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两天,关于武念亭、司棋二人魂魄被换之说越说越神,还未过堂受审,民间自有一套换魂的整体话本子出来。
大体上是说两年前也就是靖安二十五年的那一年,湖州蝗灾,武念亭在那里赈灾派粮,有一股流匪趁机抢夺难民手中的粮食,难民不给,那流匪便将砍刀砍向难民,危急时刻,武念亭挺身而出替那难民挡了一刀。当事时,伤口极长极深,流了不少血。
因出血过多,武念亭的灵魂便出窍,晃晃悠悠中便被一阵风吹到了南越。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司棋。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越皇后也发现这个帖身侍女有了变化,但变化在哪里又实在是说不出来。
而司棋呢,在担心害怕中,一门心思寻着机会想回东傲。
奈何南越皇宫宫禁森严,不是你想出来就能出来的,更何况一个弱女子。
为此,司棋在南越皇宫忍辱负重,不惜保持清白身,为的就是好回东傲和她师傅团圆。
此番南越皇后归国,本没有司棋的份,因她是南越皇后的帖身丫头,本要留在南越皇宫替主子盯着后宫的一切。奈何,司棋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千求万求才求来回国的机会。
初时,南越皇后还奇怪司棋此举。
现在,南越皇后似乎有些明白司棋为什么要求一力同行了。
当然,随着话本子的流传,坊间也起了议论。说得最多的是‘肯定是在冲喜的时候某个魂魄占了明镜公主的身,再或者就是司棋的魂魄占了明镜公主的身也说不定’之言。
无论民间如何传扬,太子殿下已下口谕,眼见着明天就是会审之期,一众子民翘首以待。更有许多非东傲城的子民涌进了东傲城,为的就是看明天刑部的会审。
然而,人们议论的主角,这个时候正悠闲的坐在一顶四人抬的软轿中。虽然轿子停了下来,但她仍旧坐着,也不下轿,只是揭起轿帘煞有介事的看着眼前豪华、气派的山庄。
这座山庄正是龙奕真、武念亭、李小卓、姜涞、陈一飞、阴无邪他们几个雨花楼大掌柜买下地匹后又斥巨资修建而成的,占地近千亩,有山有水。
如今这个远城区因了这座山庄,已变成商留极繁华的新城区了,这里的地价更是番了几翻。
武念亭坐在软轿上,歪着脑袋,看着豪华、气派的空牌匾若有所思。
早得消息的龙奕真率着李小卓、姜涞等人出来迎接。龙奕真更是一路笑道:“明镜公主近日风头太盛,下榻此处,惹得一众山尘灰飞烟灭。看来,这几日,这山庄中都要少一桩打扫灰尘的事了。”
知道龙奕真是打趣之言,武念亭笑道:“去死。”
“我死了,谁帮你打理山庄?”
“连个名字都没有,还山庄呢?”
指着空空的牌匾,龙奕真道:“留着,就是等你来取的。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今日你就大笔一挥,明日案子一定,你这个鸠占雀巢的假公主被逐出逍遥王府后,好歹有个落脚之地。”
瞪了龙奕真一眼,武念亭道:“我怎么发觉原来你有道人是非的爱好呢?”
“红尘俗世,是非人,道是非事。”
捂着牙帮‘啧啧’出声,武念亭道:“酸死了,酸死了。”
“瞧你眼睛怎么有黑眼圈啊。是不是真牵挂那个什么司棋的事?要不这样,我去天牢斩了她。”
再度瞪了龙奕真一眼,武念亭指着空空的牌匾,道:“茅屋山庄。”
“哈哈”一笑,龙奕真道:“从始而终,臣本布衣,‘茅屋’二字好、好。来人,马上找人来刻了挂上。”
“是。”
眼见着手下忙事去了,龙奕真道:“来,小心点,我扶着你。”小说话间,他小心的扶着武念亭下轿,同时问:“你师傅怎么放心你出来?”
“我人都在这里了,你说他放不放心?”
“他有没有替你想办法,一举灭了那个司棋?”
“我的事,为什么要他想办法?”武念亭不答反问。
“你们是夫妻啊。”
“夫妻也不能万事全靠他啊。再说,我不求他,他一般不出手。”
龙奕真撇嘴道:“真拽。”
“不过,我知道。师傅现在肯定在磨刀。”
“啊?”
“等了结了此事,那刀就有作用了。”
闻言,龙奕真再度‘哈哈’的笑起来,道:“东傲现在除了传你是个冒牌的公主外,传得最多的就是你师傅那句‘辱我妻者,我必诛之’的话。磨刀,哈哈,始作俑者如今也不知有没有觉得死到头了。诶,你是真不用我帮忙?”
