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问:“很在乎被别人说?”
柯昔答:“无所谓。”
两位当事人毫无自觉性。
唯有刘名属性暴露,最后喜提买单。聂行云本来要去的,被柯昔狠狠拦住,最后关于两人关系后续发展的事无疾而终。
刘名认栽,看柯昔无意识地、自然地站在聂老师身边,隐约觉得论坛的人也不一定是乱分析,这个好友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柯昔确实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他自认脾气不好,臭脸名声在外,只偶尔会照顾小孩,除了刘名就没有一个能被他那样对待过后还能靠上来,不知是仗着辈分气场还是辈分关系,聂行云偏就不觉得他塌拉个脸算多大事儿,总自行走到他身边来。
他没爱过人,弯的直的说不清,也不知道对聂行云是不是单纯因为觉得亲近,但聂行云留在他划的圈子里,他很庆幸也很乐意。
刘名在群里呐喊不干了,柯昔回寝饭都没来得及递,彭昶就问他怎么刘名了。
“带聂老师跟他吃了顿饭。”柯昔说。
“……”
柯昔说得这么正义凛然,让彭昶觉得那天认为聂老师要弄死柯昔的自己很傻逼。
多少也能理解刘名的痛苦。
但他拉着凳子坐到柯昔旁边,还是问:“你跟聂老师没什么事吧?”
柯昔想到刘名刚刚也是这么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跟他的话题好像只剩聂行云。
你跟聂老师什么关系?
聂老师找你做什么?
聂老师没怎么你吧?
“能有什么事?”柯昔眨了下眼皮,“他不会吃了我。”
彭昶不懂这些字底下装事儿的:“那不是你当初说什么八字不合要单方面远离,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
“……”
柯昔承认,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可以当我善变。”柯昔说,“聂老师当朋友好像很不错,就像我现在也把你当朋友。”
首先,彭昶被倏然的直球打得不知所措,他是有些圣母的人,所以看柯昔孤零零的时候总是觉得放不下。
他知道柯昔不一定需要,没想到柯昔给予他突如其来地回馈,说他记住了。
其次,彭昶也瞳孔地震。
聂行云被称为花中幽兰,就是因为百度说幽兰为高岭之花,既是高岭之花,便不是普通人可以窥视的,常言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收敛自己喜意,哑然道:“我肯定也把你当朋友,但聂老师说你们是朋友吗?”
“没有。”柯昔回答得迅速,“或许以后会。”
他并不确定。
“今天不去画室吗?”
“!”
柯昔又被浅吓一跳。
江眠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还从洗漱台装了一盅水,出声加入时还拿着牙刷站在他俩旁边刷,一句话七个字勉强能让人听清。
他其实站在旁边听了挺久,本没打算说什么,但看彭昶语塞无措,看着可怜,忍不住含糊不清地帮他破局。
“你在宿舍啊……”柯昔也哑然。
彭昶指指江眠辛的桌上:“你快把饭吃了吧,柯昔给带回来了,等下凉了不好吃。”
江眠辛“噢”了一声,去阳台咕噜咕噜吐水去了。
彭昶捡着江眠辛的话问:“那你等会儿还去画室吗?”
