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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府。

灯笼高挂。

武念亭并没有像武老爷子所预计的一个时辰就醒来,她这一睡就到了天黑。龙奕真、胡杨等人已相继告辞。陈子晗、上官若男夫妻要进宫面圣也早已告辞。陈昌镐、陈欣语兄妹本打算留在这里想等武念亭醒了再和武念亭说说话,但因了长途跋涉的原因,等至晚间便掐不住了,好在武府有他们的房间,于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武念亭的闺房。

“不会有事吧?”武老爷子心疼得不得了。

“没事。”上官澜放下把脉的手。

“那这次怎么睡了这长时间?”

“肚子中还有一个的原因。”

“澜儿,对不起。”武老爷子知错认错。有时候,确实不能太惯着龙奕真、胡杨等人。

“也许不止一个。”说话间,也不管武老爷子在场,上官澜颇是激动的抓着小徒弟的手放在唇边狠狠的亲吻着。

“啊?”武必老爷子傻了眼。

“还得过一段日子才能确定。”

“啊”的一声,拍着大腿,武老爷子喜得‘太好了,太好了’的大笑起来。又担心笑声惊醒沉睡的孙女,武老爷子急忙捂上嘴。轻声道:“澜儿,恭喜你,恭喜你啊。”

“也恭喜姥爷。”

“当然,当然,一下子来两曾外孙,我武府天大的喜事啊。明天,明天我去相国寺烧香求佛去,愿佛祖保我的小乖孙母子平安。”

一个从来不信鬼神的老爷子,如今为了小孙女是什么都相信了。上官澜这才抬起头,不再亲吻着小徒弟的手,看向老爷子道:“姥爷。”

“嗯。”

“天珠前些时还和我闹,说是要将这个孩子过继给武府。”

“啊?”的一声,武老爷子看向沉睡中的小孙女,突地泪湿眼眶。颤颤微微的走到床缘边,伸手轻抚着沉睡的小孙女,道:“傻孩子。你的心,姥爷我明白。就算你有这个打算。姥爷我也是不依的。”

上官澜轻声道:“我……没同意。”

当然知道上官澜为什么不同意,可看上官澜低头认错,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武必又有些好笑,戳着上官澜的头道:“怎么?怕我不高兴?担心我恼了你。”

“姥爷,我……我主要是……舍不得。”说话间,上官澜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一副懊恼得无以复加的神情。

要么云淡风轻,要么冷厉逼人,何曾见上官澜如此无措的神情。武必老爷子再度伸手戳着上官澜的脑袋,道:“别说你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是没看穿的?家族传承哪真就那么重要?”

还没活到武老爷子这个年纪,当然不明白。上官澜只是说道:“现在好了。”

明白上官澜话中的意思,说的是如果小乖孙果然生下二个孩子的话,他是舍得过继一个的。念及此,武必道:“如果是一儿一女……”

‘唔’的一声,上官澜突地后悔他方才的承诺似乎说早了,怎么他笃定小徒弟会生两个儿子呢?是不是他的大男子思想做怪?如果是龙凤胎,他是真心舍不得将那女儿过继给人的啊。要知道,他是多么的遥想着有一个一如小徒弟般的女儿,然后他要亲自教导她长大,若和小徒弟一样调皮的话,他不介意打她的掌心、屁股再或者是吊起来打。

好吧,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他父王将天珠过继给武府的心必是不甘之极的。

眼见上官澜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有懊恼、后悔,更用一种‘我将话收回好不好’的眼神看着他。武必老爷子当个没看见的,老神在在道:“如果是一儿一女,儿子我自是不能要的。要不然,世人会如何说我。所以,就女儿吧,女儿过继给我武府,当我的曾孙女。”

上官澜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道了声“姥爷。”

“就这么说定了。”

担心上官澜再祈求个一、二声,他心一软,也许就将那个曾孙女还给上官澜了。语毕,武必老爷子转身,大步出门。他虽然不在乎什么家族传承了,但老了老了,有一个小曾孙女承欢膝下,定是一件非常爽心的事。所以,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就这么说定了。