“就你,杀人解决问题?”
“杀一儆百。”
龙奕真这几日和胡杨等人也商议过这事,无形中就想起几年前在御花园打角球的那一次,龙咏萱似乎有意无意的就曾经想用角球伤害武念亭,好在龙奕真要胡杨多加关照,龙咏萱才没得逞。现在司棋是龙咏萱的丫头,这个中间都有龙咏萱,是以事情不会那么巧。所以,龙奕真觉得背后的主谋有可能是龙咏萱。
“不用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近日京城中多是刑部有可能会出许多辛秘之题来考武念亭和司棋,谁正确率高者谁就是真正的公主的传言。
陈昌镐、陈欣语、林瑾他们几个这两天长期出入逍遥王府,时不时的就给武念亭带来坊间议论,更是迫切的想知道武念亭会用什么办法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明镜公主。
武念亭被他们几个吵得头疼了,所以今天就逃到龙奕真这里来享个清闲。万不想,龙奕真一样也关心着这件事。
她很是头疼的看着龙奕真,道:“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暂时想不出。要不,除了杀人外。你替我想想?”
二人一路说话间已行至山庄的大门。正在这个时候,三匹骏马飞奔至二人身边,龙奕真急忙揽了武念亭回避,回头怒道:“哪个不涨眼睛的。”
语毕,才发觉从马上跳下的是东方六六、东方二二和魏缘三人。
龙奕真连忙又陪笑道:“原来是东方兄弟和公主。今日我这山庄这么多大人物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东方六六只是看向武念亭,道:“你真没想出解决办法?”马儿临近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了她的话。
武念亭摇了摇头。
东方二二冷冷一哼,道:“明天就要开审,你如果想不出办法,到时候怎么办?”
“身正不怕影子斜啊。要不让我和那个司棋都在太阳下照一照,那个影子斜的肯定就是有问题的。”
知道武念亭在说玩笑话,魏缘‘哧’道:“不过一些无稽之谈,要是在我北极国,我早将那个司棋给咔嚓了。”
“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杀一个人容易,堵一百个人的嘴则难。那个司棋说得有模有样,再加上上官澜确实是冲喜完婚救的天珠,依如今这情形,不但不能杀了她,更要保她才是。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让那个司棋将她说的话怎么样如数的吞了回去。要不然,就算此番赢了官司,保不准下一次又有一个司棋、司画、司书的来说什么换魂之言。”东方六六考虑得比自家兄弟和魏缘又要更深一层。
“六六说得是,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办法?”武念亭道。
“你怎么不让上官澜帮你想办法?”
“有朋友的时候自然而然是要用朋友的,干嘛要劳动他。再说,事事依靠丈夫有什么趣味可言?依靠得多了,保不准会遭丈夫嫌弃。”
因了武念亭的话,东方六六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为她相信他而喜,为她将他定义到‘朋友’位而伤。如果那一年,他没有逃也似的跑回大业,而是坦然承担下她救他造就的男女授受不清,眼前这个女子,十有八九会是他的妻子。今天,也许就不会有这许多的流言蜚语涌向她。
自从巴顿、林璇大婚那日后,他在驿馆醉了两天,醒来才知京城风云变幻,而这些风云全部是关于她的。
他大恼,恼怒中也清楚的知道这事可大可小。而依东傲的情形而言,世族七贵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这件官司,就算她赢,但公堂之上,她的辛秘也将被公示于大众之前。
女子辛秘,不得外传,否则就会被视为不洁。
匆匆忙忙之中,他想去见她,看她现在如何。
