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昨日小雨,雨虽不大,却让这里本就炎热的天气稍稍凉爽了许多,傅丞翊四人在这清沙白也待的实在厌烦,等雨一停,便打算出门游逛一番。
雨后的沙洲风情别样,地上石砖的沙渍被雨冲去,面上还有水光荡漾。街两旁的杨树树干端直,叶片互生,雨后更显茂盛和葱绿。街上行人较平日减少大半,和往日喧哗不同,现在也显得安静舒服许多。
就在四人沉浸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之中时,自他们身后,窜出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卖鱼人,他用扁担扛着一前一后两个竹篓,快速从四人身旁跑过,许是跑的太急,那后方的竹篓刚好撞到边上的贾富贵,竹篓中的活鱼随之掉落一地。
那卖鱼人不得已放下扁担,回身来捡拾,边捡边对着那贾富贵道歉。就在此时,四人身后又跑来几人,瞧着这些人皆是一脸急色,傅丞翊不禁向那卖鱼人好奇问道:“大叔, 这是怎么了?为何你们看着都这么着急?”
那大叔将掉落在地上的活鱼挨个扔进竹篓后,朝着傅丞翊回道:“前面那醉方休,免费给人送肉包子呢!”
说着那大叔也不等傅丞翊回答,便又扛起扁担朝前方跑去。
邬潇潇右手托腮,自言自语道:“醉方休?我们初到沙洲时,施粥的好像就是这个酒楼。”
又一波人从四人身旁大踏步急匆匆跑过,傅丞翊望着前方那些人的背影,说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醉方休坐落在沙洲城城中内河改道处,而河道的拐角则将这城中另一座酒楼天涯居紧紧环抱,两座酒楼品致豪华,隔河相望。多少贵公子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叩开这两座酒楼的大门,若是自这两座酒楼三层雅间靠窗饮酒,不仅能观览河上之景,还可与对面之人高谈阔论,好不惬意。
但这天涯居,生意却一直比不过醉方休。照去过这两座酒楼的客人来说,那便是醉方休不仅酒酿醇正,菜品全味道好,关键价格还实惠公道,最主要的是那醉方休掌柜,古道热肠,人品一等一的好。
待傅丞翊四人来到醉方休,那酒楼门前已围起了三两层人墙。
“这尹掌柜真是大善人啊,肉包子确实不要钱啊。”
“谁说不是呢,听抢到的人说,味道还不错哩!”
傅丞翊身旁,两个沙洲本地人在窃窃私语。
从他们口中,傅丞翊得知,这醉方休掌柜名叫尹本节,现年四十二。每月逢十五,这尹本节便自醉方休门前为城中乞丐和鳏寡孤独者施粥。这还不算,醉方休虽豪华,但来者无论富贵贫贱,皆一视同仁,每有新菜要上,尹本节便会首邀城中穷人前来一试,还供好酒,且分文不收。
“能做到有口皆碑,能看出这尹本节确实是个好人。”邬潇潇不禁赞道。
傅丞翊点点头,但随着跟身旁这两个沙洲本地人聊的愈深,他才知道,原来尹本节也只是个台前之人,这醉方休实为赵秉坤的家业。尹本节年轻时穷困潦倒,流落至沙洲乞讨,幸得赵秉坤好心收留,并安排至自己手底下做事。十几年来,尹本节勤恳踏实,努力上进,赵秉坤便一路提携,最后将其安排到醉方休,做掌柜。
“哦~”邬潇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是自己淋过雨,所以现在才会给别人撑把伞。”
“谁说不是呢。”那两个沙洲本地人其中一个说道,“前几日,尹掌柜才刚施了粥,今天你瞧瞧,又送包子。“
”是啊。”另外一人也附和道,“哎,你说,是不是真的如那天涯居掌柜所说,这醉方休风水不好?所以尹掌柜才做这么多善事?”
“这你也信?要我看,都是那天涯居为了抢生意,故意妖言惑众!”
“行了!别说了!赶紧往里挤吧,晚了就吃不上了!”