上官澜呕得直捶着床缘,最后又担心吵醒沉睡的小徒弟,他只得罢手。复又抓起小徒弟的手,一边亲吻一边叮嘱道:“天珠,这次,你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生两个小子。这样的话,我逍遥王府的郡主就不会流落在外了。”

上官澜再次寻到武老爷子的时候,是在武府的小佛堂。

武府有家庙,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家庙中供奉着。这个小佛堂仅供奉着武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武长亭的牌位。

这么些年了,有什么话,武老爷子就会来这里和儿子唠叨唠叨。今天有了上官澜的承诺,武老爷子一个高兴又来了这里。

等老爷子的话说完,上官澜才轻步跨进小佛堂中,点了香,拜了拜,将香插在香坛中。

“天珠还没醒?”

“嗯。”

“真不会有事。”

“不会。”

看上官澜的眉头紧锁,武必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其它的事?”

一叹,上官澜轻声道:“老爷子,霸王回来了。”

“啊!”武老爷子脸露狂喜。

“无字。”

闻言,老爷子脸如死灰。接着一个踉跄,跌坐在一旁的团蒲上。一迭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若飞他……他连天都敢斗,区区大海又算得了什么。”

老爷子口中的‘若飞’指的就是逍遥王爷上官若飞。

“澜儿也不信。”接着,上官澜缓缓的盘腿坐下,坐在老爷子身边,将徐燕如带来的消息一一告之。

“你有没有打算将这事告诉天珠?”

沉吟半晌,上官澜道:“她怀着孩子,不宜受打击。等孩子生下来再看。保不准,那个时候,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发现了什么,有转机了也说不定。”

上官家的十一位少爷一齐出海,便是那大海再怎么凶险,也没有吞了十一位少爷的道理。

“那天珠的身世……”

“我希望,等父王能够活着回来,亲口告诉她。那是父王一生的愿望。他等天珠叫她‘老爹’等了太多太多年。”

武老爷子一抹眼泪,道:“好。我们等,一定能等来你父王。”

“还有一事要姥爷出马。”

“怎么了?”

“龙咏萱。”

这段时日,武必终于知道龙咏萱为什么会和亲到了南越。原来是上官澜一手安排的。当然,他也知道上官澜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万不想龙咏萱包藏如此祸心。更可恶的是,她居然说武念亭怀的是野种。

念及此,武必道:“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吗?”

“东平王爷爱女情深。昨天过府,希望我能替龙咏萱治病。”

龙咏萱自那日发疯清醒后,居然又似好了似的。对那夜的事一字不提。更不再说什么她是武念亭、她怀了上官澜的孩子、武念亭夺了她的位子等等的话。好像那晚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

上官澜断定,龙咏萱那日发疯多少是因蛇毒的原因,蛇毒是诱因。当蛇毒解了后,她的病就缓了许多。

也就是说,龙咏萱是个可以控制自己病症的人,这样的灵魂分裂症病人更可怕。这种时候越发的要避着她的好。哪有替她治病的道理?

可她自从醒了后,愁眉不展,对风落泪。一日瘦似一日。靖安帝、东平王看在眼中都非常的急,其他的御医也看不好。于是,爱女情深的东平王龙云海亲自登门逍遥王府,希望上官澜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替龙咏萱治病。

“澜儿是晚辈,直接拒绝不但不妥而且会伤及父王和东平王的感情。是以澜儿只说‘这两天事太多,过两天有时间再说’的话。”

“放心。我去。云海这个小子,必听我的话。”

能够称东平王龙云海为‘云海这小子’的人世上屈指可数,武老爷子算一个。

“龙咏萱已经疯了,突地这般静下来,肯定在筹谋着什么更大的事。如果她回了南越倒也罢了。偏她如今这情形,陛下和东平王都不放心也都有些舍不得。看情形,她还要留在东傲一段时日。偏这个时候传来我父王出事的消息,澜儿如今是内忧外患,生怕一个不防会让人伤了天珠。所以,姥爷,您能不能暂时住到我府中,替我照看天珠。”