结果东方二二说她偷偷的来龙奕真的山庄了,于是他快马加鞭前来追赶。
东方二二不放心他二哥,当然也就追来了。正好,在山庄门口追上了。
“喂,六六,你倒是吱个声啊。到底帮不帮?”武念亭见东方六六发呆,又问。
“唉呀,他不帮,我帮。”答话的是龙奕真。
武念亭白了龙奕真一眼,道:“就你那杀光的帮忙,不要也罢,帮也是帮倒忙。六六就不一样,他分析得透彻,知道司棋不能死的重要性。”语毕,武念亭又看向东方六六,正准备再要东方六六吱个声时,却‘咦’了一声,道:“六六,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走走走,快进去憩憩,那什么恼人的事就不要说了,走吧,我们好久不见,都乐活乐活去。”
“是是是,那贱人的事也由得打扰我们的相聚,走,乐活乐活去。”说着话,将武念亭一迳往山庄中拽的是龙奕真。武念亭则急忙转身,招呼着东方二二、魏缘等人跟上。
东方六六此时却道了声‘好’字。
“什么好不好?快,跟上。”说话的是武念亭。
“我答应你,想办法,帮你。”
山庄占地千亩,其内又分别伫立着六座山庄,每座山庄各占地近百亩。若单从外面看,因了那高大的院墙,还以为那近千亩之地为一家所有。但若真走进去后就会知道,其实里面的各座山庄又都是各自成院,又有另起的墙院围了院子。只不过六座山庄中互通的路都修得好极,就像是一座大园子中又分别隔了许多小园子的感觉。可是说,六座山庄都是邻居。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余下的地多是山头,湖泊。
山头上绿荫成林,放养着许多牛羊之类的牲畜,至于山头的平坦之地,则种着各色青蔬。因了春天的原因,那青蔬之地看上去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喜人。
山底下的大湖中则放养着鸭鹅等家禽。听龙奕真说今年还投了许多鱼苗进去,想必年底这一湖的鱼吃都吃不完,到时候可以钓鱼来玩。
一路行下来,花了半日时光。武念亭累了,龙奕真又命人抬了滑杆来抬着武念亭逛。
最后逛至一片空阔地,武念亭指着说道:“这地怎么空着?”
“这地就是念之当初看中了想要去我没给的。里面石头太多,暂时就这么放着吧。以后想起它有什么用再说。”
“种桑树吧。”武念亭建议道。
“桑树?”
“你看啊。我们这里鸡鸭鹅牛羊鱼有了,青蔬也有了。也就是说,吃的问题基本解决了。那穿呢?如果我们种上桑树,以后养上蚕,那穿的问题不也解决了?”
龙奕真喜道:“不错,不错。就这么定了。种桑树。”说话间,他看向一路跟随的山庄大管家,吩咐道:“马上安排人去进一批桑树苗回来,全部种在这里。”
“是。”
眼见大管家远去,龙奕真道:“前些时,趁着这里的地匹没有涨价之时,我在这庄子附近又买了近千亩地。我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将它们打理成麦田。如此一来,主食也解决了。我们就真做到自给自足了。”
“好主意。以后,我闲得狠了,带着孩子们来这里住一、二天的时候,也到那麦田里插插秧苗去。”
一路听着龙奕真、武念亭、姜涞等人的指指画画,一路听着他们的宏伟蓝图,东方二二咂舌,道:“二哥,奕真他们这座山庄,比我们爹娘那个山头庄子可要大许多。”
原来,东方家族也有类似的庄子,庄子中其实也差不多实现了自给自足,只是小了许多。而且,东方家的山头只属于一家之姓,不像龙奕真他们的山庄,明明属于六家之姓,但看着似乎又是一家之姓。
东方六六一路上只是静静的听,静静的看,看着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完全无视自家兄弟。
东方二二本想和他二哥拉话题,但见他二哥根本不理他,他讨了个没趣,自是又和魏缘腻到一处去了。
最后,终于到了属于武念亭的山庄,只是名字也没有定,看着空空的牌匾,武念亭想了半晌,道:“奕真,你上次和我说那数百株野生桃树都圈到我的庄子中来了?”
“当然。我能骗你不成。进去看就是了。如今桃花虽然谢了,但有小桃子长出来,多着呢。等它们都熟了后,吃都吃不完。”
“桃源。”
“呃?”
