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奇斗艳
贾母说得有些含混,王夫人却已能够听得明白。
因为贾璘的名声实在太大,贾政才会留他在府中。也正因此,贾母担心贾璘学问精道,贾政喜爱之下,会对比贾宝玉,而时常进行责骂、责罚。
王夫人听罢贾母的话,只觉得心中既有好气又有好笑。
“老爷期待宝玉未来如珠哥儿那样就好,更别提璘哥儿了。”她笑着说道,“好在宝玉现在住在您这里,老爷又知道他毕竟年幼,倒也不十分催逼。”
“这就好,这就好。”贾母连连点头。
饭后众人各自坐着闲聊,贾宝玉出于好奇,不禁在人群里搜寻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影子。
诧异地没有发现她们,贾宝玉两只眼睛似乎不够用了。
李纨和迎探惜三春,还有史湘云一起说笑,发现了贾宝玉呆头呆脑地四处逡巡。
暗笑之后,她让史湘云走去告知:“必是寻找黛玉姑娘、宝姑娘了。只是你眼瞎,没有看到她们和璘哥儿在院子里呢。”
贾宝玉虽然被骂,神色却也不恼,立刻就施礼道谢,再急着跑出堂外。
果然看到那三人连带甄玉莲,正在庭院里赏观着几排菊花,他匆匆跑了过去,拱手问道:“璘哥哥,正与林妹妹、宝姐姐赏花吗?”
贾璘吃饭后,原本正要找机会告辞回家看看,却被林黛玉叫着出来。那边的薛宝钗见状,连忙拉着甄玉莲一起出来。
庭院中的菊花或黄或白或紫或墨,纷纷伸展着各样花瓣,挺风斗霜。
几人看得感叹,林黛玉忍不住低声询问道:“璘哥哥,你也住在府里吗?”
“我就在宁国府东边的胡同里住着,会经常进府来拜见老太太,还有太太。”贾璘只得这样说道。
林黛玉的眉头微蹙,眼圈又是发红。甄玉莲觉得贾璘这就要分离,更不知道这样的深宅大院,多久才能再次见面,心里着急,眼中也有了泪光。
这两人暂未说话,薛宝钗却已先开口:“璘哥哥或许一两日,或许三五日,总是要时常进府。说起来,你们总还是可以随时见面,我,我却不知道多久才能和你们见面呢。”
她这话说罢,几个女孩子都觉得伤感,不禁逗暗自揉着眼眶。
贾璘只得好言低声安慰,正巧贾宝玉走来见到,立刻就惊讶地发问:“几位姐妹怎么才来就哭?是饭菜不合口还是待得憋闷?”
三个女孩暂未回答,贾璘看看他,再看看他胸前挂着的那块玉石。
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去,贾宝玉不禁再次皱眉急恼:“璘哥哥也是嫌弃我带的这块玉了?”说着,他又要伸手去揪,那边的三个女孩子都吓得低呼一声。
贾宝玉行为怪诞,已经让她们觉得不可理解。再因为贾母等人的焦虑,她们更担心这个小男孩是有什么疯癫病。
贾璘开口劝说道:“宝玉不必觉得被这物什禁锢。能够禁锢住人的,不是这样的‘劳什子’,而是,”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贾宝玉呆看着他,缓缓地放下了抓着玉石的手。
看看在场的几人,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给贾璘认真地拱手行了个礼:“璘哥哥不愧是身具大才的人,办事,我辈自然是万不及一;说话,更是句句精辟,犹如警句。”
他这一会儿急恼一会儿正经的神态,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不易猜测。
行了礼,贾宝玉再看向那三个女孩子:“几位姐妹为何哭呢?”