那夜龙咏萱发疯的事只有龙世怀、上官澜、武念亭知道,顶多加一个上官煜。其余的人都不知。

一朝和亲的公主疯了并且疯在故国这事是定不能传出去的。否则,被天下人耻笑的是东傲。

再则,龙世怀、上官澜他们都不是说闲话的人。是以至今,靖安帝、东平王并不知龙咏萱的病症所在。再说就算龙世怀、上官澜他们告诉靖安旁、东平王真相,但以龙咏萱现在的安静来看,他们也未见得会相信多少。那还不如不说的好,免得给靖安帝、东平王添堵。

既然东平王不知道真相,那么要是哪天东平王一个心急下抱着龙咏萱硬闯逍遥王府求治病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如果武老爷子在逍遥王府坐镇,管他东平王府还是西宁王府,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明白上官澜的意思,武老爷子道:“放心。明天我带着天珠去相国寺进香后,就和她一起回你们王府。就近照顾她。”

缓缓的侧身,上官澜趴在武必的双腿上,道:“谢谢姥爷。”

轻抚着上官澜的黑发,武必叹道:“澜儿,苦了你了。这段时日,累坏了吧。放心,放心,有姥爷。姥爷一定帮衬着你。”

武老爷子说到做到,翌日,他以‘实在不想和天珠分开’为由,将武府的一应事都托付予了武伯,叮嘱武伯如果有事的话直接去逍遥王府找他就可,然后带着武念亭去相国寺烧香,最后携着武念亭回了王府,从此就在王府住了下来。

自从武老爷子入住逍遥王府后,武念亭发觉她的师傅似乎非常的忙。素来不出王府的人,如今要么几天不归,要么十数天不归。

这个期间,东平王果然抱着龙咏萱登门逍遥王府,恰逢上官澜外出未归,再加上被武老爷子厉喝一顿,以‘天珠有孕,你却抱着个病人来给澜儿添堵,也不怕将这病气过给天珠’为由,将东平王好一顿责骂,同时又说了些‘别说澜儿不在王府,就算他在王府,如今这种特殊时期,我老头子也绝不许他替你这个宝贝女儿看病’之话,将东平王爷踹出了大门。

东平王爷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武老爷子。这一顿踹后,他再也不敢登逍遥王府的门,同时也觉得武老爷子言之有理,也就不再打着要上官澜替宝贝女儿看病的想法了。尽量的在民间收集高手替女儿诊病。

日子过得很快,眼见着林璇出嫁的日子临近,林府、皇宫、驿馆都忙碌起来。

同时,靖安帝心疼林璇小小年纪远嫁,于是御封她为‘兰陵公主’,并赐了位于京效的兰陵行宫予林璇。按靖安帝的意思,巴顿、林璇可以在那里完成大婚。

但巴顿拒绝了靖安帝的好意,说就在使臣驿馆拜天地即可。而且巴顿还说‘驿馆结亲,美名远扬,必留名四方’的话。

靖安帝明白巴顿这是担心民间传‘入赘’之言。在公主的宫殿完婚,多多少少确实带着那么点子入赘的意思。

见巴顿不卑不亢的拒绝,靖安帝越发的欣赏他,于是准了巴顿所请,允许他们二人在使臣驿馆大婚。同时谕旨林镜之全权负责大婚事宜。

这可是关系到南越皇子和东傲公主大婚的事,林镜之这个礼部尚书当仁不让。更何况这位新御封的公主是他的妹子,林府的宝贝。

很快,林镜之将使臣驿馆中最大的院子打通,形成了一座三进宅院,同时为之命名‘凝香苑’。

踏进披红挂彩的凝香苑,就是两排门楼,左右住的都是巴顿的侍卫。有正房三间,用来招待宾客,这是第一进。过一座小巧的院子,就是喜堂了。喜堂左间为洞房,洞房旁边则是洗漱间,另外的房间则是服侍林璇的丫环、婆子们住的房间,这是第二进。最后一进,有正房三间,全部打通,堆满了林璇的嫁妆。

如果说兰陵宫是大家闺秀的话,这凝香苑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了。再加上满苑挂着的大红灯笼,彰显着这里的喜床,使得使臣驿馆格外的热闹起来。

