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虞坐在妆奁前,卸下满头的华翠,乌黑的秀发间夹杂了几根白发。
她还不到二十一岁就有白发了,呵!
是她愚笨了,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可不是老了吗?
“镜中花, 水中月,我老了。”
一道身影穿墙而入,刹那间就站在了她身后,手扶在她肩膀上。
季天虞看着镜子里的的脸 ,眉心痣红如朱砂,像一朵妖艳的彼岸花。
“你又上他身,不怕死?”
冥千道举起一盘草莓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吃吗?”
季天虞捻起一颗草莓,塞在了嘴里,还是甜的,可甜过后只剩下酸了。
“你把我当孩子哄啊!”
冥千道愣了一下,回忆起了几百年前的天河旁。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回来之后,我还是我吗?】
【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都等你!】
【辰哥哥,这世间,你最想要什么?】
【想要你……开心,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冥千道’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却又不敢碰,最后只能垂下手,藏在袖子里。
“你可知,这草莓是我亲手种的,每一颗都来之不易。”
季天虞道:“我以为妖魔鬼怪吃的都是眼睛珠子之类的。”
‘冥千道’腹诽,原先他是不会的,后来他会了,因为某人喜欢。
‘冥千道’又递给她一颗,她没接,冥千道就放在她嘴边。
季天猛的站了起来。
“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冥千道’僵硬了一下,“你想多了,我只是太无聊,来人间透透气,在人间我只认识你。”
季天虞不信,一步又一步朝着‘冥千道’逼近,眉梢微挑。
“不喜欢吗?那你在透过我看谁呢?”
‘冥千道’额头都在冒汗,心头有股冲动,最后化为虚无,跌坐在床榻上。
“我......你......”
‘冥千道’语无伦次,心里头乱糟糟的,那老头子说过,不能告诉她。
“算了,你不用说,我都懂。”
季天虞轻笑一声,伸手在‘冥千道’眼前晃了晃。
“既然你无聊,那就留下来陪我吧。”
‘冥千道’一愣,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只是听到季天虞的话,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你......你......”
‘冥千道’想要问季天虞刚才的问题,可是看着季天虞唇角含笑的样子,他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嗯?”
季天虞挑眉,凑近‘冥千道’,鼻尖几乎碰到了鼻尖,“你想说什么?”
四目相对,‘冥千道’只觉得心跳加速,他想要后退,却被季天虞抓住了手腕。
“别动。”
季天虞低声道,“让我靠一会儿。”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说着,季天虞靠在了‘冥千道’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呼吸平稳。
‘冥千道’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生怕自己会惊扰到季天虞。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季天虞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仙雾缭绕的地方。
她坐在石阶上,看着空荡荡的殿内,心里头五味杂陈。
“辰哥哥,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好想你。”
“辰哥哥,你还记得吗?当初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都等你。”
“我回来了,你呢?”
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季天虞苦笑一声,站起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她来到忘川河边,看着河中奔腾的河水,突然就跳了下去。
一个看不清脸的黑衣男子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季天虞在忘川河中挣扎,他想要救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辰哥哥,你骗我。”
季天虞哭了起来,缓缓沉入河底。
黑衣男子想要喊住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季天虞沉入河底,最后化为一阵风,消散在天地间。
“不——”
‘冥千道’猛地坐了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看到床内侧一直冒冷汗的人,他慌忙将人抱起来,施加法印打了一个忘字诀,她趋于平静睡了过去。
“看来,以后要少出现在她面前了。”
抱着她,彻底昏了过去。
天初晓,沈绥怀睁开眼睛,看到怀里的季天虞。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没印象?难道真是梦游症?
他往返一月有余,想她想到无以复加。
她侧卧着,脸朝里,睡姿很自在。
沈绥怀伸出一指,轻轻描摹着她的五官,眉眼、鼻翼、薄唇……
沈绥怀低沉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带着几分夜里的阴涩,“只是很想你。”
他低头,轻轻吻在季天虞的眉间。
季天虞是被憋醒的,十分茫然,这人是冥千道?还是沈绥怀?
是冥千道,她就可以好好打击打击他,还是不喜欢她,都啃上了!
终于看清他的眉心,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她一直把冥千道当成顶头上司,被他喜欢上,那真是太恐怖了。
季天虞轻轻推开沈绥怀,却被男人牢牢扣在怀里,紧贴着她的脸,呼吸沉重,“阿虞,你好香。”
“阿虞,我想你。”
沈绥怀又重复了一遍,季天虞只觉得脸颊更烫了。
季天虞老脸一红,这语气暗示性太强了。
“不行,你放开我。”
“那群老匹夫还在等我呢!”
“再不放开我,弹劾我的折子又要多了一条罪名。”
与小太监私相授受?还白日宣淫?
啧!
太刺激了?言官的笔收不住了。
沈绥怀捏了捏她的脸,恋恋不舍的松开她。
季天虞整理好衣衫,端坐好,恢复了华贵端方,一副威严不可犯的模样。
“小怀子,替哀家更衣可好?”
沈绥怀挑了一个媚眼,“小怀子,求之不得!”
沈绥怀半跪在地上,给她穿宫装。
季天虞与群臣商议,接待东泽、南戎、北玥三国使节的事。
“太后,接待使节,按惯例由礼部负责。”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微臣以为,应先从使节的行宫布置开始,再议宴请诸国使节事宜。”
季天虞点点头道:“嗯,准奏。”
礼部尚书拱了拱手,“启禀太后,诸国使节共处一馆,恐有不妥。”
季天虞挑眉道:“有何不妥?”
礼部尚书道:“若是他们私相授受,互通有无,结党营私,我们不易察觉。”
季天虞笑了起来,“礼部尚书是怕他们互通消息,串通好了,一起谋反吗?”
礼部尚书老脸一红,“臣不敢。”
季天虞道:“那就将他们分开,各自安顿在国宾馆。”
礼部尚书拱了拱手:“是。”
“太后。”太常寺卿上前一步,“接待使节,宴请诸国使节事宜,臣以为,需先拟一个名单。”
季天虞好奇问道:“哦?如何名单?”
太常寺卿道:“宴请的名单要平衡各方势力,不可厚此薄彼,以免落人口实。”
平衡各方势力?
季天虞笑了笑,“没有薄此厚彼,只有轻重有别。”
太常寺卿一脸茫然道:“太后?”
季天虞道:“以西焱的利益为重,就重;以西焱的江山社稷为重,就轻。”
怕她与东泽勾结?
呵!
太常寺卿点点头道:“是。”
季天虞道:“具体事宜,礼部去办吧。”
“是。”
礼部尚书拱手。
季天虞道:“无关大事,友好相处,互利互惠就行。”
“太后英明!”
“至于,防贼防臣……”
季天虞看了看殿上的文官。
户部尚书道:“防贼防臣,太后放心,我西焱朝廷正气,不会出贪官污吏,也不会出奸臣贼子。”
一众文官附和道:“对!绝没有奸臣!”
“好!”
季天虞点点头,“既然各位大人信誓旦旦,那哀家就放心了。”
文官们一脸忠厚的模样,“臣等忠心耿耿,肝胆照丹心。”
谁敢啊!大殿上还有几个脑袋瓜子放着呢!
谁妄言一句,下场如此!
季天虞道:“行了行了,都下去忙吧。”
“是,臣等告退。”文官们拱手。
季天虞目送他们出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心里翻着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