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的清晨，对于岛城的很多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日子，没有节日，没有活动，只有随着地球自转而越来越高的气温。
“封于澜的工厂在几天前就停工了，再没有任何人出入。根据我们负责监控的同志报告，她本人应该还在那里面。”
李湉坐在驾驶位，对方若星整理着决战前所有已知的情报。
哪怕只能增加一丁点的胜算，也绝对不可放过。
“夏梦瑶在哪里？”李湉突然问。
方若星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距离预定的时间还剩不少，再等一会吧。”
已经快要到夏天，李湉的衣服也跟着更换了一套。虽然看起来依然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材料却换成了轻薄版本，款式也同步轻便了不少。
那天她逛了好久的街，才决定下这一身，身为男伴的方若星也连带着消磨了大半天。
不过还不坏，方若星很乐于见到李湉能短暂恢复到大学时的，没有太多焦虑担忧的轻松状态。
只是她们能等得起夏梦瑶，无餍者却不会再等下去了。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都不说身体本就为非凡之物的方若星，就连钟和、卫洛煌这些人都能隐约感受到没有源头的窒息感。
仿佛空气中的某种不详的成分浓度正在迅速攀升。
0258【红晶】的子实体数量在经历了连续几月的升高后，又突然全部销声匿迹，本应该半失控状态的它们却做出了如此组织性的行为，由不得【不可视】不紧张。
她们还可以在这里等夏梦瑶，只是无餍者会给岛城时间吗？
“抱歉抱歉！学生会今早上有一个每周例会，临近高考的关键时刻，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夏梦瑶一路小跑，很自然地拉开车门，坐到后排去——副驾驶位属于方若星。
方若星一直无法理解，为何夏梦瑶会如此热衷于“扮演”一个学生会会长的身份，甚至不像假的。
哪怕在最细枝末节的地方，方若星也看不出作伪的痕迹。
可能她内心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学生会会长了？
“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上些。”
夏梦瑶又一次拿出了那个高脚杯，不同的是，现在里面已经装满了不明的黑色粘稠液体，随着轻微的晃动而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听上去像是人的胃部。
杯壁四周的花纹则被这种黑色液体充满，无论怎样转动，都有一道明显的亮色指示着某一个方向。
“看到了吗？这杯子指出的便是0644【欲渊】的方向，只要当前它的持有者没死，这种链接就永远不会断裂。”
“永远？”方若星吃了一惊。
“永远哦~”夏梦瑶笑盈盈的晃晃杯子，“若星你可得小心，万一哪天被我捡到不太妙的随身物品就不好咯~”
方若星很明智地没有再和她继续这个危险话题，因为她明白，李湉这时候该生气了。
果不其然，李湉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却在经过一处拥挤路口的时候狠狠按了一下喇叭。
“嘟——”
这就算是她的小小报复了。
通常情况下，这代表着“和解”，表明李湉已经决定放过此事，不再计较。
随后三人都没有说话，车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只有车身摩擦过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在那不知名的杯子的指引下，三人很快便来到了最终的地点——熟悉的食品厂，面对着熟悉的大门。
这里是封于澜的地盘，身为她的“上级”，无餍者会选择它作为等待最后时刻来临的藏身地，也不足为怪。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起码要同时面对两个甚至更多的对手。
“封于澜的实力很强，但不会超过我和夏梦瑶。只要我们两人中的一个能牵制住无餍者，另外一人便能和李湉配合，迅速解决掉封于澜。”
方若星提醒道，“正如我之前提到过的，封于澜持有的非凡之物名为【罗织】，和她交手的时候……就当自己在打一只蜘蛛精就好。”
——这都是从循环幻境中得到的信息，方若星无法断言它们一定是准确的，不过眼下也只能先相信。
李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以免它妨碍到行动：“那么……待会由我来破门，夏梦瑶负责使用能力对无餍者进行限制，学……方若星则担任主攻手，有异议吗？”
二人整齐地摇摇头。
工厂内的情况十分诡异，大白天看不见一个人影，曾经还算热闹的车间此刻只剩下还未来得及落满灰尘的机器。
一箱箱或已密封好，或还是空荡荡的包装纸盒，如同被遗弃的孩童，无措地站在阴影中。
李湉和夏梦瑶两人轻车熟路，利用【破障之手】直接打开了一条位于墙体内部的通道，这样一来就能最大限度避免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况。
高脚杯上的光芒愈发明亮，似乎也在预示着目标的接近。
“等等。”
李湉突然站住，她脱下手套，轻轻在身边的墙壁上拂过，异常的触感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方若星没有废话，用手狠狠地在墙上抓了一把，带下来不少黏糊糊的白色物质，闻起来没有奇怪的味道，倒是有一种仿佛直冲鼻腔的刺激感。
“蛛丝……看样子已经不少时日，黏性已经大大减弱，上面都没有非凡气息残留了。”
她又稍微用了点力气，手指捅进密密的蛛网中，却始终没能触碰到早就该出现的水泥墙面，就好像她们三人不知何时被困进了球形的厚重蛛网，难再逃脱。
夏梦瑶很冷静：“【破障之手】的作用目标一次仅能有一个，所以在这通道里出现蛛丝本就是问题。我们应该是进入了下一个区域，换言之，这里便是建筑内部了。”
“可就这情况……”方若星手上攀附紫黑色外肢，努力地伸长，使它更加深入蛛网内部。
一米，两米……
直到五米左右的深度，【千变者】的末端才刚刚接触到建筑物的表面。
方若星脸色难看，这说明对方早就知道她们会选择以这种方式进攻，所以才精心准备了这样一个难以摆脱的囚笼。
李湉及时出声提醒道：“没关系，只需要再对它开一次门就好。”
“没有那个必要。”夏梦瑶向前一步，双手合十，随后缓缓摊开，一本暗红色封面的书籍豁然出现。
圣物——【死魂灵】
少女朱唇翕动，低语着晦涩难明的不知名体系的语言，宛若一位狂信徒，在沟通着天地间不可捉摸的某种奇异存在。
“哗——”
如同海浪拍打礁石的碎裂声突然响起，书页上浮现的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跳动着的虚影，既不同于常规橘黄色火焰带给人的温暖，也不似传说中碧绿色鬼火的阴沉。
而是一种毫无生机的，近乎于黑色的暗红，看上去却要比纯粹的黑白更加死寂，哪怕是周围的蛛丝，在它的对比下也显得生机勃勃。
裹挟着盈余的死亡气息，不是从热闹的地狱中取来，而是比所谓地狱更加深邃的纯净死亡中，剥离出的最为稳定，自太古以来，从未变化过的一缕。
它是最初法则的具象化，是永恒，也是一瞬，单单看着它，便仿佛身心都要归于无法摆脱的死亡宿命。
夏梦瑶脸上露出孩子般的沉静，轻轻将那火焰捧起，温柔地吹出一口气流。
“呼……”
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那火本就不属于这一维度，自然不会被气流拨动，它只是静静的存在。
但四周的景象豁然开朗了，蛛网囚笼彻底消失，无声无息。
譬如死亡，转瞬而至，从无预告，亦无回音。
夏梦瑶将【死魂灵】缓缓合上，她的脸色带上了一丝苍白，使用这招对她来说明显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前路已开。”
她抬起头，眼前的黑暗中，只有一个趴伏在地面上，背对着她们的人。
高脚杯的光亮愈发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