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倒司棋,冲到武念亭面前,在武念亭面前站定的男子正是东方六六。
原来,随着上官澜、武念亭进喜堂,随着龙世怀、林珺、林瑾等人迎上去,随着他们一众人都在嘻嘻哈哈的说着话。东方六六的眼光则一直投注在武念亭的额间,哪怕喜堂再热闹、再吵,再多人,但他眼中已没了其它。只有那个一袭蛾黄服饰、笑得颠倒众生的女子。
他不知此时他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如果说是在梦中,为何梦中的小精灵一下子便长这么大了?
如果说在现实中,为何出现一个一如梦中的小精灵般额间长有梅花痣的女子?
不,不对,他梦中的小精灵早就长大了,前些时他还有幸画下了她的画像。这段时日他画的都是长大的她。再熟悉不过。
一如眼前这女子的身材、一如眼前这女子的眼睛、一如眼前这女子的鼻子、一如眼前这女子的唇……
可是,人们都称呼她‘天珠’,称呼她‘明镜公主’,那个一直被他称为‘猪头’的公主。
不对,不对啊,她似乎又不是猪头公主。因为,在狩猎中巧遇猪头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早已不是猪头了,他还认为她的眼睛相当的美,一眨一眨的看着蓝蓝的天空,清澈的眼中都荡漾着蓝天白云的影子。他也认为她那菱形的唇美极,因为这种唇形无论是生气还是哭,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都是喜欢时常笑靥如花的女子的。所以,这种唇形的女子一般很吸引男子的目光。
当事时,狩猎中,他的目光似乎也被她的唇吸引。
哦,那是了,是了,我画的应该是猪头,因了喜欢她,是以将她画成长大的小精灵的模样。
可是,有什么似乎又是不对的。
我为什么会喜欢猪头啊,我不是非常排斥猪头的吗?就算不排斥了,也不应该喜欢才是啊。
哦,对了对了,我喜欢她是爱屋及乌,因了二二,所以喜欢,对了,是爱屋及乌。
东方六六颇是苦恼、纠结的想了半天,最后想起,不对啊,猪头为什么有梅花痣,她的额间为什么会有梅花痣?
梅花痣是属于小精灵的,是属于他画中那个长大的小精灵的,不应该属于猪头啊。
他再爱屋及乌,也不可能因此将梦中精灵画成猪头的样子。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突地,他脑中闪过林漠楼那日在驿馆中说‘画得不错,很传神……不错,没白救你……’的话。
接着,又闪过狩猎那一天,林瑾说‘……我们当时不都在场吗?怎么不可能知道……既然你将天珠的画像画下日日膜拜,又哪有问人家为什么知道她是你的救命小恩公的道理……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怎么我觉得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啊……’
林漠楼、林瑾的话铺天盖地的涌向他的脑中。
可是,那个时候他是如何回答林瑾的呢,哦,对了,是了,他回答林瑾说‘……果然,果然是鸡同鸭讲……’
“天珠……天珠……”不知不觉,东方六六喃喃出声,“果然,果然是鸡同鸭讲。果然是鸡同鸭讲吗?”
语及此,他再度震惊的看向仍旧在笑谈的武念亭、林珺、林瑾三人,再度将眼光投向那个额间长有梅花痣的女子。
是了,是了,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难怪,难怪看着她很熟悉,难怪看着她的眼睛便觉得很熟悉,狩猎那一天,他还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话。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对了,她笑着说“……我们当然见过。五年前,你出使东傲,我们初次相见于御花园。不过因为我醉了酒,我将你忘了。接着三天后,我救你出御湖,不过听闻二二说,你因溺水伤了脑,将我也忘了……所以,我们见过两次面了……但老天真有意思,让我们一人忘记一次,很公平……”
如今,他终于明白当时听她那句‘很公平’之词为何会无端的心痛了,因为现在的他痛得似乎更厉害了。
又似乎很遥远以前,他的宝贝幼弟在洒满月光的御花园中,说‘二哥,你的嘴真毒。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你终究会吃亏在以貌取人上……’
“以貌取人……以貌取人……”东方六六在喃喃自语中一步步的后退,后退,直退得恍惚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着“……你们两个真是有意思,不是你救我就是我救你,真有缘……”
这句话是谁说的呢?