“我说,我这山庄只写两个字:桃源。”
久不说话的东方六六道:“大俗就是大雅。‘桃源’二字好。”
主要是,她想起幼时常去的桃花源。武念亭一笑,不多做解释,道:“知我者,六六也。”语毕,她偏要下了滑杆,要亲自在自己的山庄逛一圈。
推开山庄的门,只见园中山石纵横,或天然或人工,自成一趣。山石上,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别有古朴之美。园中羊肠小道微露,沿着园子周边又有游廊、亭台楼阁无数。
进门,入口边有一巨大的白色石头,被打磨得似镜子般,人走过的时候,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因这新颖的装修,武念亭‘啧啧’称奇。道:“奕真,难为你了。”
“可不。将这里装好后。我都后悔了,恨不得搬来这里,将我那山庄让予你才是。”
“休想。”武念亭说话间,率先踏上羊肠小道。
然后,所有的人都跟随在她身后。
时而走在游廊上,里面走在石头堆就的甬道上,时而在亭子中座下喝杯茶,不知不觉就到了那野桃林。
看着满园的野桃挂满枝头,武念亭喜得摘了一个,就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放在口中品赏,并连声道着‘好吃、好吃’的话。
一时间,龙奕真、姜涞等人只觉得牙齿都酸得要掉了般。
只见武念亭吃了一个后,又去摘。天英见了,急忙阻止,道:“野生的,少吃些。小心吃坏了肚子。”
“好天英,一个,再只吃一个。”
武念亭近段时日嗜酸如命,上官澜在饮食中也多加注意,总是迁就着她的口味。
天英见武念亭讨好的看着她,没办法,只好亲自摘了一个搓净了递到武念亭手中,道:“就一个,不许食言。”
武念亭急忙又将野桃丢入口中,连声赞着好吃。
见武念亭这么喜欢,龙奕真随手招来一个丫环,吩咐道:“马上摘一篓子下来,送到虞夫人那里,烦她做成蜜饯,等着急用。”
“是。”随行的丫环急忙告退。
龙奕真口中的‘虞夫人’就是陈一飞的亲娘,那个被当家主母卖了的妾。如今随着儿子陈一飞生活在山庄中怡养天年。这虞夫人有一手绝活,就是制做蜜饯。这座山庄中,各个季节的果子有许多,有龙奕真他们栽种的,也有原来野生的。无论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但凡结了果子,那虞夫人都能将它们制成上好的蜜饯并不失原味,即卫生干净又甘甜爽口。
等一众人在待客的花厅落坐,连魏缘都要‘啧啧’称奇。
这花厅真是名副其实的花厅,四周透明,可看见屋外的各色花树,更可将远处那片桃林一览眼底。魏缘赞道:“好去处,赶明儿,我也要建一座这样的花厅。用膳也好、待客也罢,看着成片的活景,心情好。我说奕真,你这是对天珠特殊对待呢,还是你们另外几人的山庄都是这样。”
“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天珠这里多了片野桃林,我们是没有的。但我们其余人有的天珠也没有,比如说我那处山庄也有片野梅林,姜涞那处山庄则有野桂林,小卓那处山庄有野枫林。都是根据我们自己的喜好圈进去了。这是我们这几座山庄唯一不同的地方。”
“你怎么想着将花厅建成如此模样?”
“人们时常在密闭的屋子中摆着一室花草还说成雅趣,我是极不赞同的。倒不如将这所谓的密室敞开,看着室外满山遍野的活物更赏心悦目一些,这才是雅趣。”
再度‘啧啧’两声,魏缘道:“奕真,以后,哪个女孩嫁给你,那真是享福啊。”
闻言,很多人开始附和,龙奕真只是撇了武念亭一眼,没有作声。
很快,李小卓安排了酒菜来,一众人吃吃喝喝、说说闹闹,再也不烦心于明天的事,直闹得晚间才散。
武念亭回到逍遥王府的时候,月已上中天。
等她梳洗好了,裹了被子躺下,上官澜正好回来。他也去洗去一身的风尘,才上床偎在了小徒弟的身边。
累了一天,武念亭眼睛都懒得睁开,道了声‘师傅’后一如以往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子。
“累了?”上官澜抓着小徒弟的手亲吻了一口。
武念亭点了点头,在他怀中拱了拱,眼睛实在是睁不开。
“我从天牢过来的。”
武念亭睡意皆无,睁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师傅,“天牢?”
“嗯。”
“见了司棋?”
“嗯。”
“她仍旧一口咬定她是我?”
“是。”
武念亭郁闷的闭上眼,半晌才道:“师傅,你说,她是怎么就有那般把握,知道我所有的辛秘呢?”
“我真想毒哑了她,明天,你就不必为这些事麻烦了。”杀暂时杀不得。只有毒哑,一了百了。
万不想师傅说出这话,想必中间有什么大事发生。武念亭不再睡了,而是悄悄的爬了起来,趴在她师傅胸口,问:“她是不是说了非常难听的话?比如说,我们两个亲热时?”
上官澜本不好的心情,闻言后,又突地好转起来,笑道:“你是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她都说了她是在你受伤血流不止的时候就魂飞它乡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成亲,哪来的亲热?”
