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拍都为他而跳。
就如同现在一般。
迷迷糊糊间，顾亭念好像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了，白皙的手指抓紧了萧云柯胸口的衣裳，呢喃自语般：“……什么时辰了？”
萧云柯没想到他刚出来没多久就醒了，一顿，“快到子时了好像……怎么了？冷了？”
他说着又裹紧了一点那袍子。
顾亭念怕冷，他记得的。
“……去哪儿啊？”顾亭念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宴会结束了吗？”
“嗯，”萧云柯轻轻的，“结束有一会了……我爹刚想见你，我看你困了，便拒绝了。”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顾亭念立刻醒的不能再醒，语调都微微提高了：“什么？！”
一掌掀飞人家就算了，人家要见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这以后关系可怎么缓和？！
他连忙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萧云柯见他是真的不想睡了，便把他放了下来，攥着他的手，却笑：“怎么了？我爹真不是那种很守礼数的人……见你睡着了，他还说让我把你好好带回去呢，说你今天在魔宫帮我一起收拾残局辛苦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心里不会怪我呢？”顾亭念却想到了自己以前有手机的时候在评论区看到的各种勾心斗角的亲密关系，眉头一蹙，“他……”
“真不会，”萧云柯笑着打断他的话，“念念……不要在意这个了，好不好？”
顾亭念一抖，睁大了眼睛，“你叫我什么？”
这臭小子还有没有分寸了！
他毕竟比萧云柯年纪大一点……虽然也不差多少。
……不过严格意义来说，为人处事上好像是萧云柯要成熟一点。
“我决定以后不叫你师尊了……那是‘徒弟’的称呼，”萧云柯却低下头，藏住了自己的眼神，说：“我现在不算是你的徒弟了……所以自然要有一个特殊的称呼才对……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他说着语气变得可怜巴巴。
顾亭念最受不了他这半撒娇的语气，闻言无奈，“……好吧，但不许在人前叫。”
那样他身为师尊的面子可就没有了！
闻言萧云柯又抬起头了，眼眸眯起，“好呀。”
他的眼神中好像藏着些复杂的情绪，莫名的让顾亭念想起自己前不久恢复的那些记忆——
他说没恢复天界记忆，其实是假的。
他恢复了一点点，但不多……并且多数都是秦梓那张可恶的脸。
而萧云柯的部分少得可怜。
可刚才萧云柯的眼神却让他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白虎族长。
“……云柯，”顾亭念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今天凤妄的那个火，是神火？”
萧云柯嘴角笑意一僵。
“……魔族古卷提到过呀，”他看着顾亭念的眼睛，与之对视，还抬手帮他掖了掖衣领，“世间无法以普通水熄灭的都是神火……”
顾亭念眉头微蹙，看着他的眼睛，最终道：“罢了……也不知凤妄何时才能醒，她应该没事吧……”
如果被扔去轮回的凤凰真是凤妄，那她会带有天界记忆吗？他迫不及待的想问问凤妄了。
“那当然了，”萧云柯一笑，“我们回云海殿吧……”他说着话音突然止住，目光余光捕捉到了前方一片火光，紧接着喧闹声轰然传来——
“前面怎么了？”顾亭念也注意到了那个，一怔，“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过去看看。”
新魔宫位于山林里，像一个民间的豪华庭院，树木布置得错落有致，也有好几处露天的场地。
他们循着火光而去，却发现那里是一处湖泊。
湖泊之上，有人站在水中石头上，随着剧烈的铁锤声响起，火光很低，错落而下，在水面映出细细碎碎的光。
那光从水面映出的波澜很小，看上去像是那人技巧不够。
算是失败。
而岸上围了十几个年轻的小魔在欢呼着怪叫。
“老吕，你行不行啊？你不是说你去民间学了几个月的铁水打花吗？怎么就打成这样？”