林黛玉和甄玉莲还没开口,薛宝钗抿了抿嘴,抢先说道:“我们在金陵、扬州就总在一起玩耍,尤其受到璘哥哥的启示颇多。到了这里马上就要分别,所以各有伤感。”
贾宝玉“哦”了一声,随后就笑了起来:“看来的确是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我看几位姐妹都是聪慧过人,却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甄玉莲“嗯”了一声算是反问,林黛玉和薛宝钗都看向他。
把小胸脯一挺,贾宝玉自信地说道:“我这就去向老祖宗说明——几位姐妹要多陪伴她,就是我,也要常向璘哥哥请教学问呢。”
听他这样说,三个女孩立刻展露笑容,贾璘的神态仍是镇定。
贾宝玉正要赶去找贾母申请,却见晴雯、莺儿先走了过来。两人相互施了礼,晴雯再笑着对林黛玉、薛宝钗说道:“两位太太让姑娘们快去谢恩呢。”
几人连忙询问何事,晴雯开心地说了贾母的安排。
“我就说应该这样!”贾宝玉大笑着说完,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我们高兴了,你却又冷了脸?”林黛玉小心地询问道。
贾宝玉摇摇头,看向贾璘:“我只求璘哥哥不要太严才是。”说罢,他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哈哈哈。”一众女孩子,连带贾璘都被他这担心害怕的样子逗得大笑。
贾敏、林子美、林黛玉、甄玉莲,还有几个丫鬟、嬷嬷,都住在贾母的院里;贾璘被贾宝玉领着,由玉钏安排到了王夫人的院落。
薛姨妈一家由王熙凤带着,去了荣国府的东北角。
荣国府的前面是三座大院及套院,由贾母、贾政、贾赦,以及李纨、迎探惜三春、王熙凤等人,以及赵姨娘、周姨娘分别居住;后面就是仆从们的聚集区。
梨香院在府里的位置偏僻,倒也的确是个可以安静居住的所在。
北方的深秋季节,院里的梨树自然是已经枝叶凋零,但薛宝钗却还是对此很满意:来年又是满园芬芳。
贾政担心薛蟠自己去外面住缺乏管教,而让他也住在府里。再就是梨香院的十几间房,住这三口之家,再有不多的几个丫鬟、仆从,也是绰绰有余。
薛蟠的年龄毕竟不大,与母亲、妹妹住在一起,彼此都是放心。更何况贾氏宁荣二府的纨绔子弟,如贾蓉者颇多,他更是没用多久就觉得如鱼得水。
若说顽劣不堪的薛蟠在金陵是坏十分,来到贾府不久之后,就已是坏百分。
至于贾璘曾经对他的警告,薛蟠倒也记得一样——吃得酒肉之后,他的确会练习膂力,希望可以获得贾璘的认可,从而接近他认为高高在上的这个同龄人。
贾璘住在荣禧堂的东侧院,每天主要就是两件事:读书、习武。
眼见贾氏竟然能够出现这样的子弟,“热眼”旁观的贾政、王夫人,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齐全,更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慨叹不已。
——————宁国府的梅花开了
赵姨娘所生的儿子贾环暂不必说,贾珠再好却已早就夭亡,贾宝玉长得玉雕一般的人儿,却毫不想读书的事,使得贾政夫妇苦恼不已。
又不敢过分强逼——既有贾母的护犊子,又担心压迫贾宝玉裹紧,会出现贾珠那样或许因为疲惫早亡的情况。
两人的担心,终究连他们自己也知道是多虑。贾宝玉一天之中的大多时间,不是流连在荣庆堂,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跑去后面的梨香院。
贾政公务在身,平时倒也不多呵责。休沐在家的时候,他也大多是和豢养的清客相公们谈古论今、下棋喝茶。
想起贾宝玉来,他也会命小厮、丫鬟把他找来喝骂一顿,权当做是教训,其实自知也就是“咂乏子”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