‘呵呵’的笑了两声,武念亭颇有些不好意思,揉着脑袋道:“真的啊。我都忘了。话说,现在我怎么老是想睡啊,不想考虑事情,是不是真变傻了啊。啊啊啊,师傅,这么傻的徒弟肯定不是我,那我是谁?啊啊啊,我记起来了,我是司棋啊。”
看着小徒弟在他怀中兴风作浪,看着她虚张声势的大喊大叫,上官澜笑得宠溺的看着她,恁她自演自唱完毕后,这才一把拉了她,吻上她的唇。
好一阵,上官澜才松了口。伸手摸着小徒弟的红唇,道:“明天,不必去刑部了。”
“怎么了?”
“我试问了问,司棋几乎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生辰八字还是你受伤之前所有的过往。”
“咦”了一声,武念亭道:“真怪,她怎么会知道呢?那一些书信往来呢?”
“她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实在是记不得的其实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她也会以受伤换魂后,有些东西记得确实模糊不清了糊弄过去。所以,我明天不想让你去刑部。”
难怪师傅心神有些不亭,原来那个司棋知道得这么的全面。武念亭虽然,但仍是说道:“可我如果不去的话是不是心虚。那样一来,七贵中人是不是越发会推波助澜?”
“一切交给我,我晚上就动手。”
从小就随着他,什么时候看他如此棘手过。武念亭知道她师傅肯定还瞒着些什么。于是,又是揉又是揪的,道:“师傅,到底是什么要你不顾一切的今晚就想动手毒哑了她?”
“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你的身上,不止额间一处梅花痣。”
随着上官澜语毕,武念亭的脸瞬间苍白。
是,她的身上确实不止额间一处梅花痣。另一处梅花痣在极隐蔽处。就是她师傅,也是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后才知道。
知道这事的人,世上极少。
除了一直服侍她的俏俏、天英、天巧知道外,无外乎就是她师傅了。顶多再算上一个她姥爷。
可以肯定的说,知道这事的人还没一个巴掌上的手指多。
司棋知道?司棋居然知道?
司棋为什么知道?!
震惊中,武念亭突地爬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她师傅。
如果说生辰八字之类的,反正她都成婚了,说予不说对她影响不大。但如果说出如此隐蔽之事,那简直无异于说她武念亭曾经脱光了站在世人面前恁人观赏。
见小徒弟额间怒气丛生,上官澜拉了她入怀,道:“她明日准备在刑部透露此事做最后一击。我岂能容她辱你于公堂,所以……”
冷静下来后,武念亭道:“不可,不可。”
“为什么?”
“如果我猜得不错,司棋此言只不过是急于想在你面前证明她就是我。如果真上了刑部大堂,她必不能说出如此辛秘之事。否则,一旦坐实她确实就是明镜公主,她这般作为岂不是自己揭了自己的辛秘,就算如今我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但也和她有关。辱我岂不就是辱她?所以,师傅,别担心,她必不敢在大堂透露我的辛秘。”
见她师傅仍旧盯着她不作声,武念亭又道:“再说,毒哑了又如何,她确实不能说话了,但师傅你能保证她写不了字。难道以后你又要砍了她的手不成?若真毒哑了她、砍了她的手,也只是一时让她不能得逞。那她身后真正的那个始作俑者呢,怎么办?她如何将那个始作俑者给供出来呢?”
方才在天牢,司棋句句惊心,就像她确实生活在他身边一样。那些她说不清楚的真的可以忽略不计。特别是说到‘另一颗梅花痣’的时候,他的心史无前例的剧烈的跳动起来。当事时,他想,如果是在梦中,他不信那个生活在他身边的小徒弟是他的小徒弟的话,定然要信这个司棋才真是他的小徒弟。
在心惊之后,他倒很快冷静下来。只是问司棋,‘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
司棋可怜楚楚的告诉他,‘没有人指使我,因为我就是天珠。’
出天牢后,他已安排天猛等人今晚行动。万不想小徒弟一袭话让他从方才的混乱中清醒。是啊,如果司棋真哑了,真被砍了手,那怎么供出幕后的始作俑者呢?
留着司棋,除了是为了还小徒弟清白外,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抓到那个始作俑者吗?
虽然能够肯定龙咏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者,但龙咏萱是如何知道小徒弟的一切的呢?
谁在和龙咏萱联系?
谁在出卖小徒弟?
