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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夜半絮语

罗卿的护卫生活就这样在画院拉开了帷幕。

她按照画院的排班,和其他护卫一起巡逻,押送外头送来的物资,别人要四个人推一车,她一人就可以推一车。

别的护卫抱怨那些材料太重,在罗卿看来就像过家家似的。

沈灿最喜欢她了,最近画院在准备画展,他们这些夫子都要出作品。夫子们嘴上说平常心,但实际上这两年来,很少有夫子们办画展的机会,机会都给了画学生们。

尤其这次又是所有夫子的画要放在一块,有对比就有竞争,这些夫子暗地里都很下功夫。

沈灿也不例外,不仅是不甘于人后,也得在学生面前挣个脸面。

他这次用的石料多,之前别人搬他的东西免不了磕磕碰碰,特别是陈稳,已经摔了他的石头好几次,沈灿一度怀疑他是故意来搞破坏的。

但罗卿一来,搬得又快又好,一点损伤都不带有的。

罗卿也趁这个机会,在沈灿那里见到了不少顶尖的作品,大大开拓了眼界。

另一边,为了筹备下一次的画展,顾秋白也在进行作品创作。

整个画院都忙上忙下,势要展现出真实水准,让参展的人开开眼。

画学生们比夫子们还紧张。

他们是画院的第一届,相当于画院学堂的元老,如今要加入新人,突然感觉自己就长成大人了。

他们也期待着,有新鲜血液。

漫画班的学生们时不时的就到顾秋白那里打探消息:“夫子,你这次要画什么?”

“夫子你要不要帮手的?”

“我跟你说,夫子,我在沈夫子那里蹲了好几天,他要做的好像很特别...”

...

顾秋白也知道,漫画班对这次画展是很紧张的,以前是怕自己拖后腿,现在竟反倒担心起夫子来了。

顾秋白冷漠的把他们赶走:“别整天来打探,画展是夫子们的事,我看你们是太闲了,是要我多布置些课业吗?”

这次之所以不能提前暴露,是因为顾秋白要画的是全女图。

整幅图中,只有女子。

她在花神节那天,在游船内部往外看,漫天的花瓣飘落在这艘精心打扮的船上,游人的目光汇集在一处,每每穿过桥洞,再度回到天光,恍若置身世外桃源,由这群花神带着她逃离凡尘。

她要画那晚的盛况,要画精通各项技艺的花神,要画波光粼粼的水面,要画专心致志描红妆的孟然,要画紧张到不行的宋卿卿,要画剑不离身的穆月,要画手执古琴的柳如是。

要画相依偎的玉如婉母女,要画手执花灯的侍女,要画摊上温柔待人的杜鹃,要画那些镜子中被自己惊艳到的脸庞,要画人群的欢声笑语,要画明月高悬的夜空。

是她们的共同存在,才让这个花神节变得美好。

顾秋白要作长卷,足足两米宽的画幅。

要是提前披露,怕是有些老学究又要来提意见。

她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画过单幅作品了。

好像上一次,还是给徐老爷子画那钓鱼图,画漫画久了,难免技艺也会僵化,遵循追求速度的方式,有时也需要尝试些新的东西,才能时刻保持灵感。

一切又好似回到了原点。

画院要举办画展一事很快登上了《长安报》,只是这次想去的,需要提前预约登记在册,不像两年前,使劲浑身解数搞噱头,怕招揽不到学生。

顾秋白最近都在画院的书房创作,罗卿住在附近,常常见到顾秋白挑灯夜战一整晚。

某天深夜,顾秋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房内出来,被门口的罗卿吓了一跳。

她悄无声息的在门口守卫着顾秋白,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顾秋白看出来了,赶紧摇醒她:“醒醒,你怎么在这?去房间睡。”

罗卿很快就醒了,有些窘迫:“顾夫子,你已经熬了好多天大夜了,我怕你有什么意外,所以在门口候着。”