“有空去。”柯昔淡然,“这次肯定会被退赛,毕竟是我先动的手。”
彭昶:“……”
“有什么需要你就说,”江眠辛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正在拆柯昔带的饭,“我不多收赏金。”
“汪家人都小心眼,彭昶上次跟他闹掰,转头就不自量力地把几个和彭家的合作给切了找年家去了。”江眠辛说,“能不起冲突就不起,起了小昶要帮你,我也会帮你的。”
柯昔心暖又哭笑不得,到底还是沾了彭昶的光啊……
不过这话江眠辛也说得完了,虽然不是正面,但以他让教导主任转述的那些话,也已经侧面起冲突了。
柯昔大胆又聪明,对自己有数,也有自信将周围人的损失率降到最低。
几天后,教导主任再次将柯昔叫走,意思很明显,汪家人来了。
走前柯昔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怕汪家人不讲武德,他给群里留了个信息。
果不其然,柯昔并没有被带到办公室里,而是被带着拐弯,去了一间公开课的教室。汪家乌乌泱泱带了不少保镖,就站在汪轼和汪父的身后。
几天不见汪轼,这人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坐在轮椅上,手也吊着绷带,看起来伤得确实很重。
柯昔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不记得自己踩到这人的腿或拆断这人的手了。
柯昔没有坐下,只站在这群人的面前要求话快说屁快放,然后在想这群保镖会不会突然暴起把他弄死。
汪父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学生,戴着顶冷帽,棕发齐肩,脸很清秀表情却挺有攻击力,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汪父一辈子都是生意人,生意场上听过的威胁不少,但是听一个学生威胁还是第一次。他答应来谈这件事并非是被威胁到了,而是好奇什么样的学生有勇气挑战他的权力,但见到了人他开始觉得失望,除了样貌出众,柯昔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很普通,他找不到这个人值得他来的点。
但这小朋友很是无畏。
“听说你不想让家长来,还想直接跟我们谈谈?”汪父摸了摸椅手,很是自得,“说说吧,你有什么让我撤回前言的说法。”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柯昔并不怯懦:“我给的那份资料你们都看过了?你儿子干过不少缺德事。”
他说话的方式可谓是极其不礼貌,但汪父并不挠,愿意跟他过两招:“看过了,但单凭那种东西就想让我们放过你吗?你把我儿子的肋骨都打断了,我向你讨个说法不过分吧?”
汪轼本在旁边做鹌鹑,听到父亲这么说就又嘶又啊的,一唱一和配合打得还挺不亦乐乎。
柯昔无语,甚至真的对着汪轼翻了个白眼:“我记得自己下手的地方是腹部,如果你的肋骨断了,可以问问医生你的身体结构是不是有问题。”
他提醒道:“既然监控都拍到了是我先动的手,应该也能拍到我揍了你哪里。”
他下手是不是能断腿残肢,真是想知道的话对汪家人很是容易。
但汪家人明显是知道的。
“这世上许多东西都归权力者所有,包括真相。”汪父笑着,说出这社会的行事法则。
柯昔也笑:“汪轼挨的这一顿打归根结底是他咎由自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叔叔你问我讨个说法,那么他让我退赛、将我推入水中引起病发,我是不是也能讨个说法?
“我和你不一样,我认为真相归为能力者。
“那份资料只是我的筹码之一,并且我备份了不少,手机平板电脑,能存储的地方我都存了,再不济我可以直接像给你的那份一样打印出来,贴在学校每个角落,想要这个消息公布于众,我有这个能力。但我不打算这么做,只想用它换我跟汪轼互不干扰。”
柯昔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很极端的方式,汪父这会儿相信教导主任传来的话了,这小孩估计跟档案上的家庭关系不怎么样,也便对挖苦对方家庭没了什么兴趣,因为柯昔看起来并不会很难过。
但人和阵对汪家来说都不能输,汪父眯了眯眼,问道:“你很自信,但你不觉得自己不自量力吗?你将自己的想法坦白尽然,不怕我们安排人直接解决根源?”
“想也知道你们会觉得我不自量力。”柯昔吸了吸鼻子,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嗓子,“我找朋友给我写了个程序,并不高明,大概就是如果我没了,这些东西就都会发送到我的朋友们手里。”
他看向二人后面的那群保镖:“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试试。”
当然是假的,他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写程序的朋友的,纯框人。
但汪父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然后呢?”
