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荔淳姑娘都要跑了!”
双福娘是在裴府厨房当差的,每日干的就是杀鸡的活,力气奇大无比,当下就撒开儿子,几步追上谢栀,将人一把推入星波湖中。
“噗通——”一声响起,水面上泛起涟漪。
随后,她拦住要上前的儿子,嘱咐道:“我把大伙都叫来,众目睽睽之下,你再将她救起,届时那情形,她想不嫁也不行!”
大周男女大防虽不算重,但若是未婚男女湿身搂抱在一处,那也是算是极严重的了。
若郎君不愿娶,那姑娘的名节就算毁了。
双福望着底下扑腾的谢栀,咽了口口水,点头。
与此同时,他娘嘹亮的嗓音便响彻云霄——
“快来人哪!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哪!”
此时正是夏日里最适合纳凉的夜晚,不少得了空的丫鬟婆子都聚在角落里打叶子牌,一听到有人求救,皆纷纷从各处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张婆子,谁落水了?”
“是荔淳姑娘!老夫人最喜爱的那位荔淳姑娘!我儿最识水性,已经下去救她了,但愿荔淳姑娘平安无事。”
双福他娘张婆子说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四周也开始议论纷纷,一片低语之声。
也有识水性的人下去营救,可在黑漆漆的潭水中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人呢,张婆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他们都……”
“老虔婆,瞎说什么,我儿子最识水性,你少咒他!”
张婆子说着,也有几分心慌,骂骂咧咧地跑到岸边瞧。
庆幸的是,没过多久,岸边便浮上一个人影来,不是那双福又是谁?
他湿淋淋地爬到岸上,又打了一个喷嚏,那张婆子急忙跑上前问怎么回事。
“那丫头呢?怎么只有你上来了?”
双福急得团团转,“娘,我怎么都找不到荔淳,她是不是死了!”
“怎么可能,就那一小会的功夫,你怎么会找不到她!”张婆子低声咒骂。
“都怪你,娘,你出的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荔淳要是死了,我就不理你了!”
“傻子,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听到儿子又开始犯傻,张婆子急忙捂住他的嘴,神色慌张地朝四周张望。
可惜迟了一步,就双福那嘹亮的声音,该听见的也都听见了。
这下,众人看他们母子的神色都充满了鄙夷。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母子的鬼主意可真是多!”
“没救回来也好,要是荔淳姑娘被救了,那不是要嫁给双福那傻子吗?要是我啊,宁愿死了算了。”
“可不是,傻就算了,偏偏他那脸上……”
几个侍女围在一起嚼舌根。
“你说什么!我的脸怎么了!”这话瞬间激怒了双福,他一把上前揪住那侍女的衣领,大声质问。
众人见状急忙上前劝说,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再闹,我便告诉二夫人,将你们一个个都赶出去!”
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却是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
周嬷嬷地位不低,大家都怵她,此话一出,纷纷安静了下来。
可就在看清周嬷嬷身旁之人时,却都睁大了眼睛。
“荔淳,你怎么……”
她身边裹着厚厚披风的女子,不是方才落水的荔淳又是谁?!
见众人看来,谢栀心中冷笑。
识水性的,又何止双福一人?
谢栀的母亲乃是扬州渔女,当年为了弟弟上学的束修,这才被父母卖到刺史府做的妾。
幼时母亲常常带她到河边玩,也因此,谢栀习得了些水性。
方才一被推入水中,她便清楚了这母子二人的用意。
何其狡诈,都快比上她了!
谢栀怎么可能叫他们如愿,就在那张婆子唤人之际,她立刻潜入水中,以最快的速度往远处游。
她记得,这星波湖的西面距离此处不算远,只要在那里上了岸,自己便可抄近道回观雪楼。
至于裴泓……
让他多等一会儿,应该无妨吧。
这么想着,谢栀立刻加快动作,中途还不慎呛了几口水。
游到一半,几乎看不见岸边的情形了。
谢栀正要松口气,却见远处忽然有明灭烛光略过,她定睛一瞧,见另一边岸上,有一道身影正往亭上走。
夜里太黑,只能依稀看清对方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冷水刺激得她神经发麻,脑袋却异常清醒。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来的人不是裴泓,还会是谁?
她咬了咬牙,脑中不由得浮起一个想法。
若是遂了那对母子的愿呢?
只是把对象换成裴泓。
反正在这之前,她尚摸不清裴泓的心。
但今夜过后,她便要让裴泓、不得不纳她。
谢栀心中默默对裴泓说一声抱歉,反正,只要拿到奴籍文书,她立刻就滚。
被千夫所指也无所谓,若是真的嫁给了双福,那她一辈子就只能困在侯府,守着这个傻丈夫,生出来的孩子也世代为奴……
还要被渔阳欺负打压一辈子,说不定哪天连命都没了!
她不要!
双腿已经发软,谢栀拿定了主意,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救命。
可喊出来才发现,她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蝇,虚弱得跟猫叫无异。
谢栀没来由的浮上一阵心慌,赶忙扑腾起来,好在岸上那人似是发现了她,扔了灯便往谢栀这头跑。
成功了。
谢栀在水中沉浮,眼见那人跳下水,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一把捞起她,往岸边游去。
湖里太黑,谢栀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分外有力。
这裴泓看着虚,实际上还不赖嘛。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谢栀猛得吐出几口水来,瘫倒在地,气喘吁吁。
不过到了这个境地,她还不忘左右张望,到处一瞧,失策了,怎么没有围观群众?
不行,得引着裴泓去人多的地方才行。
“你在看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薄凉中不带一丝温度。
谢栀吓了一跳,猛得回头看去——
就见一旁跨坐在草丛中擦拭污水的人,不是裴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