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谢栀心痛如绞,她愤而上前,揪住祈陵的衣领:
“他在朝堂上能力出众,他日定对大周有大作为,能救世济民!他是一个好官!他心中重家国,更甚于情爱!他不该死在你扭曲的爱里!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心,去殉一个好官!”
祈陵撒开她的手,听到大周二字,语气骤然变得尖锐:
“什么大周!大周关我什么事?这王朝早就辜负我了!十年前就为了你们的清平盛世,送我一人入乱世!”
“当初呼孜即位,侮辱我就算了,还将我的孩子关起来,我无奈写信给大周,可是我整整写了十二封,都没有回音!直到我的孩子被活活饿死!那时我才明白,我的王朝早就不要我了。”
“我暗暗发誓,他朝若得见天日,定要报复李氏皇族!”
“可那日艰难逃生,五郎又救了我,我就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能回到十年前的日子,拨乱反正,将这十年的记忆重新抹去,只要一个他而已,我就不想报仇了。”
谢栀气得哽咽:
“这些事又不是他做的!你有不满大可去找陛下,你若想要他大可直接和他说!为何这般祸害他!他一向正直,心有鸿鹄志,从未做过坏事!若说有,也只有、只有一个我而已。”
说到最后,她语气渐低,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祈陵蹲下身,注视着她的神情,语气又温柔下来,宛如毒蛇吐信:
“荔淳,如你所说,他为大周出生入死,我亦然对大周有功,我朝与前朝不同,没有驸马不得掌实权的做派,我们的结合,只会有利,你就成全我们吧?行吧?”
她撩开谢栀鬓前的乱发,细细整理。
狂风将临园的一扇未关好的窗扉吹开,猛烈的雨柱迅速卷进屋中,似沧海倾盆,打湿了窗边的榻。
祁陵公主的手从她额前落下,转而捏住她的下颚。
她话锋猛然一转,语气骤然阴沉:
“而你,你算什么?你是什么?如你所说,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污点,仅此而已!他日裴渡登朝拜相,你的事说轻了是风流韵事,若被有心人参一本,就是他作为主审官却包庇罪臣之女、徇私枉法的大罪!荔淳,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拖累!一个污点!”
“你好意思让他为你奔波,因为这事殚精竭虑吗?你配吗?你之前不是很有骨气地说要走吗?我都替你把孩子打了,你还犹豫什么!”
屋外雨声极大,冲淡一切喧嚣,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谢栀冷漠地看着她,擦掉眼泪,提裙站起身:
“我才不会做他的污点,他的隐患!好,我走,不过你要保证,你会给大人解毒,并且此生不再对他用这种手段。”
“当然,离开西戎时,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带了这一个噬心蛊,没想到会用在他身上,往后就算是想用,也没有了。”
祁陵公主面露得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不,我还要你发誓,拿你死去的孩子发誓,如若有违,你的儿子,将永堕地狱,若要投胎,也只能轮入畜牲道,永世受尽磨难!”
祁陵公主双眉皱起,似乎没想到眼前娇滴滴的少女能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你个毒妇!好,我发誓!不过,我有要求,这一回,我不要他再对你念念不忘,四处寻找,我要他对你永远死心!你若将这事告诉他,我就销毁这唯一的解药!”
谢栀缓缓合眼。
好,我答应你。
……
马车之中,谢栀打开清圆身上的包袱,里头有一张假公验,还有一张船票。
公主的话不能尽信,她一定想等自己走后,除之而后快。
谢栀想等用公验出了城,到下一个地点时,就把这公验扔了,重新再做一张。
公主给的船票也不能用,连水路最好也不要走,一会儿还是走陆路吧。
“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圆,你无需知道,这样对你也好,我只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同我走?若是不愿意,现下还未出城,我把奴籍文书给你……”
“姑娘,您说的什么话?奴婢从留良跟着姑娘到了关河城,再到京城,不论姑娘去哪,奴婢都绝不会同您分开的。”
“好。”
等顺利出城,两人立刻下了马车,又步行约莫半日,天色便黑了下来。
等确定四周没有人跟随,谢栀又雇一辆马车,继续往与公主指定路线的相反方向走。
温和的春夜中,马车在山路上粼粼而行,伴着林中蝉鸣而至的,是数道刀光剑影。
夜色中,马车破裂声与惊呼声响起,划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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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迷魂药想是厉害,裴渡被几个属下送回仰山台时,依旧昏迷不醒,整整两日之后,他才醒转。
仰山台围了个满满当当,连他那许久不露脸的便宜父亲也来了,正垫着脚朝里望。
老夫人坐在床边,一脸忧愁:
“我的三郎,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若是倒了,裴府怎么办?”
裴渡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那人:
“祖母,荔淳呢?”
听见这话,老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裴廵冷哼一声:
“本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还不是被美色所迷惑,那毒妇刺杀你之后跑走,等侍卫追上去时,她早就被山匪劫财杀死,扔下山崖了!”
裴渡望裴廵一眼,冷哼:
“怎么可能,我去找她!我要问个清楚!”
他要下榻穿靴,老夫人忙阻止他:
“三郎,你别乱动了!”
见裴渡还是一脸不信,或者说不敢信,后头的裴仙窈上前,面露伤悲:
“三郎,你父亲没有骗你,当时侍卫赶到时,那些山匪正要把她的侍女往山崖下扔,见人来,扔下那侍女,逃走了。”
裴仙窈话音落下,外头两个侍女扶着清圆入内。
裴渡双眼微睁,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爬到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世子,姑娘在半路遇袭,那些人将姑娘捅死,抢了所有财物,将她扔下山崖,好在侍卫赶到,奴婢才得以有机会说出这些!”
清圆浑身是伤,因为她的动作,胸口处的那处刺伤又重新渗出鲜血,染红绷带。
与此同时,一个侍女递上托盘,里头是一块染了血的布料。
虽然早就脏污,但裴渡一眼便看出是谢栀那日所穿的衣裳。
“我不信,她那样努力,不惜刺杀我都要逃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没了!”
他仍要下床,清圆哭泣不止,抓住他垂下的衣袖,语气坚定又绝望:
“世子!姑娘的确是没了气息以后,才被丢下山崖的!绝不会再有生还之机了!”
裴渡低头,打量着清圆身上的各处伤口,猛得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