哦,对了,是林瑾,也是林瑾说的。
那一天,他就着梦画了画,然后画下了梦中长大后的小精灵。然后就被林瑾看到了……
当事时,林瑾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可以说,从开始,所有的人都在说‘你的救命小恩公是武念亭。’
也可以说,从开始,他就在排斥‘我的救命小恩公是猪头。’
他素来自负,认定的从来不会有错,哪怕这一次。
不是,一定不是,是所有人和他开了个玩笑,一定不是。
一迳说着‘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的话,他一迳往武念亭面前冲去。冲倒了司棋他也不觉得。
在司棋的惊叫声中,东方六六已然冲到了武念亭的面前。
许是东方六六的动静太大,众人从倒在地上的司棋身上移开目光,看向东方六六、武念亭处,只见武念亭欣喜的看着东方六六,道:“嗨,六六,好久不见。”
并没有和武念亭打招呼,东方六六伸手,摸向武念亭的额头,道:“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的话。
上官澜措手不及,怔忡中。
东方六六梦游般一直不停的抹着武念亭额间的梅花痣,似乎只有抹去了这颗痣,他的心才不会痛般。
“这肯定是帖的花黄,肯定是花黄。”东方六六仍旧一迳说,一迳不停的抹着。最后,无论他使了多大的力,直弄得武念亭蹩眉喊着‘六六,你干嘛,疼’的话,他才有些踉踉跄跄的大步退后,眼中含着浅湿的冲着武念亭彻斯底里大声喊道:“为什么抹不掉,为什么?你这不是帖的花黄吗?为什么抹不掉?”
本和魏缘也怔忡看着他二哥如此行为的东方二二,在魏缘的一拐下突地清醒,见他二哥如此失态且不可控,急忙上前几步,一把搂住几欲成狂的二哥,道:“二哥,你醒醒,醒醒。”
似抓着一棵救命稻草般,东方六六紧紧的拽着东方二二的手,道:“二二,告诉二哥,快告诉二哥,她额头的那梅花痣是假的,是花黄是不是?”
“二哥。”
“快告诉我。”
“二哥,天珠,她一直就有梅花痣啊。”
“啊”的叫了一声,东方六六一把将宝贝幼弟推开,接着便转身冲出喜屋,很快的消失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
东方二二彻底惊呆。
可以说,不光东方二二,便是喜堂上的所有人,包括龙世怀、上官澜等人都惊呆了。
一时间,喜堂静极。
还是魏缘打了个‘哈哈’,道:“大业果然是个巴掌大的小国,连额头长颗梅花痣的人都没见过。居然以为是花黄。哈哈,哈哈,我看大业不但小,更是没怎么见过世面。”
魏缘的一席话,让喜堂上的宾客们都有恍然大悟之感,一个个说着‘是呀,是呀’的话,也有的说‘不过,这额间长朱砂痣的我们东傲虽然不乏其人,但如明镜公主般长得神似梅花的却是少极,大业使臣如此失态也就可以理解了。便是我东傲的人见了,也每每震惊难当’的话。
在一众人众说纷纭的功夫,魏缘趁机给东方二二使了个眼色。东方二二点了个头,急急追他二哥去了。
巴顿看着东方二二的背影,若有所思。
东方二二方才那狂乱的眼神,他懂,他再懂不过,明明是一个男子热切的喜爱着一个女子的眼神啊。一如前世,他疯狂的追逐着龙熙敏。
念及此,巴顿心中突地打了个寒碜:原本以为东方兄弟会成为他的一支奇兵,万不想他们一个被魏缘迷了心神,一个被武念亭迷了心窍……
喜堂外一直闹哄哄的,林璇又不能揭了喜帕看,如今觉得紧抓着她的手的巴顿似乎打了个寒碜,她轻声问道:“望远,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没事。”巴顿说话间摆了摆手,一名侍卫机灵,急忙跑出去了。
然后,巴顿看向上官澜。
上官澜一直蹩着眉,尚无动静。
因为有个问题上官澜一直想不通。
照东方六六方才那失常的举动而言,东方六六似乎应该没见过小徒弟的真相才是。
可是,怎么可能没见过呢?
小徒弟救过东方六六的命,那个时候,他接过小徒弟的手去救东方六六,东方六六的嘴中还说过‘梅花’之词。当事时他还想着也许说的是小徒弟额间的梅花痣,如今想来应该是,肯定是。
而且,东方六六又救过小徒弟的命。那次狩猎,若非东方六六出手,小徒弟就要葬身野猪腹下。
所以,他们见过才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有看到东方六六画过小徒弟的画像,那个时候他还以为东方六六画小徒弟的画像是为了给魏缘当箭靶……
也就是说,东方六六肯定见过小徒弟。
要不然,东方六六是如何将小徒弟画出来的呢?
可是,瞧今天这行情,东方六六似乎又不认识小徒弟似的。
左想、右想,都有些想不通啊。
同时想不通的还有龙咏萱,东方六六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肯定不是魏缘所说‘国小、见识小’的原因。因想不通,是以,她也一直举着茶杯在沉思。
没有龙咏萱的指使,司棋不知自己此时是上还是不上,也怔忡在原地。
武念亭很是不明白的左看、右看了半天,突地她又觉得额头方方被东方六六抹的地方很痛,于是她又伸手去抹额头。习惯性的道了声“师傅。”
上官澜这才猛地回神。‘凭空想像’四字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虽然诡谲,虽然不想承认东方六六也许真是凭空而画,但东方六六的眼神逃不脱上官澜那犀利的眼。
方才,东方六六虽然失态,但那眼中有着地老天荒,有着山崩地裂。
这眼神,再熟悉不过。
梦中,绝望的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是爱人不得的眼神。
眼见小徒弟伸手揉着额头,上官澜拉过她,伸手,轻揉着小徒弟的额头。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他曾请梅山寺的住持法正大师批过小徒弟的命格:正宫、七杀、桃花劫!
