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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爸爸终于把西雅图的事务处理完毕,他带了两箱画具回来,喊郑予铭帮他重新布置一楼的画室。之前的房东不仅画技粗糙,画室也十分凌乱,父子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整理完毕。

郑爸爸把三个画架支好,将老婆儿子都喊过去,站在画室中央道:“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我们来这里上课。”

郑予铭与母亲面面相觑:“上课?上什么课?”

“画画。”郑爸爸点了点画板,“反正目前我们三人都闲着,我教你们画画好了,增加情趣。”

郑妈妈睁大眼:“我不会画画。”

郑爸爸笑:“我教你。”

郑予铭其实会画基础的素描,也会速写,毕竟是做设计的,基础的画工还是有的。他知道父亲是想给失去舞蹈的母亲重新找一个爱好,自己只是个陪衬,便点点头:“好啊,学画画挺好的。”

郑妈妈想了想,也觉得挺有趣,便答应下来。

郑爸爸主攻油画,水彩和素描也十分厉害。

他只是想帮妻子改善心情,于是教课的时候很随意,想讲什么讲什么,总是把画具给他们一丢,让他们随意发挥。

郑妈妈很快便爱上了这项充满创意的新活动,每天挥舞着画笔涂抹着。

郑予铭找了个角落,捡回自己的素描,在画板上一点点描着线。

他报了个mba进修班,学学管理。其实他已经不在公司了,不知道是不是愧疚感作祟,他还是想试着学一学,顺便去图书馆借了许多书,了解一些室内设计和建筑设计方面的知识。

生活渐渐充实起来,看书、上课、画图、看电影、陪伴父母。

他还是每周给刘祺君发一封邮件,内容渐渐丰富起来,从无聊的天气预报到最近的生活,聊附近的邻居和常来看望的danny医生,偶尔看过电影之后写一点影评也会顺手写在邮件里,有时候不知道有什么可写的,就随手发一张照片。

他爱上了摄影,这是danny教他的y是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但是技术不错,特意教了他。郑予铭能感觉到他的刻意亲近,但是他表现得很克制,一如任何普通的朋友。

比起拍风景,他更喜欢拍人。于是家里的父母就成为了他最好的模特。他没事的时候总是在脖子上挂着一架单反,兴致来了就按快门。一开始郑爸爸很不适应,作为一个画家,他对光线和声音十分敏感,郑予铭拍照的声音总让他有些走神,然而郑妈妈却适应得很快,她从小就是活在舞台灯光下的精灵,最不怕的就是镜头。只是偶尔被儿子拍到拄拐杖或坐轮椅的狼狈样子让她有些尴尬。

郑予铭把拍出来的照片洗出来拿给他们看。

郑妈妈在看到照片里的自己时,完全愣住了。

事实上,她看过很多自己的照片,舞台上的、杂志上的、剧照上的、海报上的……那些精致优雅的照片让她像个舞蹈王国里最美的女王,只一眼,就被照片里的人深深吸引,忍不住仰慕追随。然而儿子镜头下的自己,却很日常,安静看书时的自己、笨拙画画的自己、趴在丈夫背上笑得像个小孩的自己、头发散乱还没睡醒的自己……那些褪去了华丽舞衣和精致妆容的自己,像一个最平常的居家女人,然而端坐的姿势和侧首微笑的弧度却又端庄优雅、温柔高贵,常年习惯下优美的脊背和小腿倾斜的角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那么狼狈,却又那么高雅。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难以保持的雍容气质,洗净铅华、温柔浪漫,坚韧而宽容,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眼睛里有着明亮而纯粹的幸福。

她摸了摸照片里自己的脸,恍然失笑:“原来现在的我是这个样子……”

郑予铭微笑:“很美。”

“那当然,这可是我老婆。”郑爸爸装模作样地眨眼,“李女士可是我们家族最美的女人了。”

郑妈妈抿唇轻笑:“哦?我还以为是你妈妈。”

郑予铭莞尔。他奶奶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年轻时候不知道迷死了多少人,不然也不会被他爷爷不顾一切家族的阻拦迎娶进门。只可惜他爷爷奶奶福薄,还未等到儿子成婚就先后离世。郑爸爸常说,他能够把舞蹈家美女娶回家当老婆,都是沾了母亲貌美的光,不然也没法凭借出色的外貌把老婆骗回家——毕竟他当时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画家。

郑爸爸被噎了半晌,想了想,道:“芝兰玉树,各有千秋。”