“是啊哈哈哈哈幸亏不是正式给尊上表演……不然你可就遭老罪咯~”
“就是……过几天可就是魔尊生辰了……”
……
“他们在做什么？”顾亭念疑惑的眉头一挑，“怎么跑到水上面去了？”
小魔们叫得太欢了，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人站着。
萧云柯见状却一笑，“想玩打铁花吧……不过这个可有技巧了，一般人打不来。”
他在民间流浪时有幸看过一次，那个打铁花的女师还在结束后给过他几个饼吃，聊过几句。
“……？”久居山上没怎么去过人间的顾亭念诧异的看向他，眼神显出一丝懵懂：“那是什么？”
萧云柯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没见过？”
……等等，他家念念确实没见过。
山村里不会有如此焰火，元玄派里周青词不让他下山，顾亭念当然没见过这些东西。
就算元玄派有影像之类的东西，那也远远不及双眼所见的震撼。
——他终于有一样可以比上周青词了！
“我们过去！”萧云柯忽然攥起他的手，穿过人群，“我给你打！”
顾亭念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打什么，就已经被他牵着挤入了人群。
“咦？少主？”
“少主晚上好！”
“少主这么晚还没睡啊？这拉的谁啊？”
“都免礼！大半夜的别叫了……”萧云柯迫不及待的抓了个魔，“湖里面那个是谁？他是不是不会打？”
那魔被他这么一抓，下意识要跪：“参参参见……啊？那个，那个是偷偷去民间学艺的旁系魔，不过可能是他太笨了没学到精髓，好像没有那个效果……”
他结结巴巴的说，目光却忍不住瞥萧云柯牵着的人。
……这个魔好好看啊！不过怎么披着少主的衣裳……
“让他下来，”一想到能打给顾亭念看，萧云柯莫名兴奋起来，“我去！”
“啊？”那魔一愣，随即大惊失色，劝阻道：“少主，以您的身份怎么能打给我们这些旁系魔族看……”
“哎呀魔族一家亲，而且我也不是打给你看……”萧云柯不假思索道，“他打得不好看，发力不对，让我上去。”
顾亭念：“……？”
他下意识要开口说话，却又想起这些都是旁系魔族可能抵挡不了音攻，便只能打手语：“这个危险……你别去了。”
那么大的火……靠近了都有点热，看上去就危险。
“不危险！”萧云柯却一笑，夜色里他俊秀的脸上全是兴奋的神情，“信我……不过你得站远点……”
他细心的给顾亭念掖好衣领，又朝那些魔族比划，“你们都站远点，小心等会头发烧起来！”
然后脚尖一点，往湖中心的石头上去了。
碍于这是少主，围观的魔族们本能的听话退了几步。
等顾亭念一回头，突然发现他们居然把周围都让了出来，只剩他了。
“……？”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萧云柯的传音，仿佛就在耳畔——
“抬头。”
刹那间万千火花自湖中高高扬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飞溅到了空中，在水面映出绚烂的花火。
一下又一下，宛若天际浩瀚的繁星，照亮了这一小片天地。
这场景梦幻又美丽，顾亭念怔住了，眼眸也愉悦的眯了起来。
——他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隔着火光，他好像看到对面的萧云柯也笑了起来。
“……顾亭念，”与此同时，萧云柯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了，“……我喜欢你。”
“……这火光也许如镜花水月般会消失，但我为你奔赴的心，却永远都在。”
就像他尽管一次次失忆，也仍然会一次次为这个人心动，是一样的。
就像许久以前，他透过无边花雨看见顾亭念的第一眼，是一样的。
他永远为顾亭念而心动。
这场声势浩大的告白让顾亭念耳根滚烫赤红起来，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如繁星一般美丽。
他攥紧了身上属于萧云柯的外袍，看着那满天的绚烂火花，忍不住开口了——
“我也喜欢你……快回来吧……”
喃语一般的声音被夜风席卷而去，落入了萧云柯的耳中。
他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个姓吕的魔，叹道：“看到我刚才打的了吗？你姿势都错了……发力不对，按照我刚才的样子再打一遍就行了……我家里做主的人叫我了，我先走了。”