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最急切要知道的。
若真察不出来,他不介意将整座逍遥王府、武府的人重新洗牌。
念及此,上官澜紧紧的抱着小徒弟,道:“还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比为师还清醒。为师差点就要做傻事了。”
“师傅你这是关心则乱。徒儿高兴。”也许,只有因她的事,她师傅才会乱了阵脚吧。武念亭有些得意的亲了她师傅的唇一口。
“为师看你这几天吃吃喝喝一点心都不操,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圈着她师傅好看的头发,武念亭嘟嘴道:“没有。”
“没有你成天还这样无忧无虑?”说话间,上官澜有些恼怒的弹着小徒弟的额头。
小徒弟这两天嘻嘻哈哈的完全没把换魂之事当事,他素来相信小徒弟,认为小徒弟定有解决的办法,是以也未多当回事。今天呢,小徒弟去了她的山庄,他便想着去趟天牢看看。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至少让小徒弟有个心理准备。万不想打听到的令他心胆俱裂。
可如今,他在那里操着心。当事人在这里无所顾忌的玩着他的头发,想不到办法还这么悠闲。上官澜能不恼?
“有六六,他会帮我。”
“呃?”
“六六啊。他说了,会帮我。”语及此,武念亭将今天在山庄碰到东方六六的事一一告诉她师傅,同时又讲了许多山庄的新鲜事和规划大计,最后道:“师傅,到时候,你也和我、和孩子们一起去那里插秧苗哈。”
从听到东方六六的名字开始,上官澜就心念一动,小徒弟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怎么听。他一直在回想巴顿、林璇大婚那日喜堂上的事。直到小徒弟推他,他才叹了声‘桃花真多’的话。
武念亭不明白,‘呃’了一声,问:“什么桃花真多。”
狠狠的刮着小徒弟的鼻子,上官澜道:“你的桃花真多。”
只当她师傅说的是山庄的事,武念亭道:“没有啊,没有桃花了。现在都是野桃子。我吃了的,好好吃。奕真还要人摘了一篓,要虞夫人替我制成蜜饯呢。咦,师傅,你又发什么呆啊,怎么没听清楚吗?还有啊,那里开垦农田后,我们时不时的带着孩子去那里帮奕真他们插秧苗,好不好?”
“你不怕水蛭了吗?”小徒弟难道忘了上次见水蛭后孕吐的事。
“水蛭?农田和水蛭有关系吗?”武念亭不明白。
“水蛭,绝大多数长在农田中。”
“啊”的一声,武念亭翻身而下,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如果农田中果然有水蛭的话,那就你和孩子们下去插秧苗吧,我是不下去的。我只看着你们就成。”
不再想着东方六六的事,上官澜遥想着他和孩子们在农田插秧苗而她在田岸边采野花的情景,嘴角勾起笑,侧身而起,看向小徒弟,道:“你这是明显的欺负我和孩子啊。”
“嘿嘿,你们不给我欺负打算给谁欺负?”
“孩子,我是舍不得给你欺负的。至于我么,倒是十分希望你欺负的。”
明白此欺负不同彼欺负,一如此饿非彼饿般。武念亭的脸一下子通红。急忙用手推着她师傅。
“天珠,都快四个月了。”
“不成,今天不成,我都累死了。”这段时日,她知道她师傅忍得真的非常的辛苦。虽然她时有用别的办法替他解决,但想来终究没有身心合一时的痛快淋漓。如今看着眼睛发着光的师傅,她都有些怕,最主要是怕伤着肚中的孩子,是以只好装死。
“那你不动,为师来就是。”
愤懑的看着她师傅,武念亭道:“你当我是死的啊。”
“咦,你方才不是说你累死了吗?原来,你没累死啊。”说话间,上官澜的手开始不闲着。
左躲右躲,武念亭就是不让她师傅得逞。
但这长时间的夫妻,他多少是懂得如何让她屈服的。
眼见着自己就要缴械投降,她师傅却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想亲亲你,只是亲而已。”
这种时候,就算有再多的身体反应,也是没心情的。更何况明知道小徒弟很累。他只是想拥着她,知道她还在他怀中,在他身边。似乎只有吻着她,他才有种安心的感觉。
小徒弟真累了,吻着吻着就已沉沉睡去。看着躺在床榻上脸赛芙蓉的小徒弟,上官澜低头亲吻她额间的梅花痣一口。这才下床,披上衣物后转身步出房间。
天猛等人早在外面等着,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天牢办事。
上官澜道:“不必了。”
“那明天……”
“东方六六会出手帮忙。”
“啊?”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东方六六会如何翻手为雨、覆手为云。我也要看看,少年执宰的真正威风。”
上官澜非常相信东方六六,一定能为小徒弟雪耻。
翌日,晴空万里。
刑部大堂上,龙世怀居中而坐。刑部尚书王光宗,京畿府尹魏承启分别坐在龙世怀两侧。
一众人不知的是,大堂屏风之后,靖安帝亦坐在那里听审。
大堂二十步开外,是听审的民众站立的地方。如今那里早站满了人。个个都在议论今天的案子。
随着一众衙役们唱着‘威武’之词,大堂内外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
龙世怀正准备说‘传人犯’的时候,便见龙咏萱缓缓而来。
如今,龙世怀对她已是彻底的厌恶了。冷冷道:“皇后娘娘来此有何贵干?”
