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珠世交谈之后,缘一站在院子里思索了很久,直到东方逐渐亮起了鱼肚白,缘一才带着满身露水回到了屋子,然后找到了正抱着医书阅读的昼。
“哥哥?”
“我和珠世小姐谈了些事情。”
昼闻言放下书,端正地坐好,等着缘一说话。
“她说要想研制出能杀死你的药物,就必然要用到你完全鬼化后的血液。”缘一神色平静,“但是完鬼化的你很可能同化她,所以她让我来帮她取一点血液。”
“啊……好。”昼站了起来,脱下了外衣,鬼化的特征一点点出现在他的身上。
修长的手指上也长出了足有五厘米的锋锐指甲,额头生出了狰狞的鬼角,蓝灰色的诡异纹路以鬼角为起点,渐渐遍布全身,身上的肌肉轮廓也逐渐鲜明起来,整个人再度拔高一截。
但变化也就到此为止了,比起这些年猎杀的鬼,完全展开鬼化形态的昼看起来的威慑力甚至还不如一些普通的小鬼。
昼灰色的眸子看向缘一,抬起了手,“哥哥带了容器吗?”
缘一点点头,拿出两个小瓷瓶。
昼也就划开手腕,让血液落入瓷瓶。
等两个瓷瓶全都装满,昼便不再压制自身的愈合力,身上鬼化的部分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两瓶够用吗?”
“嗯,太多的话,对于珠世小姐来说也不好掌控。”缘一封好瓷瓶,“我之后要出去一趟,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诶?”昼的语气透着明显的失落,“哥哥不带我吗?”
“抱歉,这次不能带你。”缘一笑着抬手揉揉昼的发顶,“好了,我走了。”
昼看着缘一那一如往常温和的笑容,心中却总觉得不安,下意识放开感知,结果发现缘一在找了珠世之后便离去。
“是我想多了吗……”昼拧起眉头,最后放弃思考缘一的举动究竟有何深意。
【算了,哥哥可能是真的有事吧。】
【比如去把这件事可能的发展告知鬼杀队?】
【还是看书吧,没准还能在消失之前尝到别的味道呢?】
【而且哥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
昼便又捧着书本开始钻研起来。
时间的流逝对于鬼来说并不明显,以至于当珠世在一个半月后拿着新研究出来的药找到昼的时候,昼才发现缘一还没有回来。
昼只是让珠世把药先封存起来,然后开始每天站在窗口等待缘一回来。
而旁观的珠世最能感受到昼那平静下愈发翻腾的鬼气,与濒临爆发的情绪。
“昼先生……”珠世站在阴影中看着已经在窗口处一动不动站了七天的昼,面色带着担忧,“请稍微去休息片刻吧,哪怕是作为鬼,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受到消耗,如果在缘一先生回来之前您就因为等他而失控,缘一先生会非常伤心与自责的。”
昼身上已经明显翻涌的鬼气一顿,灰色的如同忍者手里剑一般的眼瞳转向了珠世的方向,而珠世也在时隔几十年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鬼王的压迫感,险些跪倒在地,但她还是勉励支撑着身体,“请您去休息吧,缘一先生回来我会通知您的。”
但很快,昼的目光就移开,声音十分平淡,“嗯,你说的对,我去休息一下,不能让哥哥担心……珠世,哥哥如果在这期间回来,立刻来叫我,明白了吗?”
“好,好的。”珠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目送昼转身进入房间后终于忍不住软倒在地,等身体终于从那种恐惧感中缓过来之后,珠世不自觉地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喉中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拜托了,缘一先生,快点回来吧,拜托了,那种怪物如果没有您的约束,真的会毁了这个世界的……拜托了,请快回来吧,真的拜托了。】
……
昼穿着中衣,双手交叠着以一种很规矩的姿势躺在温暖的被褥里,但瞳孔却依旧是灰色的十字。
他现在非常混乱,心中的不安简直要溢出来。
他清楚地知道鬼与人类最大的区别不是能力,而是寿命。
他作为鬼,寿命可能是人类的几百、几千倍。
而哪怕缘一的能力再强大,强大到可以打破斑纹剑士25岁的诅咒,也逃不脱他作为人类的寿数。
【哥哥今年多少岁了呢?是不是要死去了?】
【可是哥哥背后明明没有出现黑影,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很多事难道不是让我去做更加轻松吗?】
【啊啊,都怪我,因为是鬼的原因忽略了时间,以至于现在连想要追查哥哥的踪迹都做不到。】
【不过鬼可以转化人类当做手下去吧,无惨在被哥哥砍到自闭之前不是也在这样寻找青色彼岸花吗。】
【但哥哥要是知道我伤害人类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呢?】
【可是……作为脆弱而无用的人类,能燃烧性命为我效力,是他们的荣幸,不是吗?】
昼不自觉地想着这些事,最后烦躁地将越来越暴虐的想法从脑海中清空,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不要再想了,明明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不要只因为短暂的分别就管理不住情绪。】
【快睡吧,快睡吧,等再次清醒的时候,哥哥就会回来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让哥哥斩杀我才行,如果哥哥心软那我就找人类来杀,毕竟珠世小姐的药根本就做不到杀死我,我不能再因为贪恋哥哥的温柔而忽视这一点了。】
【毕竟哥哥温柔以待并且深爱着这个世界,但鬼的存在只会破坏这个世界上的幸福,所以我必须去死才行。】
【但明明克服了阳光,而且还好不容易尝到了味道,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还想要去画晨光和晚霞,还想……】
【所以请回来吧,哥哥。】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死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