“然后?你儿子没告诉你吗?”柯昔看了一眼汪轼,借刀杀人,“我跟江眠辛关系还不错。”
这几天彭昶刘名江眠辛换班,轮着给他科普了不少豪门阶层的故事,果不其然,汪父的脸上的笑意立马掉了一层。
他抬头看了眼柯昔,仍是很淡定,他甚至在柯昔眼里读出了胜券在握。
柯昔一米七七不到一米八,不是特别高的个子,只是这会儿他站着,汪父汪轼都坐着,显得他居高临下,将双方的地位调转了。
汪父意识到自己以貌取人了,柯昔很聪明,尤其是他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可以说是只在乎自己。以自我为武器破罐子破摔放在他们圈子里也没几个能做到,汪父知道柯昔话里肯定有一句假话,但完全无从分辨,无论哪一句是真的,他确信柯昔都会直接竭尽全力搞黄汪轼。
沉默半晌,汪父望向柯昔的眼睛:“你说服了我,说说你的最终诉求,或者说你想要多少钱?”
他说:“我先说明,如果你的诉求过分离谱,我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听见汪父说要答应柯昔,汪轼就不乐意当鹌鹑了,他猛地扶着轮椅把手站起来:“爸爸!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答应他?”
好家伙,手好了脚也好了,柯昔哈哈笑了两声:“哇哦,医学奇迹。”
不能录像也太可惜了。
“……”柯昔听见汪父闭眼粗喘了口气,“滚回去坐下!”
汪轼不愿,完全是被惯坏了的样子,还是汪父下令让保镖把人按了回去。
柯昔:原来不是用在我身上的:……
柯昔等父子俩安静了才开口说话。
“我的诉求并不高,也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你的钱。”柯昔说。
“我先打的人,按学分制我会退寝。
“同样因为这个,这是没法洗的,大奖赛那边肯定会退我赛,你儿子还算赚了。
“所以这件事点到为止,让你儿子别再招惹我,就这样。”
汪父皱眉,似乎不相信柯昔只要求这些。
另一方面,他真在思考自己儿子到底是多讨人厌?
等了许久,柯昔并没有再提出其他要求,汪父确认了,点点头说:“可以。”
柯昔揉揉鼻子,抬了下眼皮:“没其他事了?”
汪父:“……没有。”
然后柯昔一转身就走出门外了,留一屋子人跟教导主任面面相觑。
鬼知道谁给的柯昔勇气,形只影单竟然真的敢叫板汪家,在现场吃瓜真他妈吃得汗流浃背。
彭昶他们早就收到了信息,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看见柯昔开门出来刘名直接将人揽了过来:“牛啊柯昔。”
柯昔冷静得一批,边把刘名扒拉下来边问对面的彭昶:“都在这偷听了,录音没?”
“录了。”
声音却是从旁边出来的,不属于他们宿舍。
柯昔望过去,发现聂行云不知道怎么也跟来了。
“我们不放心,你不是说跟聂老师没啥事儿吗?就把他也叫来了。”彭昶赶紧解释说。
“没事,录了就好,谢谢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松了口气,柯昔突然礼貌。
刘名还在回味柯昔的壮举:“我刚偷偷趴这看,汪轼站起来拿一下差点绷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牛了。”
这吵闹想装听不见都不行,汪轼已经脸色惨白了。
汪父倒是冷静自持,结果闻声望去,脸一变:合着白干,全知道了。
已经在反悔中了。
他正好对上两人的视线,一个是江家的小儿子,他认识,这说明刚刚柯昔确实没说谎。
另一个……确实有非凡的气场,并非是那几个小孩的同龄人,看着他的眼神也并不和善,但汪父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跟那群孩子说了些什么,柯昔便带着人先走了,而男人独自走了进来,看向汪父说:“汪先生,耽搁您两分钟,我是柯昔的老师,有事跟您谈谈。”
他很有礼貌,但并不等汪父回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关于柯昔的事情我希望您说到做到,最好别再做小动作。”聂行云面无表情,那气场让人无法拒绝。
汪父也没有生气的机会,聂行云已经打开手机亮出了聂家公司高层的电话:“我不会拦断您的项目,但我可以让您没有项目。”
句句用您,句句不把这个你放心上,最后仍极其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希望您能够考虑清楚。”
皮鞋蹭亮,聂行云说完,也不等回复就离开了。
汪父:该说这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吗……