可以说,这七个字,让他不时的想到小徒弟的生母孝慈皇后。
念及过往的血腥战争,他不时心惊胆颤。
所以,心惊胆颤中,他时刻提防。
凡对小徒弟哪怕生了丁点眷恋之心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它们全部灭于萌芽状态。
比如说叶歌,他将叶歌对小徒弟的情灭绝于师姐弟。
比如说龙奕真,他故意让龙奕真认定闭门徒弟的身份。
可是,千防万防,防得了叶歌,防得了龙奕真,但偏偏防掉了远在大业国的东方六六。
可是,东方六六明明是十分嫌弃小徒弟的啊,为了躲避靖安帝有可能的赐婚,那可是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的人,如今为何……
一边轻轻的揉着小徒弟的额头,上官澜一边回忆着当年有关东方六六的一幕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无论是御花园还是后来,东方六六对小徒弟的嫌弃那是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的。搞得他都不明白小徒弟到底是哪里招东方六六嫌了,曾经还为小徒弟抱不平过。
如果想不明白,那他就无从下手。
正所谓知已知彼……
见她师傅的眉越蹩越深,武念亭好奇的伸手抚上去,道:“师傅,你怎么了?”
唉,正宫、七杀、桃花劫……
上官澜腹诽着小徒弟的命格,嘴上却说着‘没事’的话,正准备安慰安慰小徒弟的时候,只见林镜之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步进喜堂。
原来,巴顿指示的那个机灵的侍卫去找林镜之来主持大局。
林镜之一来,道了声‘吉时已到,即刻拜堂’的话后,礼仪官这才清醒,急忙高喊着‘吉时到,一拜天地’的话。
林镜之则站在龙世怀身边,悄悄问‘我看六六像疯了般的出了驿馆。只怕要出事。好在二二接着追去了。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龙世怀耸了耸肩,摊手道:“不知道。估计和天珠有关。”
“天珠?”林镜之看向武念亭,只见上官澜一只手将武念亭半抱半托在怀中,另外一只手正在揉武念亭的额头。
在龙世怀和林镜之说话的功夫,巴顿、林璇礼成,礼仪官也高声喊着‘送入洞房’的话。然后,林瑾热闹的拉着胆小的陈欣语,偏要陈欣语和她一起去闹洞房。
眼见着一众人要散开,喝喜酒的要喝喜酒去,闹洞房的要闹洞房去,龙咏萱给司棋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还不去。”
闻言,司棋再也顾不了许多,几步冲到上官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师傅,徒儿回来了。”
司棋这一喊和一跪,顿时将喜堂中那些要去喝喜酒、闹洞房的人都震得不轻,都停下了脚步。
上官澜不是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徒弟的话?那眼前这个丫环装扮的女子又是哪里来的徒弟?
巴顿若有所思的看向眼中露出凌厉之光的龙咏萱,又感觉林璇抓他的小手又紧了,于是柔声道:“没事。我们走。”
这个时候,林瑾要闹洞房的人也不去闹洞房了,而是直接跑到司棋面前,一脚踹到她身上,道:“你是哪门子冒出来的徒弟,专门在我妹子大喜的日子来添堵的吧。”语及此,她一把拽了武念亭,道:“天珠,我们走,闹洞房去,别和疯子计较。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如果说一些权贵不认识司棋的话,林瑾是认识的。他之所以说出‘别和疯子计较’的话,是因为林珺归宁那一日,龙世怀和她爷爷在房间叙话,她偷偷的躲着听了些,听到龙咏萱疯了,将自己当武念亭的话。若不是为了东傲荣誉着想,她早就将龙咏萱的秘密公之于众了。
所以,今天一见龙咏萱本就有一肚子的气。但好歹人家是南越皇后,是巴顿的皇嫂,更代表南越高堂在这里等着巴顿、林璇拜见,是以林瑾一直忍着。
忍得了龙咏萱,当然就不能忍司棋。
是以,她这一脚相当的狠,将司棋踹得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嘴中只发出‘嘶嘶’的声音。
听到林瑾嘴中的‘漫骂’,龙咏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林二姑娘说的哪门子的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本宫就是她的主子。你说的那个‘别和疯子计较,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中的主子指的难不成就是本宫,你的意思是本宫是疯子?”