贾敏、薛姨妈、贾璘等人安顿好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是元旦佳节。
大成,光亨七年。
贾宝玉活泼好动,也会经常来找贾璘,都是算准了他习武,而不是读书的时候。
贾璘那里练举石担,贾宝玉惊讶地看着,再称赞着说道:“蟠哥儿那里也时常练习这个,但总没有璘哥哥的力气大。”
说着他就要走去尝试,立刻就被王夫人,或者是其她丫鬟、婆子拦住:“你身子总还弱,不可摆弄这些。”
贾璘只好不做这样的榜样,转为舞弄一番剑术,贾宝玉也跟着比划几下。
贾璘习练之后,袭人、可人端水服侍着盥洗——林黛玉那边分过来的。
贾宝玉知道他洗沐后,又要再去读书,就赶紧找个借口溜回贾母那里。对此,王夫人看在眼里也是无奈。
贾宝玉跑到荣庆堂,却没有找到林黛玉,就连甄玉莲及几个丫鬟也不见。
和林子美笑闹一会儿,他小心地询问之后,听说她们是去梨香院找薛宝钗去了,就赶紧再找借口去了后面。
兴冲冲地跑来,他又无奈地听薛姨妈笑着说道“我的儿,她们都去找璘哥儿读书去了。你却来这里,让姨妈抱抱。”
贾宝玉好歹在她的怀里滚了一会儿,再找借口从南面的院门出来,沿着甬道直往王夫人的院子。
秋纹、麝月,以及茗烟、焙茗等丫鬟、小厮,跟着他连续跑得气喘,纷纷埋怨不停。
贾宝玉对下人宽松,又因为想着与众人笑闹而开心,更不必多还嘴。
才跑到东侧院的门口,他的神色就是大变,却又来不及溜走了。
贾政正与清客们闲逛谈论诗赋,见到他不禁喝道:“畜牲!我好容易休沐在家,只见你走马灯似的在院子里跑闹,却没有一会子读书、习字!每天读几句经,练一百字,你可做到了吗?!”
贾宝玉站的笔直,额上被吓得流汗,战战兢兢地回复道:“回老爷的话,我,我正要去写呢!”
“畜牲,果然是畜牲!我不说时,你也不读书不写字!偏我才说,你就犟嘴!来人,给我狠狠打他!”贾政喝骂不断。
清客们连忙劝说:“世兄总是好学之人,老爷不必急恼。”
贾政忍了忍,再次喝骂道:“就到我的书房里去读书、写字!”
贾宝玉因为一个不小心就被父亲“擒获”,悔恨、急恼得当即就想大哭一场,却不敢违拗父亲的命令。
几个丫鬟、小厮缩着脖子,陪他走去贾政的书房。
贾璘、林黛玉、甄玉莲、薛宝钗等人,正在院子里说些《诗经》、《春秋》的话,把这个情景即便没有看得真切,也是听得分明。
他们各自小心地相互看看,再就捂嘴偷笑。
贾璘也不能出面劝说,只好带着林黛玉等人回去屋内,各自练字不提。
不敢进去正间,贾宝玉就坐在书房的外间,坐在桌前。
秋纹、麝月帮着研磨、拿纸,茗烟、焙茗端来暖炉。
贾宝玉暗呼口气,开始静心写字,却总觉得心里身上都是火热。还是使用老办法,他低声命丫鬟秋纹去到贾母那里再转回,说是“老祖宗正在找宝玉呢”。
好歹写了百余字,贾宝玉请命贾政之后,只说要去贾母处行礼,逃出了书房。
回去贾母那里,贾宝玉心神仍是不安,身上的确滚热起来。
贾母见他神情倦怠,把他拉进怀里摸了摸,立刻惊呼着说道:“快去请太医来!宝玉的额头、身上,烫得吓人呢!”
心情不好的贾宝玉,果然是因为受了风寒和惊吓,病倒在了床上。
听说了这件事,众人纷纷前来探望。
贾璘和林黛玉等人到来之后,贾宝玉的神情显得既是尴尬,又有欣喜。
静默了一会儿,他笑着说道:“我并没什么大碍,总是老祖宗着急罢了。”
“宝玉好好休息,有事不要心急。”贾璘安慰着说道。
“应该就是天气冷了的缘故。”王夫人走来说道。
“是啊,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雪了。”贾敏透过窗上的几面玻璃,向外面看了看。
贾母随后说道:“这场雪要是下来,必是一场好大的雪。”
“可说呢!东边府里的珍大嫂子,前儿个就说会芳园的梅花渐次开了。说是开得早,定要请老太太过府去看看呢。”王熙凤笑呵呵地说道。
贾母想了想,不在意地说道:“这已过了元旦,说起来梅花开得也不算早的。更有十一月份就开的呢!”