驿馆成婚,美名远扬。靖安天子,和被四方。

可以说,上述十六字是近段时日东傲城中传唱最多的词。

狩猎过后本要离开的北极国使臣,想当然就推后了行程,在魏缘的授意下悉数留下,同时送了好大一份礼以贺兰陵公主大婚。

想当然,魏缘留在东傲,东方二二自然是要相陪的。自从开荤后,东方二二越发不离魏缘左右,如今不但是黑夜跟着,白天也跟着。也因了此,阿大、阿二、阿三、阿四等人倒落了个清闲,有时还有空去逛逛东傲城,然后时不时就带些消息回驿馆。

诸如东平王登门逍遥王府被踹之事亦都详细的打听回来告之东方兄弟和魏缘。

魏缘有句话倒颇是一针见血:慈父多败儿,我看东平王是被他女儿糊弄了。

还有一则近段时日上官澜时常奔波在外,如今少有归东傲城,但凡上官澜外出,必有一美艳女子相伴左右的消息令东方二二颇是愤懑,当场捋了袖子准备到逍遥王府为他结拜妹子讨说法。

又是魏缘拉了他,道:上官澜这般在外,许是躲避东平王爷,你急个什么。再说,如果上官澜果然做了对不起天珠的事,对天珠而言也算不上坏事。天珠还小,找人再嫁很方便。

东方六六听了魏缘的话后眼角直抽搐,而东方二二听了魏缘的话后觉得老婆大人很明智。于是便放下要找上官澜痛揍的心,再说上官澜如今少在东傲城中,就算去了逍遥王府只怕也找不到。

如此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林璇出嫁前夕。魏缘等人凑在巴顿的凝香苑看各方贺礼。特别是看到逍遥王府的礼单的时候,魏缘叹道:“大方,真大方,比我北极国送的东西还要贵重三分。”

“逍遥王府富可敌国,这点子贺礼对他们而言是九牛一毛。”说话的是东方六六,他是知道上官澜出手阔绰的,他第一年来东傲的时候,上官澜送了价值百万的宝物予他。但他最喜欢的是那成箱成箱的书。

东方二二这段时日有些妻奴,小心的剥着葡萄往魏缘嘴中送。魏缘吃着葡萄又道:“二二,你说如果我们成婚的话。看在你这个逍遥王府的干舅子份上,上官澜送的贺礼是不是比这个至少要多三成。要不,我们也在这使臣驿馆成婚得了。”

“好啊。”东方二二颇有些唯老婆之命是从。

东方六六则嫌弃的瞪着宝贝兄弟,觉得宝贝兄弟如今的样子很丢人。

魏缘也有点不喜欢这样的东方二二,颇是嫌弃道:“二二,如今你这个样子,让我非常的提不起兴趣。”她更喜欢那个诡谲、刚硬得不将她当女人看的东方二二。

这话,东方二二不爱听了。马上丢了手上正在剥的葡萄,冷森道:“你再说一遍。”

知道这小两口又闹上了,东方六六识趣的走开。

漫步凝香苑,看着满苑的红灯笼,东方六六笑道:“都有三个多月了吧,明天,你应该可以出府见外客了吧,应该可以参加林璇的婚礼了吧。”

这段时日,除了关心自家兄弟的事外,最关心的莫过于武念亭了。

自从猎苑一别,东方六六对她颇是想念。奈何上官澜的规矩多,他也只好忍着不去逍遥王府求见。除了她大婚那日,看到过一袭凤冠霞帔的她以外,这长时间了,他都是在驿馆一天天的数着日子。

有时候,连他都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就那么想念武念亭。最后他归结于是因了宝贝幼弟的原因,无形中他也便将武念亭提升到他的妹子的地位来看了。

如果说东方二二眼中没什么女人的话,其实他东方六六眼中又何曾有什么女人?