一边说着话,龙咏萱一边缓缓起身,接着缓缓的站定在林瑾面前。
龙咏萱抬出一国皇后的威风,就显得林瑾方才鲁莽了。一时间,林瑾倒不好反驳。只是咬着唇,看着龙咏萱。
龙咏萱则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林瑾,又道:“林二姑娘,请给本宫一个解释。”
林镜之急忙走到龙咏萱面前,行礼,道:“皇后娘娘息怒,是小王的妹子莽撞了,她定是不认得这位女子,是以冲撞了。”
林镜之如今是北静王的身份,太子妃的哥哥,领职礼部尚书。是以对龙咏萱并未行大礼,一声‘小王’自称也说得过去。
一声冷哼,没有回林镜之的话,龙咏萱只是一脚踹在司棋身上,道:“司棋,你疯了。世上谁人不知,上官御医此生只收一个徒弟。你是什么身份,唤人家‘师傅’不是打自己的脸?还不给本宫起来,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你瞧瞧,连一个平民丫头因了你的举动都拿我这一国皇后不放在眼中了,回去后,自己找根白绫了结了罢。”
直到此时,那些驻足观看的人才知道,那个跪在地上喊着上官澜‘师傅’的丫头是龙咏萱的人,名字叫‘司棋’。
龙咏萱这话即骂了司棋不知好歹,也暗指林瑾这个平民丫头也不知好歹。
林瑾满心气恼,但也知此时发作不是时候,只得忍了又忍。
龙世怀站了出来,道:“瑾儿,还不去看看璇儿去。她平素胆小,欣语一人只怕招呼不住。”
龙世怀这是在给林瑾找台阶下。
林瑾当然明白,一个‘是’后,抓着武念亭就走。
龙咏萱再怎么一国皇后的身份,想在这里拿大污辱林瑾,但龙世怀开了口,龙咏萱就不能再抓着林瑾不放。眼见着林瑾抓着武念亭要走,她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留下武念亭。因为好戏还没开演呢。
知道龙咏萱是个疯子,那司棋今天有此一着定也是受龙咏萱指使。她若走了,龙咏萱后面还不定怎么闹腾,武念亭在林瑾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林瑾道了声‘好,我知道了,你快些来’后便一人前往洞房去了。
林瑾去洞房的时候,巴顿已和林璇喝了合卺酒,此时正好出来招呼宾客。和林瑾点头算是见过后,巴顿来到了喜堂。
喜堂,仍旧人满为患,都在议论‘金牌御医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徒弟’、‘上官郡王怎么收一个粗使丫头当徒弟’、‘这个丫头不会是真疯了吧’的话。
而龙咏萱,正一脚又踹在倒地的司棋身上,道:“司棋,还不起来。你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是想本宫现在就毙了你吗?”
“不,皇后娘娘,我不是司棋,从靖安二十五年始,我就已经不是司棋了。”
司棋一边颤颤抖抖的起身,一边颤颤抖抖的说着话,一迳说,一迳泪如雨下的看着上官澜的方向,道:“师傅,我是天珠,我是天珠啊。”
因了司棋的话,一时间,喜堂似乎涌入了满堂的阴风,一众人只觉得浑身似长了鸡皮疙瘩般的,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碜。
“司棋,我看你是真疯了。”说话间,龙咏萱急忙陪笑走到上官澜面前,道:“上官郡王,请息怒,今天这事,本宫一定会给上官郡王一个交待。”接着,她转身,怒气冲冲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个贱人押下去,打死不论。”
很快,上来几个南越的将士,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一边拼命喊着‘师傅,救救徒儿,师傅,救救徒儿’一边拼命往上官澜方向爬的司棋给举了起来。
被一众将士举着往喜堂外走的司棋,仍旧挣扎着回头,凄厉喊道:“师傅。我是天珠。我真的是天珠啊。两年前,靖安二十五年,湖州发生蝗灾,蝗虫过境、片草不生。天珠被砍伤后,从此魂魄无归,再次醒来,已在司棋身上……”
如果说,上官澜起初一直只是冷冷的看着混乱的场面的话,但听着已渐渐远去的司棋所说的话,他心中却是一动,蹙目看向司棋方向。
“南越将士请留步。”说话的是一直没有出声的武念亭。
南越那帮托举着司棋的将士自是认得东傲的明镜公主的,听了声音,都止了步,看向龙咏萱,请皇后示下。
只见武念亭缓步走到龙咏萱面前,道:“请皇后娘娘暂缓您的婢女死罪,我有事,想问个明白。”
如果司棋果真被打死,就今天这个情形,民间定会沸沸扬扬:若司棋身体里住着的果然是明镜公主的魂魄。那明镜公主的身体里住着的魂魄又是谁的?难不成是司棋的?再或者是另一个孤魂野鬼?
