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后,云易琛带云飒走贵宾通道离开。
安排的专车早已在等候。
两人上了车,直奔市立医院。
一路上。
云飒不敢看车窗外的一切。
手心不停出汗,身子也不时颤抖。
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让她恐惧又难过。
一想到阿湛生活在这里,她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心如刀绞。
很快便到了医院。
云飒跟着云易琛坐电梯。
“我给咱爸住的特护病房,请了两个护工照顾他,别指望徐慧和云淼淼会来陪床,不来气他就不错了。”
云飒点点头,“我明白!”
父亲晚年能指望的,其实只有她和云易琛。
徐慧母女是绝对指望不上的!
电梯打开,云飒跟着男人出去。
而另一部电梯恰好阖上门。
经过时,云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部电梯的门,她心中有些异样,但没多想,立刻跟着云易琛走了。
电梯里。
罗辰盯着男人颀长高大的背影,禀道:“湛总,明天上午八点,楚氏的楚总会来跟您谈城西那批生产线的研发计划,下午有一个重要会议需要您主持,晚上八点,华尔街新贵廖传明约您在西餐厅共进晚餐,之后便没什么事了,您看明天的行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五年了。
他喊了五年湛总!
当初的“湛少”“三少”早已不复存在。
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在五年里越来越强大,强大到离谱,强大到任何人都要仰望。
男人自始至终没有温度和表情,只是淡淡“嗯”了声。
电梯门打开,他长腿一迈,离开。
罗辰紧跟其后.....
这边。
病房里。
云飒见到了五年未见的父亲。
泪流满面,“爸,我来晚了,对不起!”
她坐在床边,紧紧攥着男人纤瘦的手臂,哭得泣不成声。
云安年倒是很高兴,努力从床上坐起来,一下一下拍着女儿的手,眼含泪花,说:“好.....好.....孩子.....回.....回来.....就好.....”
好孩子,回来就好。
七个字,让云飒彻底泪崩。
她扑进父亲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她真的好难过,好愧疚,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耳光。
她一直没告诉过云易琛,当年为什么要和阿湛离婚。
因为她不敢说啊。
是她对不起父亲!
若不是她大脑一热嫁给了阿湛,父亲便不会遭遇车祸。
父亲现在身体不好,都是她害得!
云易琛也不劝,任由女人哭。
他想,哭是个好东西,可以把心里的痛苦宣泄出来。
不像他,想哭都不行,男人么,总归要坚强点。
云安年晚上胃口很好,毕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
顺便做了个全身检查。
云飒听医生说没太大问题时,才放了心。
云易琛在隔壁给她开了间病房,供她休息。
她也不想离开医院,毕竟就是为了父亲回来,出去住那属实没必要。
徐慧和云淼淼以及云家那两位长辈,还不知道她回来了。
她想,还是要抽空回去看看爷爷和奶奶。
这五年,爷爷奶奶曾经通过云易琛联系过她。
这两位老人年纪大了,为人也不像以前那般尖酸刻薄,势利眼的毛病轻了不少,哪怕她和阿湛离婚了,也没有过多苛责她,而是给与了恰当的关心。
所以,她就算和爷爷奶奶不亲近,为了这个家的和平,为了父亲的处境好点,她也要努力孝顺。
晚上十点。
云易琛离开医院,去忙工作了。
他是大忙人,总有些推不掉的应酬。
他背后的家族企业很庞大,不仅在国外有势力,在华国,在容城,也有很多分公司。
云飒看着父亲熟睡后,才回到隔壁病房,洗了个澡,准备休息。
两个护工会轮流守夜,一有情况她便会接到通知。
虽说她也想给父亲守夜,但时间久了身体熬不住,父亲会心疼她,为她难过,这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也得正常休息。
睡前,云飒与远在遥远国度的两个小家伙开视频电话。
“冰宝,雪宝,妈咪好想你们,你们有想妈咪吗?”
手机屏幕上,是雪宝的一张脸,她笑得宛如小天使,“妈咪,人家想你一天了哦,想你想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哦,呜呜呜~~~~”
始终没出镜的冰宝淡淡道:“臭妹妹,你能不能闪开点,妈咪只能看到你,根本看不到我,知道吗?”
“害,你哪有我好看啊?让妈妈看我一个人就好了,呜呜呜~~~”
冰宝将雪宝的脑袋拨了拨,露出那张俊美清贵的脸,“妈咪,你和舅舅找到那个叫容湛的了吗?”
云飒一怔,心像被针狠狠刺了下,“没有呢,怎么了?”
“明天他的行程我搞到手了,等下发到你微信上,妈咪,你要加油,带他回来给我和妹妹做早饭。”
云飒:“.....”
她风中凌乱了。
儿子是怎么搞到阿湛行程的?
不可能吧!
肯定是在骗她。
可是,她又知道这个儿子从来不是会说谎的人。
“冰宝,你说实话,上哪弄的行程?”
“妈咪,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又聊了会。
云飒等两个小家伙要睡觉了,才依依不舍挂断。
不一会,微信上收到一段文字。
写得有模有样。
上午谈研发计划,下午开会,晚上见华尔街新贵。
真的假的?