正所谓兄弟心意相通,爱屋及乌……

在东方六六感叹间,他恍眼似乎看到了龙咏萱。

听闻这个南越的皇后似乎病得不轻,这段时日一直住在东平王府。今日归来,想必是作为皇嫂的她要亲自主持小叔子巴顿的大婚。

如此认定,也未做它想,东方六六出凝香苑而去。

再说龙咏萱,因了她父王怜她爱她,这段时日她确实住在东平王府,每天喝她父王为她求来的一些所谓的‘良药’。她知道自己那夜的疯狂应该是蛇毒诱发的原因,她更知道龙世怀、上官澜等人不会将她疯狂的事说出去,否则名声不好的是东傲。所以,她很安心的住在东平王府。故意不吃、不喝的看似病情加重,实则是为了在东傲能托一日是一日,最好是托到武念亭生孩子的日子,她想再试一试,也许能趁那个时机占了武念亭的身子也说不定。

毕竟,前世,武念亭是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而亡。

可是,长时间的喝药,喝得她都要吐了,她是再也忍不了那些良药的苦了。于是,想着装病不是办法,还不如另谋它方。于是,她开始吃点东西、喝点水。病也就有了起色。

东平王龙云海见爱女一日好似一日,当然高兴。

今日龙咏萱更说‘小叔子大婚,我这个皇嫂不出席实在说不过去,得回使臣驿馆帮着打点一二’为由,说服龙云海,出了东平王府,携着一众丫环婆子们来到了驿馆。

方才,东方六六看到的确实是她。

而她,是带着目的回驿馆的。

清风亭。

遣散了所有人,龙咏萱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然后将手帕递到了巴顿面前。

巴顿比较疑惑的看着她,“皇嫂,您这是……”

仍旧举着手帕,龙咏萱道:“想顺利成亲吗?”

巴顿越发不明白的看着她。明明见她被毒蛇咬了,原以为弃之不顾她必命殒,不想她命大的活了过来。如今拿着一方手帕,是什么意思?

哼,他才不会认为这个痴恋上官澜的皇嫂会移情别恋于他巴顿。

“如果想顺利成亲,就答应帮我三件事。”

“哦?”

“否则……”说话间,紧盯着巴顿的眼睛,龙咏萱缓缓的打开手帕。

果然,看到手帕中的东西,巴顿的眼神有刹那间的惊讶。但很快,巴顿就恢复如常。只是一如以往带着浅笑看着龙咏萱。

“我只要你答应我替我办三件事,事成之后,这东西,我还给你。”

“皇嫂,你说的话,我不懂。”

“不懂。好。我告诉你。”

然后,龙咏萱缓缓的讲述那天她看见他是如何鬼鬼祟祟的离开队伍,如何在魏缘中毒的地方放下金圣蛛的事。最后道:“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放生。如果真是放生的话,偏它们不巧的咬了魏缘,那依你和东方家兄弟的情分,当知魏缘中的应该是这金圣蛛的毒,你应当拿出解药替魏缘解毒才是。可是,你没有。既然没有,那就说明你有问题。”

那一日,他依前世的记忆,算定魏缘要猎梅花鹿,是以在前世魏缘潜伏之地附近放下金圣蛛。他以为魏缘会毒死于当场。万不想魏缘被东方二二所救。当事时,趁所有人不注意,他寻了个空去事发地,希望找回他的金圣蛛,奇怪的是,金圣蛛不见了。

原来,居然在龙咏萱手中。

巴顿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见巴顿无了言语,龙咏萱勾唇笑道:“我不想知道你怎么就算定魏缘会在那里狩猎的。总而言之,你答应帮我完成三件事,这金圣蛛我不但还予你,更不会搅了你和东傲第一美人的大婚。”

若非顾及着是在使臣驿馆,若非顾及着明日大婚死人不吉,别说三件,就是一件,只怕你也说不出口。再说还不知这事她有没有留一手,有没有告诉别人,所以……巴顿将手紧了又紧,道:“哪三件。”

“第一件,明天由我主持你的大婚。”

异国它乡,长嫂如母,可以解释得过去。巴顿点头。

“第二件,修书一封予你的好大哥。告诉他我病得太重,故国的山水正好养我的病。至少还得大半年时光。”

那个时候,武念亭也该生产了,她此番翻身的机会就在武念亭一如前世大出血而亡之时。可巴顿大婚一过,林璇归宁后就要随着巴顿回南越了。她这个南越的皇后到时候肯定也要一同归去。所以,她决定用金圣蛛做赌注,赌巴顿会妥协,会想办法拖延时间。

