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讶然了,西南的巡抚送来了奏章,只有几位宰辅看过了,中枢重臣都没有看过。
奏章现在还在御案上摆着。
范进明显没有看过,却一语中的,居然猜出了这次叛乱的隐情。
老皇帝刚才只是随口一问,现在来了兴趣问道:“你来说说,有可能发生哪些隐情。”
从老皇帝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西南叛乱确实出现了隐情,这才显得格外怪异。
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发生了叛乱,还是在短短一个月内纠集了数万大军。
范进知道这种情况,属于官场经验,没有世代做官的长辈传授,还得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根本不可能知道。
好歹范进有自己的优势,看过很多史书,有态度的例子可以借鉴了。
这次以史为镜了。
范进深吸两口气,缓和了紧张的情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多半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地方官吏欺压土司,收取各种苛捐杂税,导致土司带着土人一起造反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确实让范进猜对了,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不是主要的原因。
老百姓最能忍气吞声了,只要有口饭吃能活下去,不会轻易造反。
就怕遇到一个带头人。
只要有人带头,老百姓便会揭竿而起,跟着一起造反。
西南土司造反的最大原因,在于土司头人扯开大旗造反了,再加上土人长久以来遭到了欺压,索性跟着一起造反。
范进看到老皇帝点头了,心里一喜,看来说对了其中一个原因。
那么,接下来只有另外一个解释了。
范进慎重的说道:“微臣没有去过西南土司,也没有亲眼看过奏章,剩下全是自己的猜测,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越是慎重,说明接下来,越是有可能冒犯到皇室宗亲。
高公公急了,不停的给范进士使眼色,暗示他千万不要胡说八道。
轻了丢了官帽子,重了直接丢了脑袋。
老皇帝注意到了高公公的使眼色,没有在意,很想知道范进是就此打住不说了,还是会坚持自身的看法。
关乎到范进是不是一个直臣。
如果范进闭上嘴不说了,也就与外面的那些臣子没有什么两样,不值得用了。
只是可惜了一个状元的名额。
按照当时的情况,状元应该给同样是寒门出身的孙弼,最后却钦点给了范进。
只希望范进是个刚正不阿的直臣,不要让人失望。
范进咬了咬牙说道:“微臣认为,很有可能是西南的某位藩王抢走了土司头人的女儿,甚至有可能是夫人,这才导致土司头人直接造反了。”
如果是女儿还能忍受。
更有可能是夫人了。
土司头人的女儿被藩王抢走了,完全可以用献给藩王当借口,还能白得一门亲事。
涉及到了夫人,土司的头人只能反抗,要不然就会大大降低自己的威望。
这才是土司头人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老皇帝看向范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直接说了出来,没有瞻前顾后的不敢说出涉及皇室宗亲,值得用了。
另外,西南的情况再次让范进猜对了,确实是一位王爷抢走了土司头人的夫人。
要不然,也不可能让一位王爷过去平定叛乱,派遣一名善于打仗的臣子就可以了。
金陵里的三位藩王过去一个,可以压得住西南的那名王爷,换成了臣子就不行了。
范进说完话以后,期待的看着老皇帝,要从表情里看出点反应了。
结果,让他失望了,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老皇帝也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就让范进拿着诏书离开了。
诏书里已经写好了名字,确定派遣一位王爷过去平定叛乱了。
范进刚刚回到翰林院,几名好友立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了。
“陛下说了吗?到底派遣哪一位王爷过去平定叛乱。”
“本官觉得应该是燕王,毕竟燕王擅长打仗。”
“不一定,就像礼部侍郎说的那句话,朝廷缺的是钱,不是擅长打仗的王爷。”
西门达、王贞、孙弼三人一直都是清白身,即便孙弼的岳父是定远伯,实打实的燕王亲信。
依旧是没有投靠了燕王,一直保持着中立。
范进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三位好友说的话,基本可以代表朝野内外的态度了。
九成以上的官员支持了燕王、裕王两人,支持靖王的官员极少。
不能说没有。
全是一些派不上大用的小官。
这些小官全都是抱着投机取巧的心理,投靠了燕王和裕王也冒不出来头,不如投靠了无人问津的靖王。
范进摇头了:“本官也不清楚,只是过去拿了一份诏书送到了内阁,还没来得及抄录一份带回来,内阁宰辅就让本官回来了。”
西门达三人满脸的遗憾,很想知道朝天这次派遣了哪位王爷,诏书里明显有答案。
朝廷中枢的各种消息,翰林院往往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次涉及了党争,宰辅们刻意封锁了消息。
范进坐在官帽椅上,拿出了湖笔,蘸了蘸墨汁说道:“别闲聊了,早点处理完今天的公务,放衙以后也能早些回家。”
翰林院的公务不像别的衙门,每天有固定的诏书奏章需要抄录,完成不了就要留在馆阁里继续抄录。
西门达嘟囔了一句:“本官最烦抄书了,本来觉得做官以后终于不用抄书了,谁能想到公务就是抄书。”
等到放衙的时间到了,范进早就抄好了诏书和奏章,多拿出了一些诏书和奏章翻看。
翰林院摆放着朝廷里最重要的消息,全都是官场上难得的做官经验,闲着没事可以多看。
范进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翻看诏书奏章,没有像西门达那般,掏出来红楼梦不停的傻乐。
翰林院里的官员,但凡有点抱负都会查看更多的诏书奏章,很少有人像西门达这般打发时间。
几人全是难得的快手,翰林院的公务对于几人来说,一个上午都用不完便能抄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