郑妈妈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郑爸爸连忙讨饶。

郑予铭看着他俩打趣,静静笑了笑,拍下了这一幕。

其实不论是他爷爷奶奶的爱情还是他父母的爱情,他都不是很懂,那些爱情太浪漫太坎坷,充满了传奇色彩,在家族中传为美谈,然而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段感情,没有什么身份的差异家族的阻拦,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或生离死别,不要像他的父母一样,在艺术上拥有心灵共鸣,相处时却各自任性自由。

然而奇怪的是,他以为的寻常感情,虽然也有,但却依然经历了那些他不喜欢的狗血成分,比如刘祺君对他的一见钟情,比如现实的家庭因素,比如他们的分手……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觉得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才习惯了没有刘祺君陪伴的日子。

“爸,妈,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听到儿子一本正经的声音,夫妻俩面面相觑,停下来看他:“什么事,你说。”

郑予铭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微笑着说:“冬天了,我们回西雅图吧。”

夫妻俩一晃神,看了看身上穿的毛衣,不由得笑出声来。

郑爸爸感慨道:“我们在旧金山已经住了一年啊……的确该回去了。”

郑妈妈捏了捏自己的腿,笑道:“我也觉得可以回去了。我的腿现在复健得很好,医生说只要继续保持日常锻炼就好了。说起来,我也有点想念家里的床了。”

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受伤的那条腿虽然依然无法站起来,但是她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拐杖,甚至可以在空旷的平地上练习一些舞蹈动作,上周她还在社区比赛里表演了一个坐在木凳上的单人舞蹈,虽然只有短短两分钟,依然赢得满堂喝彩。

她现在的日子也很充实,上午向丈夫学习画画,下午就练习舞蹈,晚上看电影听音乐,拉着丈夫儿子一起聊天看节目,甚至还向钟点工学习了怎么做布丁。

郑予铭很喜欢母亲现在开朗的性格,比起以前那个优雅温柔却略带高傲疏离的母亲,眼前的这个更加温和更加孩子气,但是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她变得不再那么偏执,对舞蹈的热爱依然炽烈,却不再执着于无休无止的练习与表演,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受舞蹈给她带来的快乐

这样的状态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其实是好事,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人生和道路,舞蹈中多了更多的人性,发自内心的情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她的舞蹈所传达的情感。

与母亲相反的是父亲。

郑爸爸这一年来虽然也偶有出色的作品,但是大部分时间没什么建树,这令他有些烦躁。事实上,郑予铭对此十分惊异。他了解自己的父亲,有天赋、有才华,但同时性格怪异,看上去瘦高冷漠,偶尔又温柔热情,有点敏感,有点神经质。一旦他画不出好的作品,他就会暴躁,就会变得古怪而冷漠。

这一年他居然一直忍着,并没有朝他和母亲任何一个人表达出心理上的敌意和抗拒。

郑予铭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以往碰到这种事情,父亲就大包一背,不知道去世界哪个角落采风去了,从来不用其他人操心。然而现在他不能走,他一离开,母亲就会不高兴。

于是郑予铭想,回家吧,或许换一个地方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退租、订票、收拾行李……一年下来他们的东西攒了不少y医生主动来帮忙,帮他们搬家具。

“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要搬走了……”danny很失落,“其实旧金山不错的,你们真的不考虑搬到这里定居吗?”

郑予铭搬着收纳箱下楼:“我爸妈更喜欢西雅图,而且离他们工作的地方也近,留在这里很多事情不好处理。”

“我会想念你们的。”danny说,“哦对了,我下周要去中国的一家医院交流了,好像就是你以前工作的那个城市……大概要在哪里留三个月,你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不打算帮我介绍一下吗?有什么好玩的?”

郑予铭刚踏上底楼地板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有瞬间的僵硬。

站在他身后的danny一时不察,撞到他肩膀,手里的东西掉了下去,叮铃咣啷散了一地。

“哦,天呐!”danny惊呼一声,“对不起!我没看到……”

“是我不好,没关系。”郑予铭把箱子放在一边,蹲下去将散落的物品捡起来。

y也赶快过去帮忙,十分抱歉,一点点捡起来:“真是抱歉,你这些是什么?会不会被我摔坏了,天呐太可怕了……”

郑予铭安慰他:“没事,一些画而已……我和我父母没事干的时候乱画的……”

“哦对,你们都在学画,对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画呢。”danny笑着说,“我要看一下……”

恰好地上有个摔破的纸盒,露出里面略散架的画框,他便征求意见:“这个露出来了,我可以打开看吗?”

郑予铭不是很在意:“随意。”

“哇,素描哦!”danny一边打开一遍赞叹,“画得真不错,不过,这个人是谁?小猫还挺可爱的。”

郑予铭再次愣住,有些尴尬地解释着:“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