“老祖宗的见识,哪是我们随便就敢比得的?!”王熙凤搂着贾母赞罢,再和她一起看向窗外,“若是下来一场大雪,可不正是赏雪赏花的好时候儿嘛!”
宁荣二府,目前最规整大气的花园子,当属宁国府的会芳园。这个园子坐落在宁国府的西侧,从南面一直迤逦到北面。
会芳园里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无数,其中最为壮丽的,就属依山傍水而建的那座天香楼。
想到在天香楼时常看戏听曲、吃茶饮酒,贾母也觉得兴致盎然,笑着说道:“就看这雪下得如何了。”
薛姨妈连忙笑道:“一定会让老太太满意。”
“那就是都满意了!”王熙凤接话笑道。
众人说笑着,对此充满期待。见她们都说要去,床上躺着的贾宝玉着急地叫道:“我定也要去的。”
“我的儿,那就快些好起来。”贾母心疼地说道。
说话间,屋外干枯了的树梢,传来寒风掠过的“啾啾”声。
“就等宝玉的病好些再说。”贾母拍着贾宝玉的肩头说道。
鸳鸯去到外面转了一圈,随后笑着跑了回来报道:“老太太,已经飞起了细碎的雪花!”
“真的吗?”贾宝玉抢先问道。
“若是眼尖,应该看得到我刚进门来的时候,头发上还沾着雪花呢。”鸳鸯嬉笑着说道。
——————谁做岁寒盟
贾宝玉凝神看向窗外,却并不觉得分明。贾母连忙指给他看:“鸳鸯头上的金簪子闪着光,那就是雪花化了的。”
“嗯嗯。”贾宝玉点了点头。
当夜寒风减弱,第二天一大早,贾宝玉睁眼看去,只觉得天光已是大亮。
床上陪伴睡着的麝月被他吵醒:“时间还早呢,这是雪光反射的。”
“就说是这样!别犯懒!”贾宝玉推她起来,“要去东府赏花呢。”
“你好了吗?”麝月穿衣下床,秋纹已经打来热水。
“好了,好了!”贾宝玉忙不迭地说着,再吩咐秋纹,“你快去喊璘哥哥。”
“叫他做什么?”秋纹诧异地发问。
“就说你们都笨!一起去赏花,林妹妹、甄姐姐、宝姐姐她们,肯定是要和璘哥哥一起才会去的!”贾宝玉一边在麝月的服侍下穿衣,一边不住口地埋怨着说道。
秋纹笑着走出屋子,小跑着去王夫人那里叫贾璘。
贾母这边见到贾宝玉神态活泼地来请安,立即搂进怀里摩挲一阵子:“大好了没有?”
“都好了的。”贾宝玉嬉笑着答道。
贾敏带着林子美、林黛玉进来,见状不禁笑道:“宝玉哪里是衔着玉、佩着玉?他干脆就是一块玉,是被老太太含在嘴里了呢。”
“哈哈哈。”贾母开心地大笑,再伸手拉着贾敏,“你才真的是我的宝贝呢。”
“老太太,珍大奶奶来请安,连带蓉哥儿、秦奶奶也来了。”鸳鸯走来报道。
“嗯,这是请我们去赏花了。”贾母说罢,点头示意让她们进来。
贾珍的妻子尤氏,带着贾蓉、秦氏可卿走进屋里。三人就要下拜,贾母忙命起身:“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
尤氏不敢落座,仍是站着笑道:“府里的梅花开了,又正巧下了这么一场好雪!我特意带着儿子、儿媳,来请老太太过府赏花。”
“好,好。”贾母说着,招手让秦可卿走过去。
拉着她的手,贾母让她坐在身边,再打量着她说道:“天仙也比不上我这好重孙媳妇儿!”
秦可卿略微低头,口称“不敢”。贾宝玉在一旁看着,对这位侄媳妇也是看得出神。
秦可卿的余光里,也满是这位小叔子的痴迷神态。被看得既有心痒,更有娇羞,她索性扭过头来,对贾宝玉笑着点点头。
不笑是冰雕美人,笑了再是艳丽至极,贾宝玉顿觉意乱神迷,连说话也忘了。
秦可卿倒显得很大方,轻启朱唇问道:“宝叔叔身子可好了?”
