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你追我赶,天边紫红叠橘黄。
河边公园热闹又生动,一树一树的樱花与蓝花楹开得正好。
树下很多吹风闲逛的人,还有很多小商小贩。
尚京买来一串糖葫芦递给砚九,砚九看着圆润的红果子有点迷茫:
“这个能好吃吗?”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给他买过糖葫芦。
在白家时没有人给他买任何东西,之后到了招摇,山上全部都是一些一根筋的道爷。
给砚九买块糖已经算是在很认真的哄小孩了。
尚京之前从不会哄人,他对人类从来报以一种嘲讽捉弄的态度。
但是有些东西真的无师自通,他将糖葫芦塞到砚九的手里:
“尝尝,你肯定喜欢吃。”
砚九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与尚京手指交缠,掌心相扣。
他们如许多寻常的情侣,漫步在傍晚的花树之下。
砚九想,真好呢……真好不在于有人可以依偎,他从来不需要依偎任何人。
只是他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而是有牵绊,有记挂……
世界黑白退去之时,色彩充盈,一如傍晚艳丽的天与树。
砚九与尚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说会不会有人拍到咱俩,然后术士圈子继续八卦,说我诈尸。”
尚京附和:
“不仅仅诈尸,诈尸之后又和我重归于好。”
砚九无所谓道:“随他们传吧,为了圆一个微不足道的谎,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尚京唉声叹气:
“可怜我,被你牵连成一个负心薄情的人。
今天看上了香招先生,明天就和你勾勾缠缠……”
砚九倒是秉承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没关系,你在晏阳的名声向来不好。”
尚京:“……”话锋一转,他询问砚九:“你试探出北南尧了?怎么样,下一步想怎么做?”
砚九伸了个懒腰,随即整个脊背都弓了下去,看着疲乏又散漫:
“不到最后关头,北南尧绝对不会惦记我们招摇的小命,甚至他还很看重我们的命。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不用顾忌输赢,不用顾忌北南尧太强被他团灭。
总之,找尽各种方法去杀北南尧就是了。”
说着砚九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他哈欠连天的补充:“明天就动手。”
尚京很中肯的评价道:
“砚九,你还真是个机会主义者,而且心也脏,手也黑……”
砚九笑眯眯道:“这个评价我爱听,就当你夸奖我了。”
尚京笑了笑:“当然是在夸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砚九睡到日晒三竿,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坐公交前往南家。
南禾看着头发乱翘、衣服带着褶皱、正端着米粉蹲在自家墙角大快朵颐的砚九,他不由沉默。
砚九一手端粉,一手举着筷子和南禾打招呼。
“早,我亲爱的北尧在吗?”
南禾面色有些疏离,他退后半步,古怪道:“北尧不在,他辞职搬走了。”
见状,砚九眼底浮现一丝兴味,他起身凑近南禾,笑嘻嘻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尚京打死了,然后闹鬼闹到了你家,其实我没死,我又被医生治好了……”
语毕,砚九在那嘀嘀咕咕:“话说,你们术士也不怕鬼的……”
南禾语调凉薄:“但是你不觉得你是比鬼还恐怖的存在吗?”
砚九深深的看了南禾一眼,随即笑了笑,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明明白白。
但是砚九已经猜出南禾知道自己就是香招先生。
散漫的往墙上一靠,砚九淡淡的睥了南禾一眼,声音有些清冷:
“南禾,诚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北南尧也不一定真的一心一意待南家。
真正的聪明人应该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南禾看着砚九,砚九明明还是那副懒散混乱的样子,然而如今再看,却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他实在想不明白,砚九经历了什么,十年间能从一个微尘般的私生子跃至香招先生。
但今天一见砚九,只能说真如传言那般,香招先生心思极为深沉。
此时,南禾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你说的都对。
可是作为一家之主,我要想的不是一时的荣辱,而是百年的辉煌,慢走不送。”
砚九看着南禾家高高的门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走是不能走了,今天就打扰一下。
南禾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改天记得去讨。”
南禾恍惚之际,只见砚九薄唇轻启:“乐风。”
他话音一落,一道银光乍现,砚九身边出现一个浑身冷肃、眉目英俊庄严的青年。
乐风领会砚九意思,拔剑冲向南禾。
南禾一愣,先是被霸道的剑意冲击,他四肢百骸已经开始疼痛。
但是无暇顾及疼痛,南禾掌心出现一枚柳叶银片,他不避开乐风,反倒直取砚九喉咙。
砚九面无表情捏了一个手诀:“乐朝……”
一只白毛狐狸踏虚空而来,速度快到肉眼有些看不清。
狐狸犬齿咬住砚九背部衣服,将砚九从南禾手下叼走,狐狸甩头,砚九顺势翻身到狐狸背上。
随即,狐狸四脚抓地,稳稳停在南家院中。
而砚九侧坐在狐狸身上,他左眼下的皮肉被划出一道口子,正在缓缓流着血。
犹如一道血泪蔓延,衬得砚九妖艳又堕落,像是九渊之下的妖精。
与此同时,反观南禾。
乐风的剑尖正指着南禾的心脏,南禾讽刺的笑了笑。
他忽然有些意识到什么叫香招先生了。
关于香招的种种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果真是能站到晏阳顶端、为人所畏惧的存在。
砚九也真是厉害,能披着一张弱小的皮,在晏阳隐匿这么久。
南禾看着自己心脏前的剑尖,语气倒是轻松:
“砚九,说吧,你想做什么?”
砚九于狐狸背上盘起了腿,他弓起脊背,懒趴趴的一团:
“我只是好奇,北南尧在不在乎你这个北南家的血脉,以及控制住你能不能拿捏住北南尧。”
说着,砚九可惜的摊了摊手:
“但是我想错了,北南尧这种人一心一意只有一个目标,他的初心从来不被干扰。”
南禾皱眉:“什么意思?”
这时,南禾感觉胸前一片湿润,原来不知何时,乐风已经将剑尖戳到了自己的心窝,血正一点点流逝。
砚九:“如你所见,直到现在北南尧都没有现身……就是这个意思。”
南禾:“……”他瞳孔有些扩大,此时他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是觉得离谱,好离谱……
他要死在自家门前了吗?
眼前一晃,南禾见砚九从狐狸身上一跃而下,一边走一边从口袋中掏着什么。
少顷,一个瓷瓶出现在砚九的手里。
他将瓷瓶抛给南禾,懒洋洋道:
“乐风手里有准头,不会真杀了你,但会血流不止。
瓷瓶里是止血的药。”
南禾直直的盯着砚九,咬牙切齿道:“你是疯了吗?”
砚九一片漫不经心:“没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不知道罢了。”
说着,砚九从乐风手中拿过剑,一把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瞬间,血流如注。
南禾:“???”
砚九看着南禾不以为意道:
“一剑还一剑,我们两清了,你以后也别想着去找我的麻烦,就此为止。”
南禾看着身上染血的砚九,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砚九……怕是招摇山最疯的那个了吧。
怪不得封阳将砚九收为关门弟子。
呵呵,砚九和尚京确实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