顾秋白恍然才想起,自己的确连着好几天都在这里熬夜作图,完全忘了时间。

她想到自己上辈子,画画的就这样,熬到天光大亮是常有的事,昼伏夜出,半夜还狂吃泡面...窗帘一拉,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没想到现在,却有人关心起她了:“别在这候着,我准备回去了,你去睡吧。”

罗卿看看天色:“现在回去?这么晚了,很危险,您要不嫌弃,在我床铺上休息吧。”

顾秋白离家还有段距离,她叹了口气:“算了,不睡了,我接着画完,天亮了再回家去睡,你不用守着了,我没事的,倒是你每日要早起吧?赶紧去睡吧。”

顾秋白转身进去,罗卿还没走,烛光下,她的影子不停摇曳。

顾秋白去拉开门:“你进来,外头还有寒气,我实在没有闲心招呼你,你就坐着等我吧,我尽快结束。”

罗卿受宠若惊的进了门,眼睛也不敢乱看,只是看着顾秋白摊在桌面上,未完成的画。

这幅画卷非常长,桌面和底下散落着几十种颜料,有些还粘在顾秋白的鞋面上,衣服上,脸颊上。

顾秋白脚边有一个巨大的木桶,用来洗笔,罗卿从来没见过这么狂放的洗笔桶。

过往她见过的画师都很讲究,笔洗的形制要以钵盂为基本形,或是用长方洗、玉环洗...材质要青花瓷,从景德镇的窑里烧制,造价不菲。

顾秋白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这次调的颜色太多,只能用大大的木桶,多装些水,不然得来来回回跑很多趟。

罗卿再走近,却是疑惑,只觉得...好似画面的颜色太多,太厚了些,色块堆在一起,分不清轮廓。

顾秋白解释道:“你学过画吗?”

罗卿:“学过。”

顾秋白:“那你是不是看不明白我在画什么?”

罗卿诚实的点头:“我见识短浅,还未学过这样的技法。”

顾秋白手下动作不停:“我也是吸取了无数人的经验技巧,这样的画,从前叫油画,所谓油画,就是要往颜料里加松节油进去,这样画面附着的颜料会有较强的硬度,画面干燥后,能长期保持光泽。

而且凭借颜料的遮盖力和透明性能较充分地表现描绘对象,色彩丰富,立体质感强,有层次感。”

罗卿听得一愣一愣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以油入画...”

顾秋白:“正常,这,总之也不是我的首创,只是我偏爱这样的技法,画就是这样,可用的手法,技法,色彩,千变万化,十分有趣,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醉心于此。”

顾秋白:“我要先画出底色,再往上不停叠加,才能有视觉上的立体效果...”

一边画,顾秋白一边讲着有哪些画技是高明的,什么是色感,又说到画院里有哪些学生天赋异禀...

顾秋白的身影在罗卿眼前渐渐模糊,罗卿听得如痴如醉,大量的知识一下进入了脑海当中,心中渐渐涌起一团火焰来。

她其实没有正经学过画,小娘给家中的子弟都请了读书先生,绘画先生,琴艺先生,但告诉她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加上她小娘又十分嫌弃她那一身的蛮力,怕她动手伤人,从不许她靠近家中的兄弟。

她会读书识字,是母亲教的。

病弱的母亲很温柔,她摸着罗卿的头告诉她,女子更应该读书识字,才能好好的看见这个世界。

母亲还教她画画,她们住的院子很小,很破败,门口有一棵衰败的银杏树,每年到了秋天,会稀稀拉拉的结些叶子出来。

母亲教她把那棵树画下来,她说树终将有老去,死去的一天,但画下来,它就会永远存在,即便几十年后,还能回到此情此景。

母亲还夸她有天分,只要是见过的东西,都能临摹个十成十出来。

后来母亲死了,罗卿也把母亲画了下来,小小的一张纸,她就这样带着母亲永远离开了扬州。

她突然哭了。

母亲想要她看到的世界,她好像看到了。

她突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往哪里去了。

她想要学画画,想要把那样美丽的东西,永远留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