今天,在场的人众多,各行各业,巨贾权贵都在。话要传出去,快极。
一旦传出去了,这事可大可小,就看人们怎么利用、怎么传。不论如何,结果予武府、逍遥王府、皇室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心思转念间,武念亭出声。
就等着你开口,戏才好唱下去。念及此,龙咏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冲着一众抬着司棋的将士摆了摆手,道:“既然明镜公主开口求了情,那暂时放了她,你们下去罢。”
南越将士听话的将司棋扔在了地上,整齐的站在左右。
此时,龙咏萱看向武念亭,道:“既然明镜公主开了口,本宫多少都得卖明镜公主一个面子。只是不知,明镜公主为什么要保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要知道,她多少是在污辱明镜公主您。而本宫,是在维护明镜公主您的名声。”
“名声?什么名声?本公主的名声为什么要皇后娘娘您来维护?”武念亭冷冷的看着龙咏萱。
因为龙咏萱方才的话已经认定了武念亭是被人换魂了的。是以如今无论龙咏萱怎么回答,都少不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一时间,她做声不得。
冷冷的盯着龙咏萱半晌,武念亭这才转身,负手身后,气势逼人的看着被重新扔在地上的司棋。
“你说你的身体里住的是本公主的魂魄?”
司棋这个时候一点也不怕了,站了起来,直盯着武念亭,道:“是。”
“那你的魂魄呢?”
“你自己不知道?”
司棋的不答反问,多少有些武念亭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多少是说司棋的魂魄占了武念亭的身子的意思。而且司棋在武念亭面前没有任何卑微之神,颇不卑不亢。于是,喜堂中纷纷议论起来。
龙咏萱更是诧异的看着司棋,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真的是明镜公主。”
“是。我是。”
“难怪,难怪这两年我总觉得你变了许多,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来……”
不待龙咏萱语毕,武念亭截话道:“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貌似已经认定司棋的身体里住的是明镜公主的魂魄了。”
“没,没啊。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发生。本宫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奇怪这个丫头这两年的言行确实和从前不一。”
因了龙咏萱的话,喜堂中再度议论声如潮。一边倒的都是‘换魂’之言。
司棋更是扑倒在上官澜面前,抱着上官澜的脚,凄厉道:“师傅,徒儿真是天珠,真是天珠啊。那一年,徒儿受伤晕厥不醒。因心中念着师傅,所以一缕魂魄不散。再度睁眼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到了南越,到了司棋的身上。徒儿没骗师傅,没有骗师傅啊。哦,对了,对了,如果师傅不相信,徒儿清清楚楚的知道徒儿身上的胎记,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师傅教育徒儿的点点滴滴,师傅只管出几个辛秘的问题考徒儿就是。如果徒儿答不出来,宁愿被师傅赐死。”
别说问几个辛秘了,就胎记一说,那胎记可是辛秘中的辛秘,是东傲女子的大忌,非熟悉之人不可知,若为外人道知,视为不洁……
而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是‘真正的公主’的司棋似乎知道。那……
司棋的话,无疑将‘换魂’推向了越发真实的一面。喜堂中人看武念亭的眼光都飘忽起来,似乎都已认定司棋是武念亭,而武念亭是谁却不为人知。
无论武念亭的身体里住的是谁的魂魄,这个魂魄的身份定不如明镜公主的高贵。既然住了,肯定是不想还的。
‘换魂’一说虽然荒唐,但在三国民间还是有一定的传闻的。武念亭、司棋二人的换魂并非独此一例。所以,喜堂上的人能够很快的一边倒的认定司棋的话也就说得过去了。
更何况,今日世族七贵中的人亦来了不少,终于逮到了拿捏皇室把柄的机会,他们自然而然要不遗余力的大肆传话认定这个事实。若能将明镜公主整下台,无疑是给靖安帝一个大大的耳光。
一众人就‘换魂’一事众说纷纭,上官澜则冷冷的看着抱着他的脚哭泣的司棋。
若在原来,他早就一脚将人踹飞。
但今日,不行。
小徒弟既然出手,想必有解决的办法。
终究是多年的师徒,心意极是相通。在和小徒弟的一个瞅眼间,二人眼中流露的都是如今不但不能杀司棋,更得保住司棋的命才是。
听着喜堂中一边倒的言论,龙咏萱心中乐开了花,但脸上却一副震惊难挡的神情,捂着口道:“我的天。司棋,如果你真是明镜公主。那本宫岂能再将你当奴婢使用?那更杀不得你了。这这这,如何办是好,如何办是好啊。”
看着兴风作浪者自演自唱,武念亭心中头一次杀意生。头一次有要将人置于死地而不得翻身的想法。
如果龙咏萱仅仅只针对她武念亭一人,她可以理解,因爱生恨,很正常。
但如果因这事而导致皇室名誉受损,那……龙咏萱,这一次就算你贵为南越的皇后,我一样也要将你以东傲的律法惩戒。