一国皇后,哪怕是邻国的那也是皇后。龙世怀可以不将一国皇后放在眼中,但刑部尚书王光宗,京畿府尹魏承启却不得不注重君臣礼仪。他们二人急忙下座,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一句后,龙咏萱看向龙世怀,她清楚的知道龙世怀现在嫌弃她了,但那无防,他嫌弃的是龙咏萱,而她是妖无双。她道:“太子哥哥,今日审的是我的婢女,我想看看不为过吧?”
定是想在公堂上又出什么幺蛾子。龙世怀虽然恼怒,但也不能不顾大堂内外的议论。于是道:“来人,给南越的皇后娘娘安排个座椅。”
之于龙世怀语中的生疏,龙咏萱只是一笑,并未介怀。
很快,衙役们抬来了一把大圈椅,龙咏萱坐下。因她是皇后,在这大堂上冠冕堂皇的露相不好,是以衙役们好心的在她面前挂上了一道纱帘。
龙咏萱又道:“太子哥哥,听闻刑部尚书王大人是武老爷子的门生?”
“正是。”
“听闻京畿府尹魏大人是太子哥哥的老丈人。”
原来,京畿府尹魏承启就是龙世怀的贵人之一魏歆的爹。说一声‘老丈人’是抬举,应该不够格。但在大堂之上,龙世怀不想驳了魏承启的面子,于是回答道:“正是。”
“太子哥哥,今日这案子,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无论是王大人还是魏大人,再或者是太子哥哥您,都或多或少的和明镜公主有着渊源。那在审案的时候,会不会凭着这份渊源或多或少的帮衬着明镜公主呢?”
“子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没有相帮,他们自是明白。”说话间,龙世怀指着大堂外站着听审的一众人。
“太子哥哥别生气。妹子我只是就事论事。虽然大堂设在东傲,但审的终究是我南越的婢女。如果是个普通的婢女也就罢了,偏偏是妹子我的帖身婢女。所以……”
“所以如何?”
“为以示公平。妹子我建议,我南越也得出个人来当主审之一。”
直到此时,龙世怀才明白龙咏萱的意思。虽然不屑,但听着堂外一众听审的人说着‘南越皇后言之有理’的话,龙世怀点头,道:“你打算派谁?”
“南越太尉,巴顿。太子哥哥看,可行?”
在龙世怀眼中,巴顿为人不错。再说,巴顿现在是林璇的丈夫。而林璇和武念亭关系情似姐妹,想必巴顿在公堂上不会为难武念亭。念及此,龙世怀点头,“准。”
于是,龙咏萱命人传巴顿上堂。紧随巴顿的是林璇,她是新妇,戴着幕离。
巴顿轻拍了拍林璇的手,示意林璇不要紧张,这才看向龙世怀,道:“太子殿下,能否为内子安排个位子,她很关心此案。”
很快,又一张圈椅抬出出来,安排在了龙咏萱身边。一样的,前面挂着一张纱帘。
因巴顿要听审,王光宗便将自己的位子让予巴顿,他则坐到了魏承启的边上。
龙世怀冷冷的看着龙咏萱,道:“皇后娘娘,现在可有异议?”
龙咏萱笑得甜甜的,道:“没异议。非常好。很公平。”
嫌弃的撇了撇嘴,龙世怀又准备说‘传人犯’的时候,又几道身影相继而至。正是东方六六、东方二二、魏缘三人。
虽然东方家的兄弟不是以使臣身份出现,但也是贵客。而魏缘,那是正儿八经的公主。龙世怀急忙迎了上去。巴顿、王光宗、魏承启三人亦急忙随后迎了上去。
众人一应礼节过后,魏缘道:“太子哥哥。我有话说。”
“说。”
“既然有人为了以示公平不惜让一朝太尉屈身当主审,那为了这个案子更公平,我建议最好由另外一个国家的人同时出任主审之一。”语及此,魏缘看向龙咏萱,道:“咏萱,你觉得呢?”
