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喝了这个,解酒的。”夭夭给他端了一碗梨花蜜沏的水来,立在一边看着他喝完,方笑吟吟地试探着说道:“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是很要紧的事吗?”老赵刚解了外衣交给侍奉的人,见她一脸郑重,便停下来问道。“事情倒不是很着急,你先去沐浴吧。这么急脱了衣服,别冒了风着凉。”夭夭笑着推他去内室。
“那过会子再说,时候还早,你等着我吧。”老赵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含笑自去沐浴。夭夭摸了摸自个儿羞红的脸,心内嗔了一句: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庄重了。
过了戌时后,屋内越发冷了,夭夭裹紧了身上的夹绵袍子,就着灯烛站着翻一卷前朝元稹的《莺莺传》。这徐少怀一介武夫,书架子上正经书却少,除了一些常用的舆图案卷、兵书武备及几本孔孟外,便都是些“怡情悦性”的杂书了。夭夭看了许多唐人创作的传奇,这篇《莺莺传》虽思想内容不正,文笔却风流婉转,颇当得起元稹的才子之名。她看到《会真诗三十韵》时,见那诗文辞采华美,便忍不住定了心神默默记诵。
“你又在看些什么,这么入迷?”老赵从内室转了出来,头发散着犹湿漉漉的滴着水,自己拿着一块巾子擦着向夭夭走来。
“自然是你看不上的闲书。”夭夭见他过来,赶紧心虚地把书放回原处——这《莺莺传》不比别的传奇本子,里头有些艳情描写,搁在他这个年代算是小黄书了。夭夭怕他知道后说教,忙迎上来将他拖到炕屏后坐下,殷勤笑着说了句“你坐着,我来为你擦头发”。老赵经不住她的糖衣炮弹,便笑呵呵地从善如流了。
“你方才说的要紧的事儿是什么?”老赵端坐着,看着镜子里映着她一张极温润平和的小脸:这满肚子鬼点子的小丫头,今日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新鲜念头来。
“我想为军中管饮食、浣洗的妇人单独再添一笔饷银。如今通化这边普通军士一月五钱银子,随军的妇人可按半数每月给银二钱,一年也费不了多少银子。她们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对后勤保障、军心稳定都有不小的作用。这事儿若做的好,也是得人心之举。不知你意下如何?”夭夭一边卖力地给他擦头发,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你这办法若推行了,就是变着花样要在军内招收女兵。自古女子入军营,一个不好会扰乱军心的!这事儿可大可小,父亲必不会同意的。”老赵一把将手巾从她手里拿过来,肃容说道,“你是不是白日里听了什么闲话,又发起善心了?朝廷给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如今这世道不好,但凡家里有活路,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来投军。只不过每年多费几两银子罢了。”夭夭有些不满,在他背后嘟囔了一句。
老赵见她不高兴,拍了拍她搁在自己肩头的小手,低声委婉地说道,“今日来伺候你的妇人,有一个怀孕的,你可知那孩子是怎么得的吗?”
“嗯....莫不是?”夭夭沉吟半晌,似猜到些什么,自己先红着脸沉默了。
老赵点了点头,将她拉到跟前,安慰道:“如今柳河这儿,像她这般的也不是一例;这里头的事儿你不懂。你若当真可怜这营卫中的妇人,我可以做主为这里多添一项银子;至于别处,就莫要管了。”
“唔,知道了。”夭夭心有不甘地咕哝了一句。
“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了吧。”老赵说着一把将正恍神儿的她打横抱起,又轻轻托住在怀里掂了掂斤两,豪爽笑道:“好茶好饭地养了这几个月,竟还没我的刀重。”说完便抱着不知所措的女孩儿往卧房走去。
“放我下来!你、你想做什么!你这个......”夭夭被他抱到卧房方反应过来,仰头见他披着头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才慌得玩命挣扎起来。“我x,不会吧?”夭夭脊背上凭空冒出一阵恶寒,《西游记》里隐雾山的豹子精“南山大王”想捉唐僧吃肉,用的也是一招“分瓣梅花计”;现下这四面都是墙、当中一张床的绝境,她该怎么脱身?夭夭又推又挣地扑腾了一会,抱着她的老赵反倒有些兴奋地问:“就一张床,你看咱们怎么个睡法?”
眼见着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他酒意未退,夭夭又不敢咬他,干脆两手一摊躺平,摆出一副死x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强作镇定说道:“将军在军中素来威望甚着,必不会倚强凌弱欺负人的。”
“哈哈哈哈!”老赵看她惊慌之下给自己盖大帽子讨饶,便放弃了与她同居一室的设想。于是伸手揭开被子将她放在床上,替她严严实实地盖了,怕她怄气,又坐在床沿上好言好语地安抚,“本将军我威望归威望,到底也是男人;再说了,跟自己的未来夫人玩笑耍闹,也算不上欺凌弱小吧?”
夭夭一句话也不敢答他,只闭着眼睛装睡,睫毛仍一抖一抖的。老赵看了看,忍不住照着她腮上拧了一下,温和说道,“你好生睡,我不吓唬你了。”说完便另揭了一床被子,自去外间板榻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