念及此,武念亭手一挥,道:“都静一静。”
知道小徒弟有话说,但她的气场是震不住这哄乱的局面的。上官澜的脚使了力。
一时间,只觉得大地抖了三抖,一众本还在议论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看向武念亭。
武念亭在身高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再加上感觉地都抖了三抖似的,众人吃惊情形下,喜堂很快安静下来。只听武念亭道:“今日兰陵公主大喜的日子,实不应为外事所叨扰。所以,本公主建议,司棋和本公主是否换魂一事交由刑部审理。”
说话间,武念亭看向龙咏萱,道:“皇后娘娘,要在我国审理您的婢女,不知……”
“今日不但是兰陵公主大婚的日子,更是我南越太尉大婚的日子。此事滋体事大,明镜公主的建议,相当可行。本宫觉得甚好。”武念亭,这一次,就算不能将你拉下马,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了。更何况,下一次,等我真上了你的身,就算和原来有差别,只怕再也没人会怀疑换魂了,哈哈哈……
在龙咏萱得意洋洋之时,上官澜对龙世怀使了个眼色。龙世怀明白,站了出来,道:“传本太子口谕。三日后,着刑部尚书王光宗、京畿府尹魏承启共同审理此案。凡与此案有关人等,悉数押往天牢,这三天,不许和任何人见面。有违本太子谕者,杀无赦。”
随着龙世怀话落,很快,以霸刀为首的暗卫们悉数出现,直接押了司棋走人。
龙咏萱诧异的看向龙世怀,道:“太子哥哥。不是我要为我的婢女说话。哦,呸呸呸,也许司棋不再是司棋,我怎么能称她是婢女呢?你方才明明说与此案有关人等悉数押往天牢,那这位……”说话间,她手指着武念亭的方向,意思再明显不过。说的是武念亭也应该押往天牢。
如今,她都不称武念亭‘公主’了,直接以‘这位’称之。显而易见是说武念亭不是明镜公主,没必要再如原来般宠着了。
此时,上官澜一步步走到武念亭身边,一把将倔强的、站得笔直的小徒弟打横抱了起来,冷冷道:“辱我妻者,我必诛之。”
这句话的意思明着似乎是说司棋死定了。但听在龙咏萱耳中,似乎是对她的警告。他的言行,无异于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上官澜语毕,直接抱着小徒弟出喜堂而去。
一时间,方才喜堂中一边倒的议论又转了些许风向标,有的说‘上官郡王最是熟悉他的妻子,他如此肯定,可想那个粗使丫头在疯言疯语罢’的话,也有的说‘明镜公主是上官郡王一手带大的,若真有问题,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哪等到今日’的话。当然,仍旧有要看皇室笑话的七贵中人还是坚定说‘假作真是真亦假,谁分得清’的话。
看着那道尊贵、非凡、颀长、坚定的身影抱着武念亭远去,龙咏萱恼得捏紧了拳头,指甲深入掌心,犹不觉得疼痛。
夜。
逍遥王府。
澜院。
自打武念亭在回程的软轿中睡着,直到现在仍旧没有醒。
武老爷子很是担心的看着她,不停的试着她额头的浅汗。自从怀孕后,武念亭总觉得热极。汗总没停过。
上官若男、陈欣语也站在一旁,不时的替武老爷子换着热乎乎的毛巾。上官若男更着急的问:“澜儿,没事吧。受了那么多刺激。唉……”
“没事。天珠不但没受那些事的影响,而且睡得很安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上官若男放了心。而陈欣语则有些泪盈盈。她在想,如果是她今日经历此事,这个时候,肯定已是心力绞碎而死了。
武老爷子不明白,问:“澜儿,你倒是说说,龙咏萱到底想闹什么幺蛾子?她怎么一天到晚想置天珠予死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个官司打下去,就算赢了,但武念亭的名声多少不好听。
上官澜跪在武老爷子面前,道:“都是澜儿的错。”
扶了上官澜起来,武必道:“龙咏萱这是单相思成毒,怎么能怨你呢?我只是想不通,她已是南越的皇后了,就算成为弃妇,也没有当你的王妃的资格。她这是要闹哪样?”
“宁为玉碎,不可瓦全罢。再说,疯子的心我们常人如何能够理解。”
“这事可大可小,七贵中人肯定不会放过。”
“是,所以,太子殿下才下了口谕,押了那个司棋进了天牢。目的就是保司棋不死。否则,死无对证,这事就越发不好办了。”
正说话间,天猛传言‘陛下、太子殿下、国丈爷来了’的话。
原来,不出半日,东傲城中已是沸沸扬扬,说的多是明镜会主不再是明镜公主,明镜公主体内住着一个下作的魂魄这些话。
传言哪瞒得住啊,靖安帝首当其冲,头一个坐不住,一听到流言蜚语后,怒斥龙世怀不该瞒着他,接着就摆驾逍遥王府。
路途中,碰到了同样要前往逍遥王府的林老爷子一家人。
这一次,林家的人到得齐整。除了林老爷子外,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孙子林镜之、林念之、林瑾都来了。他们也是听了传言来的。
一大伙人蜂拥而至,逍遥王府忙碌起来,接驾的接驾,待客的待客。
靖安帝哪讲那许多的功夫,早踹了接驾的人,直接闯到了澜院。
天猛报予消息的时候,靖安帝后脚就进了门。
“澜儿,到底怎么回事。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朕将天珠许予你有什么用?”