他扯过一旁的外袍，踏水而去，回到了顾亭念身边。
“有烧到吗？”顾亭念第一反应是去摸萧云柯的头发，担忧他的安全，“你……”
“好不好看！？”萧云柯却少见的打断他的话，将他深深拥在怀里，像是想把他揉入骨血，让他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喃喃道：“……念念，好不好看？”
顾亭念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好看……”
专门为他打的怎么会不好看？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在一个这样的场景里说喜欢了，”萧云柯低头，灼热的气息打在了怀中人耳畔上，“……我好喜欢你啊，顾亭念。”
不是师尊，不是别的什么，就只是顾亭念这个人。
“……知道了，”顾亭念耳朵越来越红，他觉得自己脸上也有点烫了，“我早就知道了，不用说那么多次……”
“我不，我就要！”萧云柯这种时候又有了符合年纪的幼稚，“说一次怎么够，我要说很多很多次，和你过很久很久的日子，我们要一起看山间暮色，要一起走过人间山河……要一直都在一起……”
顾亭念突然极快的抬头吻了一下他的脸，又把头埋回了他的胸前。
萧云柯被他这动作勾得一怔，心间一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少主！！你真的会打！”
“你打的比刚才那个人好多了！！那么大的火花！”
“真的好漂亮！原来这才叫打铁花！”
小魔们被刚才的绚烂场景震撼得好半天没说话，见到他回来了才一窝蜂涌了上来，纷纷惊叹不已。
“……”萧云柯顿时无语，差点忘了还有这些人在，本能的把怀里像是在害羞的顾亭念一裹，抬眸时却满眼冷色对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看完了还不回去？大半夜的不冷啊？”
或许是因为他刚才的行为，小魔们也大胆了许多。
“冷什么呀，我现在好热！”
“少主，你是怕你怀里的人冷吧哈哈哈哈……”
“今天蹭了‘少夫人’的福……这真是我们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东西呜呜呜呜……”
他们是无心之言，顾亭念却越听越耳朵泛红，手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怀中人的腰。
……好奇怪的感觉。
但他不讨厌……
“回去回去！”感受到了怀里人的紧张，萧云柯忍住笑意，“不许当着他的面叫少夫人啊……他也不是夫人，是我师尊。”
然而这态度和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年轻的魔们闻言发出了更夸张的怪叫——
“师尊怎么了，少主你是不是没看阿悯的话本？！”
“哎呀我们说是少夫人就是了——亲一个！”
一个起哄，便个个开始起哄了，年轻的男魔女魔们都开始喊——
“亲一个！”
“哎呀亲一个嘛！不是都参加家宴了嘛……嘻嘻……”
“少夫人……”
萧云柯啧了一声心说你们真是只管自己高兴，不顾少主死活……他家念念被叫得都要钻进地里了……
不过……
他忽然把披着的狐裘一抬，遮住那些窥探的目光，嗓音低哑又温柔：“亲不亲啊……少夫人？”
他们本就咫尺之遥，话音落下的一瞬，顾亭念耳朵噌的一下红了，脸上也泛起酡红，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萧云柯的眼睛，无意识的舔了舔唇——
夜色中，萧云柯的眼神十分温柔，含着无边的情意，嘴角也带着笑意。
……好喜欢。
我不讨厌这个感觉……顾亭念忍不住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瞬水面上却又亮起了无边的火花，那姓吕的魔已经学会了怎么打铁花——
“哇——！！！”
小魔们又开始惊呼起来，却不知是在惊讶哪一个。
铁锤声落下，万千火花再度扬起，惊起了水面万千波澜。
他们在如此绚烂的夜色中拥吻，心跳声和欢呼声一样震耳欲聋。
……如此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