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大梦一场,江夏猛地睁开眼睛,由于离开自己的身体太久,陌生的轻盈感让她下意识地跳了起来。
她这一“弹射起步”吓了陪审的张婷一跳。
“江小姐,你没事吧。”
江夏缓了好久,才终于回到了对这副身躯的自我认同,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次竟然没有经历什么失败,一命通关,她心里还颇有些成就感。
不过和她接下来要宣布的消息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化德工厂既不是水泥厂,更不是什么化肥厂,它是林源和徐寅制毒贩毒的窝点!”
此话一出王旭和张婷无比震惊,王旭扶了扶帽子,连忙问她这话有什么依据。
江夏绛唇微扬:“证据倒是有,不过我存放的地方需要凭证,您如果信的话,就跟着我走一趟。”
由于王旭已经将江夏之前的爆料通知了上级,再由上级传达给墨林集团后,徐寅也大惊失色,他不知道那些封藏许久的秘密是如何被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察觉的,好在根据目前汇总的资料,他徐寅和林源的大名尚不在其中,但其中的蹊跷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人——冉奕。
徐寅愤愤地用拐杖敲着地板,冉奕这家伙神出鬼没,在各方之间摇摆不定,江夏说不定也是他的棋子,保险起见,徐寅暂时收敛了对高新区警局的压迫,只通知他们二十四小时监视跟踪江夏,随时汇报她的状况。
“不管是冉奕、林源、还是那个老东西留下来的余孽,老子先观望观望,看你们争出个你死我活。”
徐寅的观望给江夏留出了暂时喘息的机会,此时此刻王旭也将她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于是编了个理由暂时支走了赵局长,和张婷一起,带着江夏逃离了警局。
十分钟后,赵局长疑惑不解地回到了警局。
“诶老王,你不是说墨林集团的人在隔壁社区街道等着呢嘛?怎么没见到人...”
当他推开门看见审讯室空无一人后,顿时傻了眼,连忙向徐寅汇报。
“江夏逃跑了。”
为了不招摇过市被发现,张婷带着他们上了自己的车。
“女司机?靠谱吗?我连驾照都没考...”江夏吐槽。
“开玩笑~”张婷娴熟地系上安全带。
“平时开支太大了,家里不给钱,我经常课余时间做代驾挣零花钱。”
张婷的车技果然没有吹嘘,尽管墨林集团的人第一时间围了上来,但她还是依靠对路况的熟悉程度和超乎常人的驾驶技术,仅仅转过三四条街道,就把那些人远远地甩开。
“之后怎么走?那些证据放在哪了?”
十分钟后,张婷的车稳稳地停在纪念堂的后门前,王旭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江夏却催促他快点下车。
“不用担心王警官,他们不会想到我们逃跑之后会到纪念堂。”
“说实话,我也想不到证据会藏在这种地方。”王旭整理了一下服装,心神未定道。
由于纪念堂需要持有家属相关凭证才能进入,江夏毫不忌讳地开口。
“你们家里死过人吗?”
王旭刚想劝她,却被张婷一把拉住,她从包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张凭证。
“来看我弟弟。”
江夏注意到张婷说这话时,刻意保持面部表情平静。
一边往里走,王旭一边嘀咕:“小张,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嗷,但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咋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他是二胎,我俩差了十七岁,他出生那几年我在忙着读书高考,稍微长大点以后有被送去了外婆家,我们一年基本见不了几次面,所以两年前他出车祸意外身亡的时候,我也没太大的情感波动...唉不过毕竟是一条生命,还和我有血缘关系,该纪念还是要纪念的。”
江夏带着他们找到老桑的骨灰盒,从里面取出她七年前,利用杨佳明的身体,存放的计划书。
张婷微微颦眉:“把证据藏在这里会不会有些冒犯?”
“老桑去世前就一直想得到他儿子的真相,真相就在这份计划书中,放在里面他应该不会反感。”江夏又问。
“七年前中心文化广场曾有一次推墙事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
“有。”王旭点了点头。
“当时我就在现场维护治安,不过那堵墙里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
“因为真相留到现在,才有意义。”江夏微笑着回答,在杨佳明那副身体里呆久了以后,她已经不自觉地微笑。
王旭皱起眉头紧张地翻阅着,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已经入狱的马市长在十几年前就曾密谋建设一条贩毒的产业链,有上百人参与其中,而非七年前他被捕时,资料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姓名。
而在这些名字中,“林源”两个字格外亮眼。
“有了这份资料,意味着可以给林源定罪了。”王旭一边说一边记在小本本上。
“江小姐,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当初说的那句话了,程羽是自杀的,而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参与了对他的迫害,现在林清、唐绘、程墨林、林源、刘梓晴等人都有了明确的作案证据,抛开冉奕不谈,现在还有两个人的嫌疑下落不明。”
【徐寅和酿成平安夜车祸案的凶手】
“不过,”王旭话锋一转,
“那个车祸凶手很有可能只是他们的走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出徐寅的作案证据,关于这些,不知道江小姐有没有线索?”
面对王旭直勾勾的目光,江夏这才明白他话中的用意,于是微笑着问。
“王警官,难不成你在怀疑我吗?”
“谈不上怀疑,但你能给出的这些证据着实可疑,江月湾的录像带和你被迫参与新闻发布会这些证据还能说得过去,但唐绘发卡上的子弹壳、洛雨的信,以及这封计划书你是怎么知道它们的存在的?按照时间推算,这些东西出现的时候,你还在上学阶段,怎么可能参与其中?”
