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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学究捋一捋花白的胡须,点评他:

“此子天资聪颖,可看起来不大乖顺的模样,不过只要严加管教,他日会有所作为的,若娘子信得过,就将他交给老朽吧。”

谢栀讪笑,学究不愧是学究,灌灌还什么都没干,就看出他顽皮了。

让昌平付了束修,谢栀在书童递来的籍册上,写下家中一概情况,又在最上首添上“谢凝道”三个大字,这便算办好了手续。

她蹲下身,嘱咐灌灌:

“娘要去灵鹫寺几日,这几日你要听昌平和许嬷嬷的话,散学了也不许在外头贪玩,知道吗?”

灌灌的心思早就被私塾后头的小花园吸引,顾不上她,谢栀一说完,他便飞过去,同几个书童一起玩乐。

“昌平,这些时日我不在,你和许嬷嬷多多费心。”

“娘子放心,您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好。”

谢栀拿上包袱,和灌灌告别,出门上了马车,赶往与其他几位画师的会合之地。

……

匆匆三日又过,此时离裴渡接到南下圣旨,已然过去快二十日了。

一行人轻车简行,在五月二十三这日行至梧州地界,在驿站稍作休憩时,却有一人快马加鞭,赶到此处。

“经略使,下官乃韶州长史顾谂,韶州知州于两日去辖下安南村巡查,一行十人皆遇害,此事已然上报朝廷,还请经略使先行一步,随下官去往韶州查案。”

“韶州虽属岭南道,可并非本官辖地,再者,一州知府身死,查案也非我职责,此事上报韶州刺史审理便可,何须本官置喙。”

酷热时节,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到大地上,蝉鸣刺耳,使人喘不过气来。

这间驿站之中,四周也无一丝凉风,让人觉得溽热难当。

韶州长史擦了擦额上的汗,面对比自己年轻数十岁的高官,却是连背都不敢抬起,一叠声道:

“是是是,可刺史何素成前些日染了病,如今卧病在床,神志都模糊了。”

“几位参军也束手无策吗?”

裴渡放下茶杯,冷眼看着他。

“是、是啊,韶州虽不是经略使辖地,可此次事出突然,城内风言风语不断,闹得人心惶惶,加之事涉高官,我等实在是急的不行,知道经略使这些时日要到广州,这才出此下策……”

暑热让众人都燥热难耐,裴渡揉了揉眉心,对他道:

“罢了,上奏朝廷,陛下怕是也要派我前去,那时尸首都臭了,直接启程吧。”

“诶,好好好,如此一来,我等可安心了,经略使,此处离韶州不远,您休整过后,便随下官……”

“不必了。”

裴渡戴上官帽,起身对长明道:

“写一封折子奏上去说明此事,对吏部说,本官延迟三日上任,其他人先跟我走,你随后跟上。”

“是,郎君。”

……

顾长史对这一带地形颇为熟悉,带着裴渡一行人走山涧小路,在第二日午时便赶到了韶州。

暑热蒸腾,连马儿都受不住。

众人行至一小山坳边,停下让马儿饮水。

一旁有几个孩子在坑塘底下捉泥鳅,捉着捉着就开始朝对方扔泥巴,个个玩得跟泥人似的。

“谭净,你耍赖!明明说好一人一只的!怎的抓到了不给我!”

“寄秋,你自个儿抓不到那是你没本事,别想抢我的!”

争吵间,一个最小的泥人蹲在坑塘里,得了趣似的,将泥巴往身上抹。

一老妇人从远处赶来,忧心如焚:

“哎呦,浑身是泥!我都认不出谁是灌灌了!”

她脱了鞋淌下塘中,拉出一个最小的孩子,斥责道:

“好在你娘不在家,她要是见灌灌这副模样,指定不让你进家门!昌平呢?”

“昌平哥哥去借小竹篓、给我放泥鳅。”

孩提童稚的声音响起,让远处的一行人都侧目,看见他浑身是泥,忍不住笑出声。

那老妇人看着这泥孩子,想擦都无从下手,只将他提出坑塘,拉着往家走:

“近日不太平!学堂都闭了学了,你还拉着昌平偷偷出来玩!快随我回去!”

顾长史看着这场景,却是愁眉不展:

“裴大人,这些时日有流言传入,百姓不安,都关门闭户,各家商铺也不再营业了。”

等众人行至官府时,裴渡见街上果然如他所说,冷清一片,眉头皱得越紧。

行至官府内,他坐于上首,见几位州府官员匆匆出来拜见,摆手道:

“无需多礼,先说案情。”

几位官员商量一会儿,推出韶州司马出来道:

“回大人,三日前安南村突遇暴雨,不少破旧民房塌方,知州带着人手前去探看情况,不料深夜回来时却路遇歹徒,十数人皆丧命,那群歹徒还未抓到,城中已然传出歹徒潜入城内躲藏的流言,一时间人心惶惶。”

“知州尸首在何处?”

“回大人,怕天气炎热路途奔忙,尸首就地停在安南村。”

裴渡思索片刻,起身道:

“立刻带我前去安南村,既然死过人,便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韶州司马又禀:

“裴大人赶路辛苦,实不敢让您奔忙,下官已然派人过去探查,另又带了几个说当夜见过歹人的村民过来,此刻让官府画师按他们的描述画像呢,一会儿出来,大人便可审问。”

他刚说完,便有一小吏附耳道:

“司马,陈画师告假回乡中三日,您不知道吗?”

“什么?还不快去找回来?”

“陈画师母亲过世,告的丧假,这怎么好找。”

两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裴渡拍一拍惊堂木,面色冷凝:

“怎么?”

那韶州司马便讪笑着拱手:

“回大人,是臣疏忽,官府画师不在,不过大人不用担心,城中有位雅号云意的女画师技艺高超,也曾帮过官府破案,下官这就命人去请。”

裴渡冷哼一声,站起身道:

“不需要!本官从前为刑部侍郎时,断案便只靠证据,从不用什么画师绘像,此乃本末倒置,有空多寻些证据才为上策!快带本官去!”

“啊……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