才站起来的上官澜,只得再度跪下去。
靖安帝只是冷哼一声,看向床榻上沉睡的宝贝公主,又瞪向上官澜,道:“是不是气病了?”
武必老爷子急忙和稀泥,和靖安帝说着一些话。还直摆手示意上官澜起来,先躲一边去再说。
不用上官澜躲,林老爷子、林老大、林老二、林老三外加林家三个媳妇、三个孙子女,早将上官澜挤得不知哪里去了。然后,武念亭的床前围着一床的人。叽叽喳喳。
上官若男心疼侄子,悄悄将上官澜扶了起来。一如武老爷子般,示意他暂时先靠后站着再说。然后,她也挤到床缘边去了。
陈欣语胆小,一见这许多的人,早吓得躲在了床后面的空当避难去了。蹲着不作声。只听床缘边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
“不是刑部审案吗?我建议出几个最辛秘的题。”
“那女子口口声声知道胎记,怎么可能?”
“看她情形,似乎铁定知道,所以,胎记一事必不能问。”
“那问什么?”
“比如说天珠的生辰八字之类的。”
“对,还有武老爷子的生辰八字。”
“我的生辰八字也行。”
“还有书信往来。”
“还可以出一些天珠小时候的糗事。受到哪些惩罚。”
“还可以出一些我们生日的时候,都送了哪些礼物。”
“哪那么多事,依朕的,直接杀了了事。稀烂的东西,也想冒充朕的公主。”
一众人围着献策的时候,龙世怀将上官澜拉至一边,悄声道:“话说,你怀疑过吗?”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怀疑谁?天珠?”
龙世怀点头。
“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妻子?”
“你有没有觉得,这换魂一事和你频生的恶梦中的换魂一事颇有类似?”
上官澜瞟了眼围在床缘边满满的人头,道:“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要不然,早依父皇所言,杀了了事。”
“我看,你是更想直接牵出咏萱吧。”龙世怀也认定司棋背后的主谋是龙咏萱。
“是。这一次。我要她名正言顺的受东傲刑罚。后悔这辈子不该生出来。”
上官澜少有放狠话,放狠话也是在他真恼的时候,比如说他的‘狼首’之称就不是虚言。比如说他的‘铁血知府’也不是虚言。如今,因小徒弟,他再度放了狠话。龙世怀放心了。道:“只要你认定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将天珠送到我身边,然后和司棋表演一出你梦中的戏?”
好笑的看着龙世怀,上官澜道:“我看,你是担心我将天珠送到你身边,然后天珠教坏你的几个美妃吧。”
龙世怀一恼,‘你’了一声,伸手去戳上官澜的脑袋,道:“不识好人心。”
也正在这个时候,床缘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天珠,你醒了’的声音。
龙世怀急忙舍了龙世怀,也跑了过去。
好吧,上官澜觉得他被一众人无视了。
“你们叽叽喳喳的在干嘛?”问话的是武念亭。
“天珠,快告诉父皇,吓着没?”
“天珠,告诉外公,你没事吧。”
“天珠……”
七嘴八舌中,本不头疼的武念亭头突地疼了起来。她揉着脑袋的动作将大家吓得不轻,齐声问:“天珠,你怎么样了?”
知道一众人肯定是操着白天之事的心,武念亭道:“父皇、姥爷、外公、太子哥哥、各位舅舅、各位舅娘、姑姑、大哥、二哥、瑾姐姐。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父皇不信。”靖安帝首先表明态度。
“有什么不信的呢?有你们都护着我、相信我,我为什么会被吓着?为什么会被那无谓的流言蜚语吓得出事?干嘛做那种庸人自扰的事?”
可以说,自从她师傅坚定的抱着她出喜堂,说出‘辱我妻者,我必诛之’的狠话后。明明有些烦乱的心突地就静了下来。当事时她想的是,就算天下所有人怀疑她,只要她的师傅不怀疑她就成。
所以,一路上,在她师傅怀中,她睡得很安稳,很安稳。然后还做了一个美梦。梦中,她的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她师傅激动得说‘不是两个,不是两个啊’的话,还拉着她去看。结果就看见床边的一个摇窝中爬着不下七、八只还没睁眼的狼崽子。
然后,所有的狼崽子都拼命的抬头看着她,冲着她叫,叽叽喳喳的。
她吓了一跳,睁眼。然后就看到了许多的脑袋,叽叽喳喳的。
原来是梦。
见一众人仍旧担心的看着她,她又道:“父皇、姥爷、外公、太子哥哥、各位舅舅、各位舅娘、姑姑、大哥、二哥、瑾姐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信我东傲律法。父皇,难道你不信吗?”
