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袁桢再也忍不住了,看四下无人,一把将侯宝给拽到了一边。
“哎,侯爷,侯爷,这大白天的,您别这样。”侯宝虽胖,可那都是虚胖,袁桢自小练武,力大如牛,侯宝怎能奈何得了他,一路被他拽着,三人到了角落里。
“侯公公,”袁桢边说着,手中一个金元宝就塞到了侯宝手里,“皇上到底为什么让我兄弟俩进宫到底什么事?”
侯宝捏着手里的金元宝,感觉烫手无比,于是往边上挪了挪,和兄弟俩拉开距离,又四下看看,这才道:“侯爷,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给,”说着,袁桢又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牌塞了过去。
“呦,这可使不得,侯爷,不是奴婢不识抬举,我若是收了您的东西,既是害了自己,也是害了您,东西您收好。”说着,侯宝将东西又塞给了袁桢。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拿着赏人。”袁瑄笑道。
“二爷,您不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大如天,再说了,奴婢就是个太监,哪有什么赏人一说。”侯宝又是退后几步道。
“老侯,看在你外甥的面上,你就给我们兄弟俩透透风。”袁桢笑道。
提到自己的外甥宋简诚,侯宝心里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袁桢给他外甥弄了个商会护卫队队正的差事,就靠自己每个月十两银子的俸禄,猴年马月能给宋简诚买上宅子娶上媳妇,再说了,人家还给自己送了个二进的院子,这人情可欠大了。
咱们这个国家,自古就是个人情社会。大家都怕欠人情,可又躲不开这人情,人情一旦欠下,再想还清那就难了,更何况这官场上的人情就更难还了。
“这…”侯宝咬了咬牙,模棱两可的问道:“二位爷,商会里的商贾你们可都熟悉?”
二人点头,又同时皱眉看向侯宝。
见他俩还不懂,侯宝叹了口气又道:“听说这大户人家买个奴婢丫鬟尚且要家室清白,牙行做保,知根知底才行,何况二位爷管着商会这么多商贾呢,您说是吧?”侯宝说罢,转身就走。
话也只能说到这,至于他们俩能不能听懂,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袁桢是听的一头雾水,而袁瑄却是听明白了。
皇帝今天之所以生这么大的气,又是让他们跪等,又是训斥,还在武英殿里让他们旁听好像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僧人不法之事,现在想想,这里面必然牵扯到了商会里的某些商人。
侯宝在前,二人在后小声嘀咕着。
“二弟,到底什么事?这老侯,说话云里雾里的,你听明白了吗?”袁桢挠头道。
“大哥,今天武英殿里说的事,你没听见?”袁瑄道。
“不就是一些秃…和尚不法吗,我还不傻。”
“是徐恭说的和尚私通敌国的事。”
“私通敌国抓了砍头就是,这有什么好琢磨的!”
“哎呀,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管着商会?”
“恩,对啊。”
“刚才那胖子说家世清白,你真不懂?上回如今有三十多家商户入股,咱们当时可没细细调查这些人的背景。”袁瑄道。
“艹,你是说…私通敌国的事,有咱们商会的人参与其中?”袁桢几乎要跳起来。
“小点声,这是宫里。”说着,袁瑄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侯宝,“我敢肯定,皇上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这事。”
二人一路商量着,不多时就到了乾清宫外。
侯宝进去通禀后不久,又走了出来。
“二位爷,请吧,皇爷在书房。”
二人相视,垂下头,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
二人刚进书房,袁桢只觉一道黑影突然袭来,还来不及躲闪,一本书就砸到他的脸上。
“皇上,臣有罪!”袁桢也不傻,既然明白了事出在哪,那就赶紧认错,至少争取一个好的态度。
“臣也有罪!”袁瑄也跟着跪了下去。
“呵,你们兄弟俩倒是心有灵犀。”朱祁镇冷笑。
“那就说说,你们有什么罪?”
“臣罪在用人不查,以致…以致…”袁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毕竟还没有造成什么坏结果。
“皇上,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大哥,当初成立皇家商会时,这些商贾都是臣让人去请来的,臣当时觉得既然都是累世商贾,又是我大明子民,自然也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所以才没有仔细甄别,谁知竟然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臣和大哥回去后立刻召集人手,在将这些人仔仔细细甄别一番,若是发现不可靠之人,立刻回报陛下。”袁瑄赶紧说道。
“哼,这话还倒像句人话!”朱祁镇怒道,说着又道:“好在没有出什么事,若是真出了事,你们俩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臣知错了。”二人又是俯首道。
“行了,起来吧。”朱祁镇道。
“今儿把你们叫来,一是为了此事,二是朕想问问商会招募兵丁一事怎么样了?”朱祁镇又道。
袁瑄的胳膊肘子捅了捅还在发懵的袁桢,袁桢会意,赶紧躬身笑道:“回禀陛下,一切都很顺利。目前成国公家已招募一千三百余人,其中有私兵三百,全都是百战老兵,广平侯府在山东沿海等地招募水手及从卫所裁撤的老兵两千人,其他几家也招募了不少,都集中在天津那边日夜操练不辍,虽然战力不及正兵,可对付那些土着绰绰有余。”
说到这些,袁桢如数家珍,还颇有些自豪。
“恩,”朱祁镇听后,脸色缓和下来,“火器甲胄朕已经命潭柘寺的陆大宝给你们预备好了,十日后就可以送到。”
二人大喜,有了这些火器,以后出海抢…不是,做生意,谁要是敢不听话,火枪大炮一亮,谁敢龇牙?
“朝鲜那边最近一直不太平,既然已经人有了,火器也有了,等江南造船厂的船一到,你们就率人去吧。记住了,平壤和汉阳是郕越二王的封地,你们要约束好手下的人,不可在这两地造次。”
“至于其他地方,朕将盐铁糖茶专卖之权交给你们,遇到不听话的,你们知道怎么办。”
二人又是大喜,发财了,皇帝这个表弟还真是自家人,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自己,盐铁糖茶专卖,那就是给了他广平侯府一个吃用不尽的聚宝盆啊,不说日进斗金,至少每年几十万两白银还是能轻轻松松赚到的。
不过随即朱祁镇就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购买火器、船只的钱你们准备好了吗?”
一提到要花重金去买那些火器甲胄,袁桢就有肉疼,以前自己还真不知道,造一杆火枪竟然这么贵。
年前他去兵仗局找陆大宝采购火枪火炮,本以为凭着自己广平侯府和皇帝表哥的身份,兵仗局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个最低价,没想到那陆胖子居然咬死了一杆火枪要二十两银子,铅弹和火药居然还要另外花钱买,这可把袁桢气的差点当场掀桌子。
可人家陆大宝根本就不鸟他,就一句话:想买就买,不买拉倒。
袁桢被陆大宝整的没了脾气,他也清楚若是单靠冷兵器对付那些土着,自己手底下的儿郎们定然伤亡不小,但火器不同,他是见识过皇帝亲军火器威力的,自然晓得火器的好处。
于是跟陆大宝磨了半天牙,嗓子都说冒烟了,陆大宝这才松口,价格不变,但是每杆火枪附赠二十颗铅弹,二十支定装子药。
原本袁桢打算全军七千多人全部列装火枪的,可一算下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虽然商会有几家勋贵凑的二百多万两银子,可那也不经花啊,于是袁桢只订购了三千杆火枪,二十门重型迫击炮。
好在江南造船厂的新式海船可以先用后付钱,这才让他几乎要滴血的小心脏稍稍有了些安慰。
“好好干,朕等着你们满载金银归来。”朱祁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