傅丞翊抬眼间,就看见不少人已经抢到肉包,然后心满意足的捧着离开了此地。
贾富贵动了动鼻子,说道:“闻着还挺香!”然后他便眼珠一转,朝着傅丞翊三人问道:“欸欸欸!你们想不想吃?要不我去前面要上几个?”
万群和邬潇潇使劲摆手摇头,还是留给急需填饱肚子的人吧。
“有便宜都不占,你们不要我要。”说着那贾富贵便挤进了人群中。不大一会儿,他手里就捧着两个肉包过来了,他先是闭眼深深闻了一下,然后一脸喜色的咬下一口,嘴里嘟囔道:“嗯嗯!好吃!香!”
傅丞翊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贾富贵这个贪吃样儿,又转而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被咬了一口的肉包,见那包中虽是肉沫,但依稀能看出肉实劲道,再加上裹满了汤汁,更显得色泽诱人。这醉方休掌柜倒还真舍得下本儿。
包子很快就送完了,人群也渐渐散去,傅丞翊便带着邬潇潇几人来这醉方休吃酒。傅丞翊刚踏进大门,那尹本节就迎上了上来,待看清是傅丞翊后,这尹本节拍了拍脑门,朗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您是那晚来喝酒的客人!”
“掌柜好记性。”傅丞翊笑着说道。
“放心!今天肯定让你喝个够!”尹本节热情招呼傅丞翊几人。
傅丞翊几人还未往里走,一个店小二就急忙跑来,趴在尹本节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待那小二说完,尹本节问了句:“王二狗?爬上了二层窗户?可曾赶走啊?”
店小二点了点头,尹本节也未再问,便吩咐这小二为傅丞翊几人安排座位。
随着来醉方休吃酒客愈来愈多,尹本节自己甚至还承担起了上菜上酒的活儿,他对每一个客人都热情招呼,尽心伺候,忙的不可开交。
“醉方休生意这么好,不是没有道理的。”万群饮下一碗酒,用袖口随意擦拭了下嘴角后,赞赏道,“有如此掌柜,何求不红火啊?”
“尹掌柜!让我进去呗!”
醉方休门口,有个嗓音突然响起,“尹掌柜!”
这声“尹掌柜”显然引起了不少客人的注意,傅丞翊此时也停下手中倒酒的动作,循着声音朝门口望去,是个身穿破烂衣裳,头发如杂草般凌乱,眼窝深陷,尖嘴猴腮的乞丐。
那乞丐被门前两个门童拦住,挣扎着向门内探身,一双眼睛不住的向醉方休各桌吃酒客身上打量。
尹本节歉意的朝一层客堂各位吃酒客躬身作揖,而后快步走至那乞丐跟前,朝他说了几句话。傅丞翊这边远远瞧着,虽并未看清尹本节的嘴型,但观他面上没有丁点儿恼色,反而是了无遽容,想来也肯定是在好言相劝,好让这乞丐赶紧离开。
“我不管!今天不让我喝到酒吃到肉,我就大闹你这醉方休!”岂料那乞丐对尹本节的好声规劝丝毫不买账,反而变本加厉,蛮横喊道。
“又是这个顽固户陈黑子!”
“掌柜的!一个臭乞丐赶走便是了!”
“是啊!莫让他扫了我们在此吃酒的雅兴!”
不少吃酒客已经不耐烦了,他们面露愠色,朝尹本节催促道。
“关你们屁事儿啊!”被唤作陈黑子的乞丐朝那几个言语的人狠狠啐了一口,“尹掌柜跟你们能一样吗?尹掌柜可是大善人!他定不会忍心我挨饿!我们可是......”
“行了行了!”尹本节厉声打断了陈黑子的话,转身向身后一个小二吩咐道:“带他去柴房,给他找些东西吃。”
陈黑子随即眉开眼笑,一步作两步跟小二向柴房走去,但他也不忘朝原先那几个辱骂他的吃酒客做了个挑衅的眼神。
“诸位,今日这乞丐扰了你们吃酒的兴致。”尹本节见陈黑子的身影消失在一层客堂后,朝着店内客人歉声说道,“为表歉意,我醉方休为诸位每桌免费再上一坛酒!”
尹本节这番举动,又让他在傅丞翊几人这里收获了一波好感,酒过三巡,大家都已忘了这个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