魏缘是一国公主,素有‘铁血’之称。那是三国都闻名的一个主。龙咏萱在龙世怀面前耍威风,龙世怀得顾及邻国邦交。但魏缘就不一样了,她素来随性,三国皆知,所以就算龙咏萱想在这里耍一朝皇后的威风,但在魏缘面前也得憩菜。更何况一声‘咏萱’的称呼,直接就说明我魏缘是高高在上的主,你龙咏萱就是个仆,哪怕你是皇后。
见魏缘的眼睛笑得寒碜的看着她,龙咏萱皮笑肉不笑道:“当然,公主言之有理。”
“既然咏萱你不反对,说明此事可行。”语及此,魏缘看向龙世怀,又道:“太子哥哥,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魏缘如今和东方二二正打得热乎,想杀武念亭已成过往。东方二二是武念亭的结拜兄长,看在结拜兄妹的面子上,魏缘必不会害武念亭。念及此,龙世怀道:“当然可行。”
“那……太子哥哥,我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
手指着东方六六,魏缘道:“东方使臣。少时成名,从会元、解元一路至状元,十五官拜大业宰相,不及弱冠入主大业内阁,成为内阁首辅。自然便有他过人的才华。我要推荐的人,正是东方使臣。”
随着魏缘的一迳介绍,大堂外听审的人便沸腾起来,个个看着东方六六,有赞‘好模样’的,有赞‘好气势’的,有说‘我知道,知道他,他就是那个……’的。都是不吝赞美之词。
只当魏缘会安排个亲近武念亭的人当主审,比如说那个一看就是个活阎罗的东方二二,武念亭的结拜兄长。万不想是东方六六。龙咏萱长吁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东方六六那日在喜堂为什么会那般对待武念亭,但他对武念亭的嫌弃她还是知道的。要不然,干嘛不娶人家跑得比兔子还快?
念及此,龙咏萱道:“太子哥哥,妹子我觉得,东方使臣甚好。”
龙世怀看向东方六六,道:“有劳。”
“愿效绵薄之力。”
于是,东方六六在巴顿身边坐下。
如今,大堂上主审的便有五人。龙世怀居中,其左手第一位是刑部尚书王光宗,第二位是京畿府尹魏承启。其右手第一位是南越太尉巴顿,第二位是大业使臣东方六六。
堂上的看客则有龙咏萱、林璇、魏缘、东方二二。
龙咏萱、林璇二人皆以纱帘揭身。魏缘没讲究那么多,和东方二二坐在一处。
大堂外那些来看热闹的人中有许多被魏缘很中性化的装束吸引,更被魏缘那天生的尤物之姿吸引。只觉得该女飒爽之极,看她的眼光就多了些。谈论她的话也多了些。但是,但凡投到她身上的目光时间一长,必有一道诡谲的眼光似匕首般的掷来将之斩断。于是,在东方二二要吃人的目光中,那些本来对魏缘感兴趣的听审之人再也不敢论魏缘的是非,只是又议论着今日的案子。
很快,外面又传来‘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到’的声音。
龙世怀是一国太子,没必要迎接。而王光宗、魏承启是臣子,当然急忙下座迎接。巴顿、东方六六则是礼貌的起身相迎。
随着东平王龙云海,南安王龙奕真,西宁王龙吟风,北静王林镜之相继步入大堂,又在龙世怀的安排下一一安排了大圈椅坐定后。刑部尚书王光宗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突地觉得这一幕相当的熟悉,熟悉得一如三十多年前,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站在这个大堂上,然后上至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靖安帝,下到六部的官员、公子哥儿悉数到齐。然后就是满满一堂的达官显贵看着他审那个小女孩。
可以说,那是王光宗一生中最惊心动魄也最是惊慌失措的一次审案。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后来的孝慈皇后。
今天这情形,一如当天。只是人不是那个人,案不是那个案而已。
但之于王光宗而言,若说换魂的案子离奇,莫不如说案子中关系到的人更离奇。一个长得和孝慈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子,如今的明镜公主,他的老上司武老爷子的天赐的孙女。自从那一年他在武府第一次看到她,差点吓得魂不守舍后,他对她多多少少是关注之极的。
他从来没想过会审她。
如今,好久不再的感觉再度来袭。那种感觉一如当年审孝慈皇后般的惊慌失措。
一模一样的感觉,是不是代表着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一想到有可能的联系,王光宗背后就出了一身汗。
主审五人,居中而坐。
听审的权贵中,四个王爷居公堂左位而坐,再接着是魏缘、东方二二。
居公堂右位而坐的两个,身份也不低,一个是南越的皇后,一个是南越的太尉夫人。
王光宗的眼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接着,他觉得,他的腿控制不住的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