武念亭一句话,所有的人都止了声。
同样的夜晚。
东方二二终于找到了几近乱醉如泥的二哥东方六六。
原来,东方六六在震怒、震惊中冲出喜堂,然后不辨方向的横冲直撞,进了一酒楼后就开始海喝猛灌。
因酒楼得林府知会,这三天所有宾客吃食的帐都记到林府头上。是以当事时,一众酒楼的吃客还以为东方六六是因了林璇大婚,趁机免费多吃多喝。结果东方六六随手一掏,掏出千两银票。
这哪是吃白食的主啊,掌柜立马将东方六六请到了雅间。
东方二二追出喜堂的时候,追丢了二哥。心下着急,开始一条街一条街的寻。寻到他二哥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轻叹一声,东方二二撩袍步进酒楼雅间,坐在了他二哥的对面。
看了二二一眼,东方六六再度将酒当水般的往口中倒去。
眼见着这雅间放倒不下七、八个酒坛,东方二二开口,“二哥。”
“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二哥。”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在寻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她额间居然有颗梅花痣。”
见他二哥不再似方才般的灌酒,东方二二道:“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犯着牙痛病。不但牙龈肿了,就是整张脸亦肿了。而且还帖着膏药。当事时,又正是晚上。别说你了,就是我,曾经和她那般接近过,都没有看到她额间的那朵梅花痣。我还以为她额间那黑黑的一坨是她久病后印堂发黑的下下之兆。”
东方六六眯眼,想努力的想起那一晚的场景,但除了映像中那个猪头公主将自己扑倒狂揍和扑到他脚边将他的小腿咬了一口的记忆外,他再真的没别的什么记忆了。
只听东方二二又道:“回国后,你因了溺水恶梦不断,最后在大哥那里得到了解脱。那一年,你画了一幅画,还说那画中的小女孩是你的救命小精灵。”
是啊,让他彻底得到救赎的小精灵。
曾经失去的记忆,在看到武念亭真容的一瞬间似乎全部回归。
方才在大跑中似乎彻底的得到了放纵。曾经害怕的一切,曾经努力的压抑着自己不要想起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就都全部涌入脑中。
御湖底,那个像小精灵的小女孩踏水而来,披荆斩棘,救他于危险之中。
御湖底,也是那个小精灵,张口,将气渡予他,他才能活着出御湖。
他看清楚了她的,真的看清楚了她的,在御湖底,他用他仅剩的意志发誓,记住她,一定要记住她。
可是,越是想记住的越是忘得快,他清醒后,失去了自己最想记住的一幕。
可是,是真的忘了吗?
如果真忘了,她为何又出现在他的梦中,他如何能绘出她的样子?
原来,潜意思中,她在,一直就在。
“上一次,天珠遭缘缘追杀,正好被我救下。你是不知道,当我看到她额间的梅花痣时有多么的震惊和欣喜。震惊的是这天底下居然真有一个长着梅花痣的人,欣喜的是二哥你多年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这也是当时我没有弃她予不管的原因。可万不想……不想……她就是天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错了吗?
他果然错了吗?
一旦错,却是错得这么的离谱?
越喝,东方六六的脑越是清晰,想醉都醉不了。而那些本失去的记忆,像海潮般的往他的脑中越涌越凶。
“二哥,你……今天,是第一次见天珠?”东方二二疑惑之极,他二哥的言行举止,真的感觉是第一次啊。
“嗯。”点头,东方六六苦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接着道:“不对,不对,我和她见过很多次,很多次了。第一次,我取笑她,她揍我、咬我。第二次,她救我,我努力的忘了她。第三次,我救她,从此……从此……”从此爱上她。
如今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要拼命的救她?为什么这般的惦念着她?她脚痛他惦念,她怀孕他担心。天天在驿馆数着日子,只想见到她。
不是爱屋及乌,根本不是。
“既然见过,那你,那你还震惊于她额间的梅花痣?”
“因为我他妈从来不知道她额间有颗梅花痣。”语毕,东方六六将手中的酒坛掷出,酒坛落地,应声而碎。
“不可能。”东方二二道。见他二哥一眼横过来,血红血红的,东方二二有些害怕,喏喏道:“那天,我见了你画的画。是她长大后的样子。那画像十足她的模子,其上有梅花痣。”
所以,当事时,看到那副画像的时候,东方二二很是奇怪,奇怪他二哥怎么那么云淡风轻,怎么没有发狂。后来一想,也许是他们都想错了,也许他二哥画武念亭的画像就是简单的感恩而已。
万不想今天,二哥会发狂。
“知道我为什么会画出她来吗?”东方六六有点傻傻的看着东方二二。
“为什么?”
指着自己的脑袋,东方六六道:“因为,她早在我这里生了根。”
是啊,早生了根。
幼时,她恼他、揍他、咬他、救他,从此恶梦频生中有个她。
第二次,他救她,然后依着她的脸形、依着她的眼睛、依着她的鼻子、依着她的唇画下了她。潜意识中,他想着,精灵就是她,于是给她添上了梅花痣。
明明见过数次但其实从来没有正颜以对的人,但偏偏就种在了他的脑中。
“二二,知道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真的,是真的。”说话间,东方六六趴在了桌上,无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