见巴顿不言不语,龙咏萱又道:“信中你当写及,你担心我这个长嫂的安全。是以决定留在东傲,待我养好病后再一同归南越。”

巴顿的眉心一跳,就知道这位皇嫂还有后话,果然,果然,她这是挟着他留在这里,时时要他替她卖命。

她留在东傲无非是为了上官澜。

呵呵,也好,正好我也打算结交上官澜。为以后的联盟做准备。

念及此,巴顿道:“没问题。第三件。”

“第三件,等我养好病再说。”

“好。”

看着龙咏萱高调的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入怀中,看着她骄傲的转身而去,巴顿嘴角勾起笑容: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你还想唱什么。

他有预感,这位皇嫂明天在他的大婚上肯定要唱一出好戏。

他甚至于有些期待她的戏了。

翌日。

天气晴朗,暖风习习。

继太子大婚、公主大婚后。又一位公主的大婚再度来袭。

虽然这位公主的大婚可能没有前些时太子、公主大婚的精彩,虽然这位公主的大婚不可能看到舍利子,但做为太子妃的妹子,南越的皇子妃,南越的太尉夫人,这段时日,‘林璇’这两个字几乎是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议论得更多的则是‘孝慈皇后的姨侄女居然嫁给了李婉儿的儿子,也不知李婉儿会不会折磨这位儿媳’的话。

诸多议论,在此不一一详述。

只说如今,大红的地毯,从林府一路铺至使臣驿馆。新郎官巴顿一袭南越新郎的装扮,少了东傲新郎官服饰的柔和,多了南越新郎官服饰的刚劲,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躯、以及脸上所配带的半截龙纹面具,自有一股气势,更显得他尊贵非凡。

观礼的人群中,有女子更言‘就算他的左半边脸果然毁了,我也不怕。只看他右半边脸即可’的话。

还有的说‘公主配太尉,门当户对,好姻缘、好姻缘’的话。

听到这些话,胡杨的眼神黯了黯,龙奕真则拍了拍胡杨的肩,接着,姜涞、李小卓等人一左一右的拥着胡杨往四时花季酒楼方面而去。龙奕真更说着:“走,我们不醉不归”的话。

同样在观礼的人群中,一顶豪华的八人抬软轿正缓慢的移动着。轿中坐的正是上官澜、武念亭。

武念亭的一颗心早飞到使臣驿馆中去了。

可外面人流量太大,轿子不好行使。她揭着窗帘,跺着小脚,道:“都是你不好。偏那多么讲究,这可好,堵上了吧。”

原来上官澜直到今早才赶回。一身风尘仆仆的,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物。这样一来,时间就过了许多。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人流量太大,轿子都过不去了。

担心小徒弟懊恼伤了肚子,上官澜小心翼翼的摸着小徒弟的肚子,道:“别急,别急。离他们拜堂的时辰还早,有时间。”

“师傅,我下去,走过去还快些。”

“诶”了一声,上官澜急忙拉住小徒弟,道:“人太多,小心挤着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武念亭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师傅。

上官澜轻笑一声,委身至她的肚子处,道:“小宝贝,你们娘亲生你们老爹的气了哈。要不,你们给老爹我说说好话。”

经他再三确认,小徒弟肚中确实有两个。这也是上官澜如今说出‘你们’的原因。

武念亭白了她师傅一眼,不满道:“又拿孩子说事。”

“来,我听听,我听听。好久没和儿子们说话了。”

这一次,上官澜出门一月之久。时间确实很长。而且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累极。在趴在小徒弟的肚子上一如既往的和孩子们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就阖上了。

软轿极大,有榻。武念亭此时正歪身榻上。

感觉她师傅没了话语,武念亭低头一看,她师傅居然睡着了。一时间,她心生疼惜,急忙好生的靠好,恁她师傅趴在她的腿上睡。

这个时候,她也不怨软轿慢了,而是柔和的盯着她师傅的后脑勺和侧容。

“师傅,你很累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二哥、三哥他们出了事?还是父王……父王……”

上官澜的瞌睡极精,若不是太累再加上是在小徒弟身边,他会撑着不要睡过去。现在就算睡过去了,但也想着不要压着小徒弟了,是以一会子他便醒了。

就这小小的休息了片刻,他的眼中就充满了神采。抬头,便见小徒弟正柔和的看着他,他急忙起身,问:“压着没?”