姑且当真的吧。
看着这段文字,云飒渐渐红了眼眶。
她爱的男人,真的会执行这个行程吗?
从行李包里,她翻出五年前用的那部手机。
充上电,鼓起勇气,开机。
整整五年,她没开过机。
云易琛一直有给她充话费,所以电话卡还能用。
手机跟不上时代了,开机反应很慢,尤其是大量短信进来,卡了好半天才恢复正常。
云飒翻开了信箱。
有父亲发给她的想念短信,上千条。
有徐慧和云淼淼发给她的嘲讽短信,几十条,无非就是奚落她到头来一场空,还是被豪门抛弃的悲惨结局。
有韩子扬发给她的各种短信,说想她的,说喝醉了睡不着的,说后悔了想复婚的,上千条。
有姑姑容绾儿和弟弟陆牧野的短信 ,问她去了哪里,几百条。
最后,还有以前的房东大姨给她发的信息,几十条。
“飒飒,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电话一直关机?”
“飒飒,我联系不上你,也联系不上你那个年轻老公,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房子不住了,我得返给你们租金和押金呢,这些钱你都不要了吗?”
“飒飒,你要是看到我发的这些信息,一定要联系我啊,你的很多东西,还留在我房子里,我一直没动过,也没再出租过,等你回来取!”
......
“飒飒,我好难过啊,我女儿意外去世了,我和我老公也离婚了,现在还得了绝症。我一直把你当女儿来看待的,联系不上你,也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在死之前,还能见到你吗?你和你老公,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最后这条短信,是几天前刚发的。
云飒捂住嘴,不敢哭出声。
她好难受!
她太自私了,离开时未置一词,除了父亲,她没跟任何人告过别。
这大姨竟然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她无以为报!
立刻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
大姨一听是她的声音,泣不成声。
通过交谈,云飒知道,大姨也住在这家医院。
她立刻便下楼去到大姨所在的病房,相见。
两人抱着不停哭,互擦眼泪。
“飒飒,我能在走之前,见到你,知足了。”
云飒哭得稀里哗啦,“对不起,大姨,我不该不告而别,惹您伤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傻孩子。”
大姨苍老太多,身体瘦得不像样子,却还是拿纸巾,小心翼翼给云飒擦泪.....
“姨,我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我让我哥找最好的医生,不管什么病,咱们尽量治,好不好?”
大姨笑了,“好,好,听飒飒的,咱们好好治,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
不一会,大姨累了,躺上了病床。
云飒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着体己话。
她对大姨的确是有感情的。
大姨见证了她和阿湛的曾经。
那段无关金钱和利益,无关出身和外貌,纯粹又真挚的爱情。
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大姨睡前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钥匙,“傻孩子,这是公寓的钥匙,你的东西还在里面呢,有空可以去收拾一下。还有,我要是走了,这房子留给你,别跟我客气,我现在无儿无女,只能留给你了。我那个前夫,真的.....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啊!”
说着说着,大姨睡着了。
云飒泪流不止,握紧手中的钥匙。
人生,真是猝不及防,真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短短五年,物是人非。
一切都变了!
她和阿湛离婚,还养育了两个孩子。
而大姨也离婚了,更是失去了最爱的亲生女儿。
人这一生,到底要为什么活着呢?
痛苦那么多,只能在玻璃碴子里,找糖吃吗?
翌日。
云飒早早起床,去给父亲和大姨买早餐。
这两位老人,都是她要赡养和照顾的。
中午,她亲自做的午饭。
两个病房来回跑。
等到两人都午休了,她才得空,叫保镖开车把她送到五年前住的那个公寓小区。
站在小区门口,回忆涌上心头。
很快便泪流满面。
曾经她在这卖盒饭,男人每天陪着她摆摊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来到曾经住的小公寓里,一切和五年前一样,丝毫没变。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看来,大姨定期来打扫了。
她愧疚丛生。
让保镖等在外面,她关上门,一个人穿过小客厅,进了卧室里。
床单还是当初的床单,窗帘还是曾经的窗帘。
颜色虽褪去一些,但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两个枕头上,还残留着她和阿湛的发丝。
她的长,他的短。
小心翼翼坐在床上,任由眼泪将她淹没......
这张小双人床,承载了她和阿湛的美好过往。
多少次,他将她压在这里,抵死缠绵。
足足待了两小时,云飒才擦干眼泪,离开。
东西她没收拾,就让曾经的一切留在这里吧,保留原样,永远不变。
离开小区,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云飒站在马路边。
一阵微风吹来,将她眼角的泪痕吹干。
前方不远处。
一辆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停靠在人行道边上。
后车窗大开着。
一只极为漂亮的大手露在外面,白皙的手腕随意搭在车玻璃上,那骨节分明,如玉般清透的长指间,轻轻夹着一支细细的香烟。
香烟已经燃烧三分之一,灰色烟蒂正随风轻轻消散着......
云飒瞬间停止呼吸。
她甚至不敢动一下。
身子僵硬如石。
大脑一片空白!
即使五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阿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