切看着都很美好,可是……她没有儿子!她都恨不得将楚君逸扒皮抽筋大卸八块,就算现在她生了儿子,也不能抵消之前几年她受过的委屈。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楚大奶奶一点也不介意多刺楚君逸几句。
听到楚大奶奶说的话,楚君逸只想要把脸捂上,他是真的不敢抬头去看顾诚之的脸色了。
而顾诚之只是抬了下眼皮问道:“早生贵子,谁生?”
房中一片寂静,就连那个端着碗的婆子都愣在了原地。
“拿下去,都拿下去!”楚君逸抽着嘴角让那个婆子把东西都端走。
那婆子回过神后连忙道:“六爷,这不合规矩呀!还有花生莲子没有撒呢!”
楚君逸的表情也算是瘫了,不只是顾家会坑孩子,就连楚家坑起孩子来也是一坑一个准!
那婆子倔强起来让楚君逸很头疼,就连顾诚之也有些烦了,他抬头赏了她一个眼神,把那婆子看的从头凉到脚,僵在那里不敢动。
“还,还有交杯酒……”另一个婆子哆哆嗦嗦的接口道,别的可以省,但是交杯酒是真的不能省。
“拿过来。”顾诚之沉默的一瞬才说道。
交杯酒飞快的端到了顾诚之的面前,他端起一杯后看向了楚君逸,楚君逸见他有了动作,也跟着端起一杯。
坐床的时候他们离得不算近,但喝交杯酒就没法保持距离,楚君逸往顾诚之身边挪了挪,半边身子都贴到了一起。
环过对方的手臂,喝着杯中的酒,楚君逸突然觉得很尴尬,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尴尬得多,他可以近距离的看到顾诚之的脸,并且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热气。
楚君逸的耳朵泛起了红,酒喝完后,他连忙把酒杯放回到面前的托盘上。
喝过了交杯酒,这婚礼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该是新郎去外面敬酒。
听到婆子的提醒,楚君逸不自觉的看了顾诚之一眼,留他一个在房里没关系吗?
顾诚之则是颔首说道:“去吧。”
楚君逸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便出了房间。
顾诚之看着他有些仓促的背影,脑中闪过楚君逸刚才泛红的耳朵,心里想着:原来他也不是没有反应。
新郎出去敬酒,而家中女眷多半会陪陪新娘子,说说话聊聊天,也是想让新娘子不那么紧张。
楚家的伯母婶娘都没有过来,来的只有奶奶辈和未出阁的姑娘,顾诚之也不打算和她们说些什么。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还坐在屋中的奶奶与小姐,就把她们看得都坐不住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相偕离去。
等打发走了丫头婆子,顾诚之稍稍放松了一下身体,脸色却飞快的阴沉了下来,双手也死死地攥成了拳。
他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可到此时他才发现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根本就不够。就在刚才,他差点就要失控的杀了屋中的所有人,即使这个念头被他死死的压制住了,可胸中的怒火却是一点也没有熄灭。
静坐一会儿,顾诚之起身环顾四周,开始打量起新房来。
五间正房,前头三间抱厦,左右各两间耳房。东梢间是卧室,接着是起居室,中间是两间厅,西梢间则是小书房,而正房旁边的耳房便是净房。
旁边的窗户开着,顾诚之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摆设,宽敞简洁,院中多是树木少有花草,左右各是三间厢房。
新房的布置看过之后,顾诚之进到了净房里,等他出来时身上还带着水汽。他坐在榻上想着以后的事情,听到院中有声响时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楚君逸出去才没多久吧,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诚之起身来到正房门口,婆子们正抬着楚君逸准备进门,看到顾诚之也在,二话不说的把人交给了他,然后便如潮水般退去。
“……”顾诚之看着怀中已经醉死的人,心中无语,可还是把人带进了屋中,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将楚君逸放到了榻上。
就在顾诚之一筹莫展之际,常山端着一碗解酒汤进到院中,他在正房前停下通报,听到顾诚之让他进去,他才快步进到屋中。
常山进屋后一眼就看到了榻上的楚君逸,他抽了抽嘴角又对着顾诚之说道:“顾三爷,小的名叫常山,是六爷的小厮。六爷在敬酒前让小的去准备解酒汤,您看……”
顾诚之也抽了抽嘴角,心里想着:敬酒前准备的解酒汤,所以说楚君逸是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会被抬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