“没。”

上官澜长吁一口气,坐正了,将小徒弟搂入怀中,再度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师傅。”

“嗯。”

“你有事瞒着我。”

缓缓的睁眼,上官澜垂眸看着小徒弟的脑门心,道:“确实有事。”

“是谁?是二哥、三哥他们?还是父王……”

“是父王。”

武念亭身子一僵,抬头,紧张的看着她师傅。只见她师傅一笑,道:“你别多心。”

“怎么了?”

“霸王回来了。”

“啊。在哪里?”

“它……又出海了。”在小徒弟疑惑的眼神中,上官澜又道:“父王遇到紧急的事,一人难以处理,于是试着让霸王载信而归。霸王也争气,带着信回来了。老二、老三他们看到父王有难,便带着霸王出海去了。他们希望霸王能够带着他们找到父王。放心,霸王是父王亲自训练的,有老马识途的本领。一定会带着你二哥、三哥他们找到父王的。”

“这也是二哥、三哥他们不能来参加我们大婚的原因是不?”

“嗯。”

“父王会没事的。”

“会,一定会没事。他答应过天珠,要听天珠日日唤他‘老爹’呢。”

嘴角勾起笑,不再似前些时胡思乱想的担心。武念亭道:“父王从来就没对我食言过,所以,他会听到的。等他回来,我要天天在他耳边叫,叫得他烦。”

“好啊。”

“师傅,这也是你这段时间非常累的原因,是不?”

“是啊。你二哥、三哥他们都随着霸王出海了,那王府所有的事都得我亲力亲为。”所以,合州事务暂时也不能管理了。靖安帝依了上官澜所请,合州一切事务暂时都由席方平负责。

“师傅,我帮你,好不好?”

“好啊。”上官澜笑摸着小徒弟的肚子,道:“你只需将他们帮我养好,顺利的生下来即可。”

“我懂看帐。”

“那会伤眼睛。乖,听话。等你生下他们后,我再拿帐本你看。到时候,你这个逍遥王府的当家主母可得将逍遥王府所有的商务承担起来。”

“嗯。好。”

说话间,外面传来天猛的声音,“公主,主子,到了。”

“到了?”武念亭高兴的一掀轿帘,直接便跨了出去。好在天猛接住,没有让她伤着。

上官澜则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徒弟的背影,垂下清眸:第一次对小徒弟撒谎。

老二、老三他们大婚不归虽然可以以有事拖延为借口,但长时间不归就说不过去了。小徒弟聪明之极,与其让她胡思乱想,不如撒个善意的谎言一劳永逸。依她和父王那好的感情,肯定不能知晓真相。一切,等她生了孩子后再说吧。

上官澜思绪间,只见小徒弟转身,笑容满面的向他招着手,“快呀,师傅。”

一笑,上官澜整了整衣袍,跨出软轿。

驿馆中,早已人满为患。

好在林镜之事先准备工作做得好,倒也不乱。

如今,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喜堂。因为巴顿已将林璇迎到喜堂了。

见武念亭、上官澜才到,林镜之急忙道:“快快快,正准备拜堂呢。好在没错过热闹。”说话间,他命礼仪官传话。

“明镜公主、上官郡王到。”

随着礼仪官的这一声喊,喜堂中的嘈杂声很快静了下来,众人都扭头往喜堂外看去。只见上官澜正扶着武念亭缓缓而来。

男子身材欣长,一袭雪衣红襟,若玉树临风,赛芝兰秋月,嘴角带着盈盈浅笑,万般风情悉数堆在眼角,正小心翼翼的扶着身边的女子。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护妻情切的神情。

身边的女子身材高挑,甚至于高出许多男子的身高,一袭蛾黄服饰,眼睛似天上的星辰一闪一闪的闪着光。菱形的小嘴边,那笑意铺了满地,似漫山的野花开遍。顾盼之间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俏皮的妩媚。众人的眼不自觉的都看向她的额间。

