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相信你?”南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立刻认下这个从天而降的舅父。
千旬没有说话,只是摊开手掌,那里现出一个熟悉的东西——
一枚双扣型古朴玉佩!
“世上只有两枚这个阴阳玉佩,你母亲拥有的是阴佩,我拥有的是阳佩。”
“当年你母亲被驱逐的时候,带走了阴环佩,阴阳环佩在一定距离内能互相感应,我恰巧路过附近,感应到了阴佩,本以为是小乔在此,没想到遇到的却是你——”
千旬又问:“你的母亲呢?她还好吗?”
南雨总算相信了他,垂下头去,低声道:“她已经去世多年了……”
“这样吗?”千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又似乎并不惊讶。
他沉吟片刻,替南雨做了决定——
“随我回去吧。”
夜晚山林间,枝叶上的雨滴仍在滴滴答答落下,转瞬即逝的白光闪过,山路上除了鲜血与尸块,再无其他。
南雨第一次体验缩地术,一时没有适应过来,心口恶心得慌。
待到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庄严典雅的房间,从屋内延伸出去的宽阔平台上栽着几棵枝节遒劲的古松,其中一棵最粗壮的松树下摆着古朴的青石棋台。
而平台之外则是白纱似的云雾,朦胧中可以瞧见影影绰绰的亭台楼阁与飞檐翘角。
南雨就像一只误入了仙宫的小鸟,眼神中藏不住的新奇与惊讶。
她虽是骊妖族的公主,但在她出生的时候,骊妖族已经从巅峰走入谷底了。
在父亲带领族群找到金银谷定居地之前,留存在她记忆中的画面永远都是路途的风景。
荒寂的,偏僻的,幽谧的,还有偶尔遇到的悲惨动乱的场景。
等到族群在金银谷中安定了下来,她就再也没有出去过金银谷,甚至连父亲都没见过几次。
因此别说辉煌的云中宫殿了,就连那些仙修的大宗大派,她都没有见过。
也就不怪她看得出神了。
“这里是乾坤宗的乾坤舟,此行正是要回宗门,你且在这里安住,到了宗门后我会安排的。”
你要怎么安排?你能做得了主?
这个问题刚在南雨心中出现,她就听到门外一道恭敬的声音传来——
“副宗主,您回来了。”
“嗯,你带小少主下去歇息。”千旬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淡与不容置喙。
门外候着的贴身主管压下心中的惊诧,恭敬行了礼,带着同样一脸迷茫的南雨离开了。
屋内又只剩千旬一人,他抬起手掌,动作间长指变换,空中出现了数十枚白玉棋子。
棋子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在空中排列组合着,划出一道道淡淡的氤氲灵气。
乾坤宗,乾坤棋。
作为卜道第一大宗,同时也是修仙界四大世家之一的乾坤宗,近百年来可谓气运不佳,说是霉运缠身也不为过。
先是在八十多年前,宗内千年不遇的奇才——方情脱离宗门,斩断师缘,自此成为一介散修。
但奇才之所以叫奇才,正是因为他们无需依赖靠山也能取得莫大的成就。
方情在短短几十年间自创了“乾坤棋,龙象卦”,由此成为了卜道第一人,也是世上仅有的两个未飞升的半仙之一。
只是后来世人再难得知他的消息,不知是云游归隐了,还是闭关清修了,亦或是在某个密地中得道飞升了。
损失了一个奇才的惊天大事确实是众所周知,但还有一件事,却隐秘得无人所知。
那就是已是渡劫期的老宗主竟然在五十几年前鬼迷心窍地看上了一名神秘的凡人村姑,强硬地与之合修。
那凡人女子被迫产下了一名女婴,而后气命走向终点,任凭如何难得的灵药仙丹喂下去,都挽回不了她枯萎的命运。
在她死后,老宗主一蹶不振,守着墓不理俗事,此后宗门大小事宜均由已故道侣所生的长子千旬代劳。
然而更为隐秘的事却是这位凡人村姑所生的女婴,似乎带了其母亲的所有特性,不仅是纯纯粹粹的凡人之躯,更有一种无法说出的魔力。
在她逐渐长大成人的期间,竟引得宗内嫌隙渐生。
为了一搏美人欢颜,清正严肃的宗内弥漫开了一抹由嫉妒、贪念、恨意、淫念形成的淡淡魔瘴之气。
少数几位能接触得到她的精英弟子与长老,无一不被影响着。
在她二十岁生辰之际更是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观星殿的长老竟然杀了三名亲传弟子,还将他们的头颅与挖出来的瞳珠装进华贵的宝盒里,当做贺礼送给了千乔。
就因为这三位亲传弟子在与千乔擦身而过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她那丰满旖旎的身躯。
好在收贺礼时,千旬也在当场,瞬间就感应出了宝盒内所盛为何,他不动声色地收下后,命侍女带着同父异母的小妹离开了。
而后的事情,千旬并不想多做回忆。
于结界内斩杀魔障了的观星殿长老,又布下清元净天大阵,与依然能恪守己身的其余家族掌事与宗门长老们议会相商。
最终做出决定——放逐千乔。
没想到三十几年后,他居然再次与小乔有了某种接触,只是这一次,是她的女儿。
千旬看着白玉棋子由一开始的有序逐渐变为无序,甚至棋子之间开始互相撞击,打乱了所有的卦象轨迹,不由脸色微变。
他与父亲都曾算过,不管是那凡人村姑,还是千旬,两人的命盘都如眼前的一样。
没有命轨。
千旬在父亲避世之后派人查了那名村姑的来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实打实的一名土生土长的凡人。
就连她祖上七代都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能有这种堪比上古咒力存在的魔力……千旬只能想到一个。
——神朝的诅咒。
那名村姑祖上必定有神朝的血脉!
但当他联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千旬已被放逐了七年,此后再也找寻不到她的踪迹。
直到现在,他遇到了她的女儿。
这个懵懂的少女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恐怕连自己身上附着的一层淡灰色咒力也不知道。
只是,这层咒力并非那血脉中天然存在的某种魔力,而是来自于外人的施咒。
还新鲜的很呢。
又或是这层咒力恰好抵消了血脉中还未觉醒的诅咒,让一切堪堪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千旬垂下眼眸,收起了白玉棋子,转身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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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隔得有点久,解释下,“乾坤棋,龙象卦”的方情,就是长风那不着调的穷师父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