江夏嫣然一笑:“您这样的思考未免太过感性了,很多案件的真相往往是反直觉的,您也说过,最重要的是人证、物证,现在物证已经摆在眼前,还需要纠结那些没意义的事情吗?”
王旭想了想也是,眼下时间紧迫办案要紧,倘若江夏真的是谁派来的卧底,也没必要把自己置于如此狼狈的境地。
江夏借着王旭猜忌的心理,顺势追问道:“关于徐寅的证据,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您能给我点暗示吗?”
王旭顿了顿:“今年二月份,程墨林因心力衰竭而死,按理说他都六十岁的人了,死了也不奇怪,但他死的时间太蹊跷了,正好是程羽入院,情况好转的前后;加上据他的一些员工秘书回忆,程墨林常年保持良好的作息和健身习惯,那么硬朗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毛病,更蹊跷的事,我在调查的时候,根本没有找到他去世时的死亡报告——我怀疑这是一场阴谋,而且极大概率和徐寅有关。”
说完这些,王旭带着期盼的目光望向江夏,仿佛在说现在就靠你了;但她毕竟完全没经历过这些事,脑袋里空空如也。
一筹莫展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张婷大惊失色:“不好,应该是墨林集团的人追上来了。”
王旭此时展现出自己的责任感:“车停在后门,但保险起见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带着文件先离开,我尽量拖住他们。”
见张婷还在犹豫,江夏一把拽住她的手向后门冲去。
“没时间犹豫了,我知道一个好去处,那里应该不会被发现!”
半个小时后,二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写字楼,屏息凝神地上了二十一层,见这一层空无一人,才松了口气。
张婷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我说你咋啥都知道,这么繁忙的写字楼里,还有整层整层的空档?”
江夏:“这里就是程羽的风语工作室的所在地,他们年前才破产,加上破产之后很快出了车祸,做生意的人嫌这里晦气,估计迟迟没有入驻的企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就在墨林集团的眼皮子底下,不过程羽都不在了,他们应该也不监视了吧。”
这时,张婷忽然缓缓开口。
“其实,你提供的这些罪行已经足够了。”
“嗯?你在说什么?”
张婷扬起头:“单单林源贩毒的罪证,就已经能为你脱罪了,没有必要再查下去,费时费力...”
“哦?”江夏露出早有所料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怎么记得,你是王警官最得意的学生,他那么信任你,你却在他钻研了十几年,只差临门一脚的案件上说放弃就放弃?”
“你懂什么!”张婷站起身,她额头的空气刘海也随着飘起。
“你知道自从审讯你开始,我们警局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王警官完全可以顺从上面的旨意让你当替罪羊,但他选择自己默默承担压力,刚才的局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哈?你露馅了吧,张警官,刚才我们在纪念堂二层,存放骨灰盒的屋子里,连个窗户都没有,你是怎么通过嘈杂的脚步声和争吵声,判断外面是墨林集团的人呢?”
“我..这当然是警察的直觉。”
“但警察的直觉应该不包括谈及自己弟弟的死的时候鼻子抽动,眼睛不自觉地乱瞟,不自然地抠手以及下意识地夹紧腿吧,抱歉呀张警官,在学医的时候,我顺便学了一些观察微表情的知识,种种迹象表明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和王旭相比,张婷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建设,意识到自己的谎言被识破后,她下意识地冲上前,扼住江夏的喉咙,死死地摁在墙上。
“不许说!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你挖掘出徐寅的犯罪行径,我也会因此成为犯罪嫌疑人,所以求求你闭上嘴...”
另一边,刘梓晴正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地刷着当日的新闻。
“铃铃铃~”
她几乎是在电话响的瞬间接通。
“喂?母亲,你终于来电话了,自从前天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是彻夜难眠。”
而电话那端的方玲雅正优雅地拈着车厘子,一颗一颗地吃着。
“闺女你没必要害怕,替罪羊找到了吗?”
“那是当然,您闺女虽然没本事,对付这种小鱼小虾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昨晚我还差点被叫去作证,还好在医院这边有关系,随便糊弄过去了。”
“好,”方玲雅望着镜中的自己,她那张本就苍白消瘦的脸上涂着厚重的妆,看起来更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方玲雅对这样的自己非常满意,露出狰狞的笑容。
“现在正是我们反攻的大好时机,等替罪羊一死,我们就把徐寅的事拱出去,把墨林集团这些年的纠纷全都往他身上推,留下的资产,可是我们自己的。”
听到资产,刘梓晴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那资产转移合同我都签好了,现在我最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冉奕,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事情发生以后根本联系不上他。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和我们合作,说实话我觉得五五分就已经很过分了,他不会还不知足吧。”
方玲雅吐出吃净的车厘子核,自信满满道:“他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咱们试着世界上唯二活着的,和程墨林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合法继承权非我们莫属,至于分给那小子多少,完全看我们心情。”
刘梓晴:“就他现在这表现,到时候分他一杯羹都是痴心妄想!”
放下电话后,方玲雅摘下金手镯,在手里把玩着,这是她当年结婚的嫁妆。
“程墨林呀程墨林,当初把你的妻子和女儿赶出家门,不留一点情面,现在我们来讨债了,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