“好了,好了!早就大好了!”贾宝玉担心不被允许过府赏花,一连声地说道。
秦可卿见他回答得急促,不禁再被他的焦急神态逗笑。她拿起一方翠色的手帕掩住嘴,笑得头上的金步摇颤动不止。
粉面如花、翠帕如叶,贾宝玉又是看得呆痴。
“璘哥儿和宝姑娘来了。”秋纹提前进来报道,林黛玉先是暗喜,眉头舒展。
回过神来的贾宝玉发现后也是高兴,不禁得意地对秋纹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如何?”
秋纹转而对林黛玉、甄玉莲暗暗地坏笑,两个小女孩虽不明所以,也还是被她笑得不禁脸红。
贾璘从院子里沿着回廊走来,恰巧遇到薛姨妈和薛宝钗一行。
“璘哥哥去赏花吗?”薛宝钗率先问道。
“嗯,说是老太太传命。宝妹妹也是去了?”他回应着说道。
“自然是了。”薛宝钗微笑着说罢,再看向树梢、屋顶、房檐、山石草木等处尽被白雪覆盖,“好一场大雪!”
听她说罢,贾璘立刻笑道:“从金陵到了长安!”
“哈哈哈。”薛姨妈和薛宝钗都听得开心,同时大笑起来。
几人进屋给贾母等人请安,贾璘亲眼见到了红楼世界的那位艳妇。
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秦可卿确乎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一颦一笑之中,又具有格外妖艳动人的神态。
彼此见礼后,众人各自穿好银鼠褂子、袍子、帽子,再有斗篷、外氅等衣帽,或者乘坐小轿,或者步行走去宁国府的东边甬道。
两府之间有条小巷,已经归属贾氏所有。从荣国府东院北面走出角门,众人经过这条小巷,随即就在贾蓉的引导之下,进入宁国府的西角门。
眼前尽是晶莹洁白的世界,更有暗香浮动——除了圣洁雅致的梅花香气,自然也添加着一众女眷的脂粉气息。
山石侧畔,一株株梅花的枝头,吐露出金黄、艳红的花朵。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窜入众人的鼻中。
心情甚好的贾母,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入天香楼内。
一众女眷簇拥着她,坐在临着楼拦的空场中。居高临下,看得会芳园内的景致更是清楚。
寒塘雪影,梅花娇艳。众人相继坐在贾母的身边,对园内的景致陈说一二。
尤氏命人送来清茶、淡酒,并有一些小点心,薛姨妈连忙提示道:“快给老太太搬几盆炭火来!”
“不用,我们本来穿得也是暖和。”贾母笑着说道,“文人雅士赏梅花,都是要穿得少一些,坐在风雪中,喝冷酒、吃冷食,说是那样才能赏得清楚、赏得高雅。我们比不得那些雅士,却也好歹有份赏梅花的情致。”
“依我看,若是圣上开女科,老太太早就是女状元了呢!”王熙凤立刻附和着赞道。
“快撕她的嘴!这不是夸我,这是在嘲讽我了!”贾母大笑着说道。
王熙凤作势向后躲,嘴里更还说道:“就是撕烂了我,再借我十个胆、百个胆,我也不敢嘲讽老太太。”
众人都是大笑,贾母还是不依不饶,王熙凤赶紧转换话题:“女科没有开,咱们这里却有个解元老爷,还愁没有几句诗嘛!”
她这一说,众人都看向贾璘。
这样公开地推举,贾璘不能拒绝。略作思考后,他坦然地说道:“微雪初消半月池,篱边遥见两三枝。清酒传得天心在,未许寻常草木知。”
王熙凤听得精彩,却并不评论,只是看向贾母。
“凤丫头不必只看我,我说好就是好?说不好就不好?总是有公论的。”贾母笑着说道。
“那我就只有说一百个好字了!”王熙凤笑着说罢,再看向贾璘,“只是‘未许寻常草木知’,却又要谁知呢?”
贾璘淡然一笑,随即再说道:“谁向陇头行,寄此一枝雪。莫负岁寒盟,道人心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