梅花痣,明镜公主果然有一颗血红的梅花痣,那梅花痣因了她的笑,似在额间徐徐开放似的,耀得一众人都移不开眼睛。

“天珠。”相继喊着跑着迎接上官澜、武念亭的是龙世怀、林珺、林瑾等人,陈昌镐、陈欣语兄妹也在。

知道武念亭来了,林璇一喜,恨不能掀了盖着头的喜帕。巴顿手快,压住了。并紧拽着林璇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慌。

林璇大窘,幸好盖着喜帕,否则,一众宾客定会看到她人面桃花的脸。

坐在正席位旁边的龙咏萱,眼睛则亮了。撇了眼一直在旁边侍候她的司棋。轻道了声‘你的师傅来了’的话。然后,再度看向上官澜。

司棋,龙咏萱闺阁中的帖身大丫头,随着龙咏萱远嫁南越,在南越皇宫陪着龙咏萱吃苦受累。

吃苦受累倒没什么,她本就是丫头一个,吃苦的命。而她最庆幸的是巴格看不上她,从来就没有临幸她的意思。

她的身子要为所爱的男子保留着,哪怕梦想不会成真,但也要留着。

如果说龙咏萱痴恋着上官澜的话,她司棋又何尝不是。

在龙咏萱要她打听上官澜消息的那无数个日夜里,她又何尝不是一颗芳心暗许。

但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龙咏萱成功嫁给上官澜,那她也许可以有个通房丫头的命,然后再提姨娘。

可以说,能够成为上官澜的妾就是她今生最大的愿望了。

可是,龙咏萱居然和亲了。

原以为今生的愿望会成镜花水月葬身于南越。但不想今生还有回东傲的机会。

昨天,主子问她:想留在东傲,甚至于留在上官澜的身边吗?

回南越是孤独老死,若说‘想’的话只怕也要被眼前这个妒忌心强的主子溺毙当场。左右是个死,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些,于是她答:想。

主子说:想,就吞下它。

果然,是毒药吧。如此想着,她毫不犹豫的吃了主子递过来的药。

主子说:这是毒药。

她说:我知道。

主子说:不愧是我的丫头。

她一笑,有种面对死的坦然。

主子神秘莫测一笑说:你以为我会毒死你吗?告诉你,这一次,你错了。这毒可解。只是每月需得来我这里拿解药。七次解药后,毒全解。

诧异中,她问:为什么?

主子说:我要你说你是武念亭,真正的武念亭。

当事时,她觉得主子是不是疯了。但看主子镇定的、十拿九稳的眼神,她又信了。问:什么时候?

主子说:明天,举国权贵都在的时候。

然后,主子告诉了一个能够证明她就是武念亭的最有利的证据。并叮嘱她道:“切记、切记,一旦你说自己是武念亭了,那么无论以后你受多少苦,你就必须一口咬定你就是武念亭。你能不能够待在上官澜身边,那就得看你受不受得住苦。你受不受得住这苦,就要看你想待在上官澜身边的决心有多大。”

她想留在上官澜身边,只要能留在上官澜身边不再去南越,就是死她也不怕。她说:好,我愿意。

今天,上官澜果然来了。想着她自己就要被一众人认定是武念亭了,想着她从此可以留在上官澜身边了,不是以妾而是以正妻的身份留在上官澜身边,司棋满脸通红,因了激动,眼角都有了泪,看向上官澜。

自从随着龙咏萱和亲南越,五年了,上官澜仍旧没变多少。依旧是原来的容,原来的貌,原来的神。只是有了更多的棱角,有了更多的男人味。笑得亲切之极,柔和之极。她已沉醉在他那可以溺毙人的眼神中,恨不得立马扑到他怀中,告诉他,她才是他柔情以待的那个人。

南越,见鬼去吧,我不会再回去了。

武念亭,见鬼去吧,今天我就是你。

看着司棋激动的眼光,龙咏萱端起一旁的茶轻抿了一口,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

盖上茶盖后,龙咏萱轻轻的拐了司棋一脚,轻声道:“去吧。”

银牙一咬,司棋正准备冲到上官澜、武念亭面前的时候,一个身影却是将她一撞,撞得她‘啊’的一声倒下,接着,便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直冲向武念亭面前,然后,定定的在武念亭面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