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中也有品格高尚之人。
只是不多。
姜羽几人走了一路，心中也有所比较。
阴玄机算是半个好人了。
有城府，有心机，怕死，贪小便宜。却又把灵夙岛经营得有声有色。让岛上的居民安居乐业。
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好坏。
善恶都出自人心。
等他们来到仙月宗，不需要深入接触就能判断出这里属于名门正派了。
因为……
穷！
仙月宗听上去非常高端。可宗门弟子却穿着泛黑打卷的皮衣。
衣服上缝缝补补，磨得黝黑发亮。
且不说舒适度如何，至少因为油泥的积攒提高了不少防御。
有些弟子甚至连鞋都没有。
使用的武器也是一种实心的竹棍。
宗门外围依附着数万名凡人。
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
有仙月宗的护持，不说生活条件多好，至少都能活下去。
姜羽一行穿过城镇时，刚好遇见两名仙月宗的弟子在一个摊贩前征收税钱。
这两名弟子都是练气期修为。
既不强征，也不说收多少。
全凭自愿。
二人并排站在摊贩的前方，将手中竹棍有节奏地碰撞在一起。朗声唱起歌来。
“仙月宗，拜月仙。农民安定天下安。老农民，最辛酸，风里来了雨里钻，面朝黄土背朝天。你是凡，我是仙。不忘凡人是靠山，五谷丰登万家乐，记住神农老祖先。”
边说边伸出打满补丁的麻布口袋。
摊贩也很爽快。装满一竹篓带壳的黍米，小心翼翼地倒进口袋里。
两名弟子嘿嘿一乐，再次唱道：“缺少温饱没地位，压断脊梁压弯背。看今天，受尊贵，凡人真正得实惠。一篓黍米冒个尖，本月种地不看天。”
方元惊若天人。愣了半晌才感慨道：“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姜羽深以为然：“福伯不是说过，有些文雅之士吃饱了撑的喜欢作诗吗？他们念的就是诗吧？”
“呃……”
福伯笑容尴尬：“这个……应该算……算诗的一种吧。”
阴乐湛对仙月宗的幻想碎了一地。
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福伯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低声安慰道：“少爷，你是筑基期的修为。可以直接加入内门。不需要出来征税的。”
阴乐湛想起阿爹临行前的嘱托，重重点了一下头。
快步走到两名仙月宗弟子的身前，躬身行了一礼：“二位仙友，在下来自灵夙岛。名为阴乐湛。想拜入仙月宗修行。”
两名弟子既没听说过灵夙岛，也看不透阴乐湛的修为。
不过在自家宗门的山下，谅他也不敢乱来。
其中一人向阴乐湛回了一礼：“仙友可有长辈引荐？几位都要加入我仙月宗吗？”
他得询问清楚，免得向上传话时说不明白。
福伯面对两名练气期的修士也是态度恭敬：“灵夙岛的首任岛主出身于仙月宗。咱们两家是同根同源。此次前来，只有我家少主加入宗门，还望代为传达。”
说完，在这名弟子的手上抹过。
弟子手中多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金豆子。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福伯的处事老练了。
两个底层弟子。给出这么多金子最为合适。
少一分诚意不足，多一分容易引起贪念。
两名弟子的态度瞬间热情了不少。
一人跑去通知宗门，另外一人则将几人引向城镇的接待处。
大精和小怪走在坑洼的道路上，引得不少行人指指点点。
“那头驴好大！我见过宗主的马，也没有它的块头大啊！”
“你是不是傻？驴的头上长角吗？”
“那是什么？”
“驴牛！”
“呸，狗的头上不是也长角了吗？”
“你见过这么大的狗？”
“那是啥？”
“狗牛！”
“好多肉。”
“是啊……”
一群无知无识的凡俗中人，对着大精小怪流起了口水。
仙月宗的接待处是木制的房子。
与城镇中的茅草屋相比，算是规格很高了。
接待处的执事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结果扫视众人一圈。除了姜羽和阴乐湛，竟连坐骑的深浅都看不透。
吓得他立即派人回宗门禀报。
不出片刻，从宗门内赶来一名长老。
长老看到几人之后心头一惊，立即用秘术传讯宗主。
很快，结丹后期的宗主也亲自赶了过来。
宗主看到小怪之后，也是一阵肝颤。
达到元婴期的凶兽？
这哪是拜入宗门啊？
踢场子抢地盘还差不多。
福伯生怕引起误会，简明扼要地说清了来意。
宗主在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点头道：“阴家本就没有脱离仙月宗。贤侄既然达到筑基中期，便直接入我门下，做我的亲传弟子吧。至于福老，如若不弃。也可在宗门任个长老的闲职。”
福伯连声道谢。
他哪能不知道，宗主如此好说话，是看在姜羽几人的面子上。
占过便宜就该卖乖了。
立即摸出一袋金子：“宗主，我们主仆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拜师礼。小小心意，还望收下。”
宗主眉头微微一挑，假意推迟两下就顺理成章地收了起来。
他也想表现得高风亮节一些。
可是人穷志短！
这袋金子起码有十斤重。
放在别的修仙宗门可能算不上什么。
但仙月宗平时征税就少。遇到灾情还得反过来资助镇民。
腰包紧了，人难免会变得市侩。
这些钱都够全宗弟子两个月的开销了。
姜羽见宗主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他们身上引，索性起身告辞：“既然把二位送到仙月宗，我们也算完成阴岛主的嘱托了。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宗主连忙起身相送。
既然姜羽等人没想着留下，他也巴不得快点送走。
压力太大了！
大精和小怪趴在门外晒太阳。宗主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体型，那实力……
随便打个滚，城镇还不变成一片废墟啊？
姜羽暗暗摇头，并没点破宗主这点小心思。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万年造化恍惚间，抬头不见青云天。染白三千烦恼丝，谁人见得乌云仙？”
接待处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邋遢老头。
衣不蔽体，蓬头垢面。
白发遮挡下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方元乐呵呵地看向宗主：“你们这里的人倒是有趣。说话都是一嘟噜一串的。听着还怪舒服呢。”
宗主看向门外的老头，发现有些面生。但他并未出声驱赶，而是笑脸相迎：“老丈可有什么需求？此时正有贵客上门。容我事后相助。”
老头却指向晒太阳的大精和小怪，语气随意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没吃过肉了。一时嘴馋。”
姜羽从老头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连生机都没有。
心中暗暗戒备：“老爷子是修仙者？”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修仙修仙，何以为仙？既无逍遥，亦不自在。所谓的修仙不就是一句妄言吗。”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寒心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见过我的师兄了？”
寒心霜躲在新垣若雪的身后，露出半边脑袋：“你师兄？谁呀？”
老头摇了摇头：“既然他未说明，我也不便点破。相逢是缘，我就送你们一句忠告吧。前路漫漫，心魔难防。坚守本心，高筑心墙。”
边说边朝大精勾了勾手指。
立即从包裹中飞出两条烤鱼。
他没给姜羽几人继续问话的机会，一边嚼着烤鱼，一边趿拉着破鞋远去。
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越来越淡，最终化为虚无。
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方元如今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喃喃道：“乌云仙？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